他叹了口气,一拍惊堂木,沉声说:“带人证,聂敏才!” 这一声传出去,堂下两个敌对的周勤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莫名其妙和茫然。堂上一直站在一旁的展昭眼里也忍不住流露出些许迷茫困惑来,静静站在原地,视线落在门口,想看看这个陌生人证是谁。 只有公孙先生背后的藤雅悄悄发笑,不仅自己强忍着没笑出声,还捂住了小鼬的嘴——小男孩情绪当然比她稳定的多,只能仰起脸用那双黑瞳无奈的凝视着她,带着满满的包容,模样老成极了。两个人的年龄活活像是颠倒了一整个。 从门口的拐角处走出来一道颤颤巍巍的佝偻身影,老樵夫紧绷着脸,面色铁青,一眼就看到了堂上穿着光鲜亮丽的状元周勤,昏花的老眼中顿时放射出仇恨敌视的视线。 “怎、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状元周勤大惊失色,汗涔涔的差点脱口而出。 他突然住了口,脸色从红润转成了一种硬憋着的铁灰色,才心神失守了一瞬间,很快就又变回了若无其事的镇定样子。 “哈,你以为我死了?” “你义弟太冤,阎王爷体恤他,没把我这条老命收走!我要是死了,还怎么来揭发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老樵夫几乎是愤恨骂出声,气的胸膛上下起伏。 “哼!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状元周勤恢复镇定后,干脆的撇开头,又端起了架子,油盐不进。 老樵夫死死盯着状元周勤,只气的恨不得扑上去咬他的肉,才慢慢走到另外那个周勤身边跪下,口中老实的说:“草民聂敏才,见过青天包大人。”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对望一眼,眼中的可惜神色差点流露出来。要是状元再晚几秒回神,说不定就被他们诈出什么话柄了。公孙先生收敛起遗憾的神情,无声的叹了口气。 包大人脸色稍缓,抬手示意老樵夫先别说话,耐心的毫不放过任何细节,他转头看似无意的又询问状元周勤:“状元公,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你们说老樵夫死了,我看到一个死人死而复生,自然惶恐。”状元周勤阴沉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 “你——!”周勤蓦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转头看着他。之前一直很迟钝反应不算快的他,这一次倒是最先明白了过来。周勤直愣愣的震惊望着状元,半天后,脸上竟渐渐染上了笑意,眼眶也突然红了。 那是一种冤屈终于洗脱,大仇即将得报的悲痛与欢喜的神情。 状元周勤静了静,脸色突然一白,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哪里出了纰漏,但已经觉得气氛不好。 不等他搜肠刮肚的想出自己刚才的不妥,老樵夫已经畅快的大笑出声,指着他的鼻子一口道破:“你干下的事连畜生都不如,好哇,老天果然想办法让你自取灭亡了!你说,我叫什么?” 状元周勤脑中一片空白,静默片刻后,他的脸色也倏然一片煞白了,状元周勤一直以来的镇定神情终于崩塌,眨眼间就意识到自己的错出在了哪里,身形摇晃起来。 包大人表情不怒自威,嗓音中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替门外听审的那群抓耳挠腮的平民百姓们道破了这其中的关键:“周勤,你说你从未见过山上的老樵夫,怎的知道……他就是本该被人杀死的老樵夫?” 包大人缓缓地说:“本府方才说的明明是……传证人,聂敏才!” ——好! 这一瞬间真相大白时的酣畅淋漓,让后面听完了一波三折,心潮澎湃的藤雅差点激动到叫出声来。 包大人不容易啊!真不容易啊!每次碰上这种犯人的时候升堂都是和人斗智斗勇,还要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一个不慎就要出差错,太不容易了! 这么老奸巨猾的假状元还是被诈出破绽了! ——老樵夫因为养伤的关系,今天上堂穿了一身普通百姓的素色长袍,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证明他是樵夫的标志。他的名字太过正经,一听就像是读书人的,所以老樵夫从没告诉过任何人,除了那天在开封府花厅的四个人。 展大人不算,他扶着老樵夫回来后就忙着继续去周勤那里了。 所以这才是两个周勤也都一脸茫然的原因。 试问,如果不是亲眼见过这个老人,怎么会脸色大变说出那种话,下意识理所当然的认定他就是被害的老樵夫呢?态度那般不对,假状元坐实了冒名顶替,杀人灭口,欺君罔上条条大罪了! “……” 脸上褪去了正气凌然的模样,假状元周勤的苍白脸上终于只剩下了令人作呕的惶然,他跌坐在椅子上,失去了力气。 门外的百姓们哗然一片,议论纷纷,难以置信刚才义正言辞,怎么看都很无辜的状元真的那么歹毒。 公孙先生眼神闪烁了一下,对展昭示意。展昭顿时了然,眼中带上了笑意,但他毫不犹豫的照做了。 红袍身影大步走向地上又哭又笑的周勤,对他抬手一引:“状元公,请坐。” 周勤抬起头,看到展大人望过来的视线中好像带着什么深意,他下意识就顺着动作坐回了椅子上,茫然的转头。下一刻,展昭迈步来到面若死灰的假状元面前,他同样语气不失礼敬,温和而带着笑意的抬手一引:“周公子,请起身。” “周勤周大人虽然还没有正式补入官职,可既然被点为状元,已经算是入朝为官。让官员跪在地上,犯人坐在桌边,这与理不合吧。”他微笑的说。 有理有据,可圈可点,展昭完美把假状元十几分钟前的那段话原话奉还给了他自己。 “怎么办,我突然觉得好喜欢展大人啊!”藤雅在后面听得满脸兴奋的涨红,只觉得刚才的憋屈都变成了现在的解气。 真的是太解气了! 别以为展昭性格纯良就不会欺负人了,毕竟,猫还是会伸爪子的啊! “……”小鼬满眼同情,沉默不语,替那个不知道正在哪个世界里,还没有一点危机感的史蒂夫哥哥默哀。 堂上,假状元早已经被迫跪在地上,失魂落魄,气焰全消。 “剥去他的衣袍。”包大人手中捏着一枚火签令,已经举了起来。他的语气威不可犯,异常严肃。 张龙赵虎上前来,熟练的将假状元一身的绫罗绸衣全都扒下,镶金带银的头冠也扯了下来,让他只穿一身中衣,披头散发的被人压着。 “周勤。”包大人露出了痛心疾首的神情,字字句句砸在人心上,“你被功名利禄迷了眼,不惜冒名顶替结拜兄弟的状元身份,妄图杀死聂敏才,将周勤折磨成废人。你欺骗圣上,枉顾君恩,毫无悔改之心,罪大恶极!” “周勤!”包大人的一声高喝像是炸雷一样突兀响起,让人心中一凛,手脚哆嗦,“你本来身份乃是一平民百姓,本府判你狗头铡伺候——你服,还是不服?” 他手中的火签令就要充满气势的扔下,假状元周勤突然如梦初醒,在张龙赵虎的挟持下还猛然往前一扑,脸色狰狞的大呼:“我不服!包大人!我不服啊!” 门口的百姓又是一阵骚动。包大人只能暂停自己的动作,看着他:“哦?” “我不服啊!”假状元周勤泪流满面,拼命挣扎,“同名同姓,为什么我命运如此悲惨?他高中状元,我却因为生病连大考都不能参加!还说什么有福同享,他才是状元郎!我只是时运不济,如果没有这场病,现在的一切都该是我的!都是我的啊!我是凭本事考的状元!” 他的表情扭曲,变得疯狂又狰狞。 不等周勤说话,地上的老樵夫已经忍无可忍的腾然站起来,怒骂喝醒了假状元:“你住嘴吧!那一天周勤本来就不该救了你!” 宛如当头棒喝。假状元一下子失去了气力,呆呆的瘫回了地上。 人的贪心总是无限的,得不到渴求的,总不喜欢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选择迁怒他人。 是啊……他怪那场因为蛇毒而引出的大病,他嫉妒周勤中了状元,他恨自己时运不济。 可是,如果那天周勤没有及时救了中蛇毒的他,哪还有他的以后? 大青山上,早就多出一具枯骨了。 …… 假状元彻底哑口无言,面色惨白的被拖了下去。王朝马汉请出御赐的第三口铡刀,狗头铡,把假状元周勤拖了上去。 包大人看看周围,没再等到任何阻拦。老樵夫满脸满意和解恨的看着,连假状元本人都失魂落魄,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才狠狠一扔火签令,拖长了声音沉重的咬字念道: “开——铡——!”
第七十七章 怪人 没有想象中的“刀下留人”,没有电视剧常演的节外生枝,火签令落地后,王朝和马汉一人扶住铡刀底座,一人高高抬起刀刃,用力一铡下去—— 假状元血溅公堂。 就此,真假状元案水落石出。 藤雅提着的心总算能彻底放下了——假状元罪有应得,真是解气!! 审案结束后,门口的百姓渐渐散去,衙役们也松懈下来,包大人起身准备回后衙。观察力敏锐的小鼬突然扯扯藤雅的袖子,无声的示意她往门口看。 “嗯?”藤雅茫然的看过去。 丞相府上的大管家身边跟着两个小厮,三个人站在门口,悄无声息的混在人群中离开了。 “估计是回去禀报王丞相结果了吧。”藤雅猜测的说,低头看看小男孩,“看来丞相或者王小姐都打算等到结果再判断下一步。这是个明智选择。” “现在他们还没有结婚。”小鼬点点头,仰起小脸,黑瞳中带上了一抹笑意,“还有,藤雅姐姐你治好了周勤的伤,王丞相的女儿那天走的时候都魂不守舍的。” “所以颜值才是正义吗……?”藤雅感叹。 她牵起小鼬的手,跟着往后衙去了。 开封府里还是一片忙乱,因为审完案子包大人就要在展昭的陪同下立刻进宫,对皇上禀报这件惊天大案。当然,接下来的事都和他俩没管了,藤雅只要安安稳稳等着这个世界的任务结束,进行结算离开,就行了。 她和小鼬回到暂住的厢房里把那几件古装和买的乱七八糟的小东西都收拾起来,装成了一个小包袱。 “你们……要走了吗?”周勤安静的站在门口看过来,心情复杂又不舍的问。 在他的案情告破之后,周勤就有所预感了,现在看到两人收拾行李,他才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藤雅回头,对青年默认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们来历不凡,肯定不稀罕凡间的事物,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送给你们……”周勤欲言又止,他的视线停留在小鼬身上,僵持半天,还是走过来把一样东西塞到了男孩手上,低声的说,“给你们吃,要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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