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打斗声从外传来,宣芝出来垛口处一看,邪魔几乎已经到了城下,不过却再不得前进,城下修士勉强将它们拦在了这里。 但看得出来,他们一个个受伤不轻,几乎都成了血人。 宣芝立即入神符,点燃请神供香。雪白的细犬自城楼上现身,哮天犬先前沾染在爪子上的血污已经消失不见,又变得纤尘不染,皮毛油光水滑,一双眼瞳熠熠生光。 它垂头看了一眼城下,冲天的邪魔气息让它一连打了数个喷鼻,很不喜欢,它仰头发出一连串嚎叫,一声更比一声嘹亮,几乎响彻天地。 宣芝第一次从哮天犬身上感受到了所谓的神力,那是一种驱妖逐魔、护佑众生的刚正之力,来自于哮天犬的主人,二郎真君。 是她之前的想法太过狭隘,即便这是异世,神灵依然不吝庇护祂可庇护之人。 城外的邪魔就像被惊了的鸟兽,四散溃逃。形势陡然逆转,城下的修士全都惊讶仰头望来,只见昏昏的夜幕下,那长耳的白犬身量细长,端坐在墙头,隐约有神光加身。 竟然还真是神犬么??这一刻,所有人脑子里冒出的都是同一个念头。 哮天犬威风凛凛地嚎完,后脚一蹬,潇洒利落地跃下城楼,撒开蹄子追着逃窜的邪魔而去。 宣芝慌忙大叫:“哮天犬!回来!给你大骨头!给你挠肚皮!” 哮天犬的狗影子顿了顿,兴奋地来回张望,在斩妖除魔出去撒野和回去挠肚皮之间摇摆了片刻,最后猛地一摆头,欢腾地朝邪魔扑咬上去。它的白影转眼就没入荒野丛林里,喊都喊不回来。 宣芝:“……”完蛋了,灵力不耗尽,哮天犬怕是不会回来了。她无语望苍天,二郎大神,您家的狗狗有点不听招呼呀。 她甚至忍不住怀疑,当初哮天犬响应她的呼唤,根本就是想出来遛弯罢了! 城下的修士清理掉残余的一些邪魔,互相搀扶着回到城楼上,简单处理好伤口,又服了丹药打坐调息好一阵后,才有修士睁开眼睛,好奇地看向宣芝。 宣芝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转头看去,礼貌地笑了笑。原主久居深闺,不常出去抛头露面,只认得一两个和宣磬关系较好的修士,别的都不认识。 眼前这个人就很陌生。 对方也对她笑了笑,自我介绍道:“宣姑娘,在下乌沉宿,多谢姑娘的哮天神犬相救,若非如此,恐怕在下已经被邪魔拖入荒野里吃掉了。” 宣芝打量了一眼,他身上的确有被咬住拖拽的伤。 她打量乌沉宿的时候,对方也笑盈盈地看着她,沾染的血污下,一双凤眼上翘,眼瞳黑得像是吸纳了所有的光,深不见底,反而显得不那么有神。宣芝无缘由地觉出几分怪异,但这个念头倏忽一过,再定睛看去,似乎又觉得没什么奇怪。 邪魔可以化作所食之人的模样,能伪装到不叫人察觉,至少比之前那只玄魔修为要高,应该不会被如此偏远的久黎城吸引来。 宣芝不太能确定,为保险起见,她通过神符尝试召唤哮天犬回来,一边转眸看了眼身旁闭目调息的宣磬。 其他修士也都在各自调息,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乌沉宿像是全然没看出她的怀疑,跟她闲聊了起来,方才身上的怪异感便一下烟消云散,“哮天犬身有神力,可震慑邪魔,姑娘莫不是继承了宣仙师的神符?” 宣芝明日就要入神庙绘神像,这就等于昭告所有人。而且她成功结契了神符,也不用担心再引来人抢夺——一旦结契成功,便说明有神灵降下庇护,不管结契之人修为如何,基本都没有人再敢强行抢夺,这是对神符内神灵的敬畏。 万一得罪了神灵,你把神符抢过去,神灵却把你开除出信徒队伍,请不出来神也是白搭。 她点点头道:“是。” 乌沉宿笑着说了些恭贺的话,继而道:“乌某孤陋寡闻,倒是从未见过这尊神灵,恳请姑娘赐教。” 宣芝含糊道:“这世间神灵不可捉摸,自然非人所能识完。” 乌沉宿想了想,颔首道:“姑娘所言甚是。”他略微停顿,又继续道,“乌某以前见符师请神,一般都是请神借力与自己,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请来真身现世的。” 经他这么一说,宣芝也想起来,书里面描述的好像确实如此,就连龙傲天男主云知言请神也只能请来一个神灵虚影。 “你看错了,那并不是真身。”宣芝不大想搭理他,专心喊哮天犬回家,它再继续在外面野下去,她的灵力又要耗空了。 “那算是乌某眼拙。” 宣芝没有再应声,城楼里陷入一片宁静,她转头看了看周遭的其他修士。他们兀自盘膝打坐,似乎对外界的动静毫无所觉。宣芝心里又冒出一点怪异感觉。 乌沉宿坐在原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宣芝被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忍不住回眸,没想到目光方一碰上他的眼睛,就立刻被吸住,怎么都无法转开。 她不由睁大眼眸,心中大惊。乌沉宿笑了起来,一边一瞬不离地盯着她,一边理了理袖摆站起身,朝她走来,笑着道:“姑娘别害怕,乌某只是路经此地,突然瞧见了一些新鲜事,便冒昧地前来叨扰片刻。” 宣芝被他那双眼瞳摄住,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他越走越近。 乌沉宿走到她身前,略弯下腰,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落到宣芝眉心时,宣芝衣裙忽然无风自动,从袖口里涌出一缕黑色烟雾,利剑似的直刺向他的双眼。 乌沉宿动作一顿,化作一道残影,飞快退出城楼外。 宣芝周身一松,忽然能动弹了。 乌沉宿站在城楼阴影处,长揖一礼,慎重道:“乌某无知,冒犯了陛下的人,还望陛下恕罪。” 黑烟里传来申屠桃轻飘飘的嗓音,“滚。”
第14章 宣芝伸长脖子往外望,见那不知是人还是邪魔的家伙就站在城楼垛口上,在他身旁一步远外,就是两名守城修士。 那两人伤得不重,在其他人打坐调息时,便由他们守着那一处阵法缺口,以防有邪魔退而复返。 两人抱着剑站在那里,还在低声交流着“神犬”,对此时近在咫尺发生的事浑然未觉。 这种感觉,就像他们明明身处在同一个地方,却又在不同的空间里一样。宣芝又转头看向其他人,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们都毫无反应了。 乌沉宿得鬼帝陛下一个“滚”字,如蒙大赦,飞也似的从城楼上消失。 与此同时,之前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的哮天犬终于被召唤回来,从天而降,它尚未落地便朝着城楼上乌沉宿藏身之处咬将上去。 乌沉宿跑得很快,只被哮天犬咬下一片衣角。 哮天犬一击未中,转而又看到堂前那片黑雾,熟悉的阴戾气息从里面传出来,它立即腰身一扭,四肢在地上一蹬,一个急转弯扑向了黑雾。 宣芝这回提前预料到了,在看到哮天犬现身时,提前挡到黑雾前张开双臂,叫道:“哮天犬,他是好人!” 哮天犬的反应很敏捷,在主人这个小信徒挡上前来的那一刻,就立即收起了尖牙利爪,在半空腾跃翻身,落回地上,歪了歪狗头,叫了一声,“汪?” 它显然很不认同宣芝所说的“他是好人”这句话。 宣芝身后,黑雾里也传出申屠桃不可抑制的笑声,“我是好人?哈哈哈哈——”他笑得停不下来,以至于整团黑雾都在随着他的大笑颤动,“这话真有趣,孤还是第一次听说。” 哮天犬伏低身躯,浑身筋肉紧绷,又做出攻击的姿势,呜呜低吼。 宣芝蹲过去抱住哮天犬,揉着它的脖子安抚,很无语地望向笑个不停的黑雾,解释道:“陛下在我高烧昏迷之时,送我回来医治,又在方才出手相救,至少就目前为止,您在我这里,算是个好陛下。” 申屠桃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止住笑声,话语里犹带着残留的笑意,问道:“那你就没有想过,孤待你如此与众不同,是对你别有所图?” “陛下当然对我有所图,您要是什么都不图,我才觉得奇怪。” 宣芝早就清楚这一点,她又不是什么玛丽苏女主角,拥有让鬼帝陛下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强大魅力,她就是个普通人,普通的人很有自知之明,“但不管陛下图谋我什么,现在的我也没有能力反抗,不是吗?” 从这两次经历来看,至少申屠桃并不想让她死,他图谋的必须得是活着的她。她要是死了,就从这个世界彻彻底底消失,他就算想要图谋都找不到对象。 她满是好奇地问道:“那敢问陛下图谋我什么呢?” 黑雾里的申屠桃安静了片刻,忽然嗤笑一声,“孤为什么要告诉你。” 宣芝语气诚恳,跟他讲道理,“反正我也逃不出陛下的手掌心,陛下若是开诚布公地告诉我,我也可以好好配合陛下不是?” 黑雾另一端,申屠桃曲腿坐在地上,身前摆着一块与他身形相当的白玉,他左手搭在玉石上,右手捏着乾坤琢正细细地雕琢着玉石,手指的肤色几乎和白玉融为一体。 听到对面女子不卑不亢的话语,他抬起眼眸,朝着浮在半空的黑雾看去一眼,黑雾中显出一张秀丽白皙的脸庞。 她望着黑雾,并看不见黑雾这一端的他,明明心里迫切地想要得到他的答案,那双眼中却又掩饰得很好,只露出几分好奇。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申屠桃偏偏不想让她如意,他哂笑道,学着她的语气:“反正你也逃不出孤的手掌心,孤想要你什么,自取便是,无需你配合。”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狗屁话!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万恶的鬼暴君!黑雾这一头的宣芝笑容垮下去,气得牙痒。 她瞪着黑雾片刻,恶向胆边生,松开哮天犬,素手一指,“狗子,咬死他!” 哮天犬早就急不可耐,宣芝的手一松,它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上去,一口撕向黑雾。哮天犬啃了满嘴灰,趴到地上不停打喷嚏,用爪子挠鼻子。 申屠桃在黑雾那头愉快大笑,十成十如同一个洋洋得意的奸险小人,笑过之后,他的语气又骤然冷却下去,变脸比翻书还快,幽幽道:“真无趣。” 说完,黑雾从半空落地,堆成一小捧黑灰。 宣芝:“……”这个鬼帝,真的脑子有点问题。 她等了片刻,见那捧黑灰再没有什么动静了,在哮天犬要扑上去用爪子把黑灰糟蹋完之前,先伸手拦了拦它。 她捻起一点黑灰在指尖搓搓,发现这不是之前那种纸灰,更像是被烧过之后的草木灰,很有可能就是申屠桃塞在她手里,又随着轿辇被付之一炬的枯树枝。 哮天犬在旁呜咽一声,它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渐渐消散。宣芝那点灵力再次被它给耗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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