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芝张开手臂比划了下,问道:“陛下能长到这么大,想来并不容易,怎么会死掉的?” 申屠桃还以为她想问什么敏感问题,他抬起手臂支在茶几上,托腮笑了声,“孤是天生神灵,生而为神,生来就是死木,从未活过。” 他诞生之日,北冥落成,万鬼归于北冥,从此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无穷无尽,永在这神位的桎梏中。 不过现在,有了一点别的契机。 申屠桃转眸看向宣芝,而宣芝正望着院子里那株盛开着桃花的小桃树,她看了许久,忽而想起什么,好奇道:“可第一次为什么渡虚山上都开花了?” 申屠桃垂下眼,嘴角微抿,“那些花都无用。”他那时候太过猝不及防,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涌入体内的生气。 宣芝仔细打量他的表情,恍然大悟道:“意思是陛下开了假花?回光返照之类的?”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开了假花的鬼帝陛下不耐烦了。 “哦。”宣芝指着天井里那株桃树,又问道,“那它能结果子吗?” 申屠桃沉默片刻,轻声道:“不知道。” 两相无言片刻,宣芝迅速地振奋起来,用力拍了拍鬼帝陛下的肩膀,斗志昂扬道:“放心吧陛下,我一定会努力的。”孩子妈都这么努力了,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说完之后,她又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陛下,现在才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从花期到结果,至少还有三四个月呢,成熟还要更久。” 宣芝估算日期,那她岂不是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呆三四个月?三四个月不能修炼,那可不成。 申屠桃红瞳里带着威胁,似乎在警告她别想打什么歪主意:“那便等三四个月。” 说得倒是轻巧。 “可这北冥里阴气甚重,对活人来说总归不好,很可能等不到陛下结果子,”宣芝戏精上身,抽出手帕沾了沾眼角,哀婉道,“我就已经香消玉殒了,到时候恐怕是见不到……” 她抬眸看一眼申屠桃,胆子越发粗壮,肆无忌惮地继续说道:“咱们的孩儿了!” 申屠桃嘴角微微一抽,表情一言难尽。 宣芝就喜欢他这种看不惯她,却又不能干掉她的模样,“哪怕是你默默地结了果子,孩子要是一出生就没了爹,你们孤儿寡母的以后可怎么……” 宣芝话没说完,就被忍无可忍的鬼帝陛下扔出了回影殿,空气里依稀还残留着她那句一唱三叹的“怎么活啊”在回影殿的四壁之间久久回荡。 等在回影殿外的蝉奴只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摔了个屁股墩,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它们娘娘。 宣芝坐在地上,眨了眨眼,愉快地爆笑出声。 申屠桃人未出现,阴冷的声音从殿内飘至她耳边,“你是不能死,但孤有的是法子让人生不如死。” 宣芝的笑声一噎,真是一棵好歹毒的死木头。看来为了以防万一,她得请一位用火的神灵傍身才行啊。
第25章 东周国都繁掖城在东南沿海最为繁华之处,而久黎城位处东周边境,已是东周国境的极西之地。 久黎这种偏远城池并未配备传送法阵,是以云星辉从东周国都到久黎城,只能先通过传送阵到达距久黎最近的大城,再经由飞兽辗转前往久黎。 等他到达久黎城时,已是两日之后。 云星辉在路上时就接到了门下修士的传讯,但当他到达绿林茶舍,看到云知慎那句枯槁凄惨的尸体时,依然恨怒难忍。 他这个儿子的确不成才,没有修炼的天分,比不上他的哥哥。云星辉将全副身心都放在云知言身上,将他当做未来家主培养,对这个小儿子便疏于管教良多。 也正因为他无法分出太多心神顾及云知慎,所以在物质及一些别的方面便对他优容得多,哪怕知道他偶尔会干出一些荒唐事,也为他配备了许多修士去摆平。 云星辉两个儿子,一个被宣芝掳入北冥生死难料,一个已经像这般躺在他面前,连魂魄都聚不回来。 “你们是怎么保护公子的?”云星辉出离愤怒,他额角青筋暴突,手指在茶舍柱子上抠出一排深深的指印,身上威压横扫出去,几乎将整个茶舍震塌。 跟在云知慎身边的修士本就被那些妖鬼舔得修为暴跌,寿元都不剩多少,如今再被云星辉的威压一扫,一大半的人就这么当场毙了命。 有侥幸活下来的,急忙向家主求饶,并将那日情形仔细说了一遍,“家主,那日那宣家女有阴鬼助阵,血月笼罩下妖鬼犬煞横行,阴气弥漫,属下们的修为都被压制,就连烈风剑都在血月下丧命,我们根本无力还手。” 云星辉扫了堂中剑客的身躯一眼,这剑客已经元婴修为,一把烈风剑闻名于外,以他的修为本来已是难逢敌手了,才会被放在云知慎身边保护他。 如今竟然连本命剑都碎在那什么血月下。 云星辉发泄完心中愤怒,很快冷静下来,“如今久黎城内情形如何?” 便有人立即上前禀报,“宣家女夺走元崇天君像后,不知怎么竟然真的请下神力,为神像开了光,如今久黎城已在天君神力庇护之下,附近邪魔全都退散了。” 云星辉脸色阴沉,元崇天君是东周三主神之一,由国师亲自供奉。要想请下元崇天君神力,非得由他亲自赐予的请神金香并授予持香资格不可,那宣家女怎么可能未经允许请下神力? 但不管她怎么请来神灵,神只御邪除祟,可管不了人间纠纷。 “他们为神像开光是在半夜进行,当日我等还见着有一行迎亲的阴鬼踏入城中。如今久黎城正封城清查,尤其防备我云家众人,属下们如今没有多少修为在身,很难混进城中打探到更多消息。” 云星辉斥了一声废物,了解完前因后果,又派身边一名修士潜入久黎城中探听情况。当日午后便带着身边众人,直接裹上云知慎的尸身,强闯入久黎城,浩浩荡荡地前往宣府兴师问罪。 云家修士将宣府困了个水泄不通,云知慎那可怖的尸身就摆在堂上,云星辉坐在厅堂主座上,冷冰冰地盯着眼前的宣家诸人,“宣礼文,要么你交出宣芝来,要么我便只好拿你这位大公子为我儿偿命。” 宣家众人被阵法束在当中,动弹不得,他们只知宣芝从云家手里请来的神像,却不知她竟是以这种方式强行夺来。 宣礼文根本不敢看云知慎的尸体,在云星辉恐怖的威压下,他面皮涨红,浑身的血管都要爆炸了一般,鼻子里不断往下淌着鼻血。 宣磬不服道:“云知慎伙同陈家,将邪魔引入久黎城中,害城内百姓死伤三千余人,又有谁来给他们偿命!他这是罪有应得。” 云星辉冷声道:“陈家?哪一个陈家?你们指控我儿引来邪魔可有确凿证据?我云家与你联姻,带神像前来为久黎脱困,可受不起这样莫大的指控。” 他说着扬手一挥,“去,请久黎城的各位族老和民众前来,我今日倒要看看你们是如何给我云家定罪的。” 云星辉闯入久黎城时,便已经引起极大的动静,宣府外面其实已经围了很多人。 陈随一直没有认罪,咬死了那些信符都是伪造,契约是他同云三公子正经谈来的生意。没有关键又直接的证据,邪魔之事其实很难盖棺定论。 云星辉再当着所有人的面,态度强势地一一驳斥回去,到后来竟越发将宣家推到了心怀叵测的位置上,陈随那日喊的话,其实在不少人心里都埋下了疑虑的种子。 至于宣云两家的婚事,当时宣流远已经行将就木,没能发现云家在婚契上动的手脚,宣礼文和宣磬就更加发现不了了。 两家交换的庚帖,下定的聘书,礼迎文书,此时摊开来,里面也全都是云知慎的名字生辰八字,云家二子又是孪生兄弟,相貌酷似,外人根本分不清楚当日来迎亲的是谁。那所谓的云家骗婚行为,自然也是无稽之谈了。 宣礼文辩驳不过,颓然地坐到地上,鼻血淌了一脸。 眼看着宣磬被云家修士打压在地,他忽然想起什么,抬起袖子用力地在脸上一抹,昂起头来喊道:“云星辉,要想找宣芝,你只能去北冥找了,我女儿嫁的是北冥城主,跟元崇天君都有交情,你要是敢动我宣家一根汗毛,往后你白云涧将永无宁日!” 当日在圣昭殿内,那阴鬼举杯能邀下神灵,必然是了不得的人物。神像显灵,但元崇天君所说的恭贺语,其他人却是听不到的。 久黎城中众人虽猜测那阴鬼不同寻常,却也没敢往北冥鬼帝身上猜。北冥鬼帝与他身边两殿冥司的画像,都在人间广为流传,并非那般模样,是以众人只当他是北冥中的大人物,猜测可能是鬼城城主一类。 至于是哪一位城主,这可就无从得知了。 云星辉眯起眼睛,他当然不会信元崇天君能跟鬼有什么交情,多半都是装神弄鬼。即便宣芝真的攀附上鬼城主,鬼城主也管不到他阳间事。 “好,那便劳你将令爱请回来,给我儿一个交代。”云星辉冷言道。 宣礼文见鬼城主也恫吓不住云星辉,焦急之下,只得说道:“宣芝已经跟我宣家断绝了关系,在场所有人都曾做过见证,她做的事,你去找她,跟我们没有关系。” 宣磬被按在地上,不赞成道:“爹!” “你闭嘴!”宣礼文拉过一旁的神庙住持,“岑道长,你那日也在,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住持被他拉出来,只好朝着云星辉拱手道:“云道友,当日宣姑娘确实斩钉截铁地和宣家断绝了关系,之后便独自一人出城,到傍晚迎回神像,她在城外所行之事,我们的确都不知情。” “血浓于水,这关系可没那么容易断。”云星辉命人扣下宣家人,想以此逼迫宣芝现身,同时也调查一下他们是怎么请来神力的。 他把久黎城的情况传讯给了裘重甫,裘重甫当即去上香聆听神谕,才知道那所谓的阴鬼是谁。 云星辉很快收到回信,拆开符纸只看到简单一行字:宣家女与鬼帝成婚。 他捏着回信独自在云知慎的尸身前坐了半晌,最终叹息一声,敛好云知慎的尸骨,带着一众修士从宣家离开了。 云家来时气势汹汹,走时默不作声,也没有再找宣家人的麻烦,直叫人摸不着头脑。宣家警惕了好几日,才最终松懈下来。 宣礼文到底是个普通人,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被修士威压震伤心肺,之后大病一场,身体急速地垮了下去。 …… 这一切身在北冥的宣芝一无所知。自从三日前她跟鬼帝陛下深入交流,弄明白了申屠桃对她的企图后,宣芝就安心地在北冥修整起来。 目前看来申屠桃的企图对她来说并没什么损害。而且在他要仰仗她的鼻息结成果子前,她可是有满满的资本跟他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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