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很奇怪?”楚留香薄唇微动,轻若耳语:“知道移花宫并不稀奇,但既关心成名不久的小仙女张菁,却为何对我们与李寻欢的名号无动于衷?” 陆小凤接话道:“她似乎也不晓得花满楼是甚么人,家里又是多大的产业,明明将银子看得这般重,却未向他多要些银子做报酬。” 四条眉毛低着头半晌,闷声又笑:“大约是我们还不够有名气?香帅与李探花又已隐退江湖……” 楚留香叹息一声,顶着那张成熟富有魅力的俊容道:“双骄决战成名时年方十八,到底是年轻后辈的天下了,看来我不服老也是不行。” “……”老?您今年可有四十高寿么? 临近而立之年的陆小凤,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都说男人四十一朵花,香帅含苞待放,而自己还是个花骨朵罢了,实在当不起这个“老”字。 翌日,他迷迷糊糊中是被郭大路推醒的,睁眼后暗想自己莫非真老了,怎地这点劳累便觉困得慌。 他迟缓地坐起身,不住打着哈欠:“怎么啦,难道你师父他老人家有事交代?” “陆大哥,你快去瞧瞧……”青年面色焦急,满头生汗地催促道:“碗碗、碗碗她昨夜偷跑啦!” 陆小凤一激灵,四条眉毛都绷直了。 * 当陆小凤努力辨认小鸭头歪歪扭扭的留书,楚留香四处寻觅想把义妹给逮回来,龙小云暗自偷笑琢磨着要不要也偷跑结果被郭大路绑起来的时候…… 余碗碗正跟西门吹雪大眼瞪小眼。 他解手出来,全程快得就像他出剑的速度,余碗碗捂着鼻子蹲在茅厕外边,自下而上地打量眼前人,很怀疑对方究竟有没有脱裤子。 但当然是有的。 西门吹雪甚至去河边洗了手。 他的外表依旧冷峻,实际上恨不能一头栽进河里求个升华,只要能摆脱掉身后这只红黄相间喜气洋洋的跟屁虫。 “能不能,别再跟着?”白衣剑神漠然道。 “……我就问个路鸭。”她无辜地瞅着乌鞘剑。 昨夜写完道别信,小妖怪将自己的私房钱都留在了马车里,反正马上就要去吃牢饭的,没想到顺着记忆里的地图越飞越偏。 要不怎么说,命运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呢? 迷失在人生的路口半天,又等到了西门吹牛,对方还是习惯性板着脸,冷淡到欠扁。余碗碗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她当初伸了爪子却没交成朋友,这事儿可一不可二。 于是她虽狗狗祟祟地跟了上去,却也没跟西门吹雪叙叙旧,只是企图向剑朋友套话。剑主人虽冷得像冰,却很能忍,竟真的无动于衷只自顾自前行。 ……这一跟,便是整个白天与黑夜。 剑神的衣服依旧是那样白,只是脸色有些灰败。他无惧她是甚么鬼神邪祟,但任是谁被黏上甩也甩不掉,连上茅厕也跟,都要受不了的。 也并非没问过对方要去哪儿,但她低头不答。等他皱着眉离去,不论轻功多快,永远保持三步之内,还鬼鬼祟祟地在身后小声嘀咕: “真的?你居然见过他们?” “哇哦……都赢了?那你好胖胖哦。” “他脸上有疤?可怜…残次品……不嫌弃。” “嗯,我也觉得白……单调了……番茄炒蛋!” 就好像有个隐形的人在同她说话。 耳边聒噪不休,西门吹雪的忍耐力终于濒临极限,言简意赅道:“要到哪儿,我带你去。” “嗯?”余碗碗揣起爪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们聊我们的,等我把路线问清楚了,马上就走嘞。” 她倒也看得出自己不咋受待见。 西门吹雪默默放缓呼吸,平静问道:“你在同我的剑说话?”握着剑柄的手倏地抬起,出鞘,锋刃划过道优美的银光。 “唔……你猜?”小妖怪又闭紧嘴巴了。 低眉顺眼的模样,像只缩成一团的鹌鹑。但西门吹雪默默想道:世上决没有哪只顽强到倔犟的鸟,能像她这样满天乱窜嘎嘎叫的。 剑神轻笑,又仿佛只是牵起唇角。 笑意转瞬即逝,与此同时,剑锋染血。 ——剑主人掌心的血,他自己的血。 “?!”余碗碗缓缓张大了嘴巴。 她看不懂这个操作,但她大受震撼。 西门吹雪问:“现在,它在说什么?” 剑若有灵,如今兴许也会哀鸣罢。 小妖怪竖起耳朵努力分辨,奈何乌鞘剑叽里呱啦吵嚷起来很难听清,而那些繁复的词汇,实在精妙绝伦,当真不明觉厉: ‘老子顶你个瓜娃子呦,平日里晃兮糊兮的提劲,方脑壳哈戳戳,削自格是咋个的么,整个被驴蛋蛋给踢辽……’ 余碗碗觉得它一定是在夸主人西门子,但是她不会翻译,于是只朝白衣剑客高高竖起大拇指: “——你……犇(ben)!” 西门吹牛兽进化,牛牛子! 仿佛被人打了一拳,白衣剑神的面容介于狰狞与惨痛之间。喉头涌上了丝腥甜,强自压下去。 他死死握拳,掌心被盖住的伤痕挤出几滴浓稠的鲜血掉到地上,隐忍地再度重复了一遍: “——你究竟,要去哪?” 深有当年风靡绿晋江的‘红眼掐腰摁墙给命文学’氛围,如果余碗碗不是只盖世大妖怪,这句暗哑之语一出,当是“她逃,他追,他们插翅难飞”才对。 碗碗不懂那类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这辈子她只磕过两对CP。而现在,他们的命运岂非正掌握在她的手里?! “你说好要带我去,说话要算话的嗷。”乌鞘剑沉浸在赞叹主人的世界里不搭理人了,小妖怪勉强决定换个导航。 为了爱与和平,她上前半步,一把握住剑神的手,深情朗诵道:“白天想,夜里哭,我做梦都想去首都!” “……”妖怪自然是不会说人话的。 西门吹雪很冷静很冷静地告诉自己。 他没有甩开她那只白白嫩嫩的小爪子,薄唇微动,确认道:“你要去京城,天子脚下?” 余碗碗疯狂点头,如小鸡啄米:“剑说你俩从前去过的,所以认识路,就是它讲起话来颠三倒四有点儿难记……”太难了,根本听不懂。 我的剑果然与众不同,他想。 西门吹雪仰头,望着天边的残阳,嘴角竟露出抹足以称得上温和的笑意,看得人心头瘆得慌,幸好余碗碗不是人,还能搓着手激动万分。 良久,他轻轻颌首:“它、说、得、对。” 一字一顿,字字泣血。
第1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天幕中挂着轮淡黄色的明月。 他们一前一后,行走在茫茫的荒野中。 余碗碗走路时完全不动脑子,望着天上的月亮想着若洒上些芝麻,舔起来会不会是烧饼味儿。 西门吹雪快她就快,西门吹雪左拐她就左拐,西门吹雪轻轻一跃绕过块凸起的石头,她“啪叽”摔倒啃了一嘴泥,随后立即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继续跟上。 “休息。”走在前头的剑神终于停下脚步。 小妖怪呸呸呸吐完了嘴里的泥,月光下露出半口剔透的瓷牙:“别休息了吧,我不累呀。” 西门吹雪没有作声,开始捡拾枯枝。 几日都没下雨,周遭都是现成的干燥物。 火折子轻吹,明亮的光晃到身边矮了一个头的女孩子脸上,半边下巴已显现青紫,偏偏对方仍傻里傻气笑嘻嘻地瞅过来。 ——还是跟初见时一般,轻易地就会跌跤,仿佛被人打了几拳似的,但瞧起来她没半点痛感。 他只淡淡看了眼,便收回目光,“我是人,再日夜兼程,也无法不眠不休赶至京城。”而他们已走了半夜,明日天亮自然还要赶路。 害,牛牛子进化了也不过如此。 余碗碗小声地“哦”了一声表示理解,没再催促,席地坐到白衣剑客身边,隔出了两个拳头的距离,眼睛却慢吞吞地瞟过去。 “……”沉默中,西门吹雪将佩剑转移至左侧。 路上他防得很紧,不让她继续接近乌鞘剑。 小妖怪欲盖弥彰地转过脑袋,远目眺望远处漆黑的树林。顿了顿,指着天上的碎星幽幽道:“你听说过‘七星连珠’吗?” “没听说过。”西门吹雪拨动着火堆。 他做起这些事来颇为熟稔,显然很有经验。 余碗碗用一种“天啊,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连这也不知道,快来问我叭”的震惊目光,久久注视对方,但剑神没表现出丝毫的交流欲望。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道:“你真的不叫花无缺吗?”白衣白裤少侠,拿着剑,看着冷冰冰但有时候看着又软和,至少愿意帮她。 西门吹雪重重蹙眉,仿佛被冒犯到。 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她,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古怪,缓声道:“除了衣着,我同他并无任何相像。” “你认识他?”余碗碗咂了咂嘴,她发觉自己遇见的好多人都互相认识,好奇道:“我听说花无缺跟铁心兰成亲了,你也去移花宫喝过喜酒吗?” 西门吹雪抿紧了唇:“与你无关。” 语音刚落,便微微仰首,合上双眸。 这副态度,小妖怪拿不准该不该生气。 她自己其实无甚感觉,但琢磨着作为正常人面对这副臭脸是应该生气的。但等她垮起个嫩脸瞪回去时,西门吹雪好似已沉睡…… 乌鞘剑被主人死死按在怀里。 余碗碗听见了大宝剑战栗的哀鸣,哭诉说自己是个钢铁直男,但这丫的简直拿它当老婆看待,杀完人还总吹它,吹吹吹,吹个锤子哦! 不管牛牛子是真睡还是假寐,小妖怪闭紧嘴,以灵识问剑:你们总去杀人吗?剑沉沉叹息,说死在它锋刃前的绝大部分都是坏蛋。 “我也想鲨个大坏蛋,你能教教我怎么干脆利落地削人脑袋吗?”她诚心求教。 “有点难嗷。”剑稍加思索,仿佛是在打量她:“你康康自己,不说吹毛断发剁个稀巴烂,连个能挠人的长指甲都没有。” 碗碗有点儿苦恼地摸了摸头顶的碗。 她觉得自己可以从天而降一屁股坐死刘香香,但那未免太血腥,而且衣裳虽不会脏,但恶心。 “术业有专攻,你带上我不就行了?”剑鼓动她将自己带走,循循善诱道:“你看,你喜欢跟人打交道,但不通世故,我通啊!” 作为一柄开了灵识的剑,再跟着西门吹雪它要憋死了,不能沟通也罢,007工作制全年无休,铁打的也受不了哇。 小妖怪拍板道:“好,就这么定了。” 跟剑朋友一起去京城砍坏蛋狗头。 * 西门吹雪虽闭目,其实并未熟睡。 他始终提着心,防备身侧有什么异动。 但直到清晨阳光洒落,睁开眼睛,小妖怪的表现都正常都不得了,噙着笑就差给他捏肩捶腿,简直可以说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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