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原公子醒了,宴舞开始。”张三笑着举起手中的红酒杯,不要在意无名岛上为什么会有玻璃杯和红酒,她只能说轻工业发展的速度超越了她想象。 不远处坐着的两排杀手, 吹起喑哑嘈杂的竹笛,弹起蹩脚的琵琶,还有诸如胡琴、三弦一类的乐器跟着和声, 听得原随云欲言又止。 杀手们穿着统一的黑衣, 稍微有一点舞蹈基础的都被挑出来领舞,剩下都是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 跟着跳得只能说是群魔乱舞。 原随云虽然是个目不能视的瞎子,却能感觉到这间房内渐渐充斥着杀手们掩盖不住的杀气。奏乐的和跳舞的,这两帮人的一个比一个苦大仇深。 他听得出这首曲子原本不错,不过是遇上这帮业余得不能再业余的演出者,才会这样难以入耳。 “停!一首《好运来》硬是能被你们搞成黑人抬棺,怎么回事,全村老小等上菜呀?”张三皱眉嫌弃地拍了拍椅子的实木扶手,“宫九你这岛上是实在没人了?再穷也不能这样降低咱们的档次啊!” 她看见原随云的眉头轻轻抖了抖,想必是听说过宫九的名字,所以此时有一点意外。 原随云来岛上的次数不多,在他的认知中,宫九还是无名岛排名第一的杀手,是个连岛主吴明都要退让三分的人物。 而这个女人,就是他在昏迷前听到的那个声音的主人,极有可能是打晕他的罪魁祸首。 现在的情况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正对着这里的第一杀手呼来喝去,言语之间毫无敬畏。 “听见了吗?姑娘说停。还不快滚出去,一帮中用不中看的东西。”宫九淡淡地摆手让这帮不中用的家伙从他眼前消失,于是杀手们如释重负地离开了赌场。 这件事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男人更害怕的是跟错了老大,谁能想到当初威风八面的男人,在心仪的人面前乖巧的就像只温顺的小猫咪? “宫先生,你这样未免也太伤人心了。”楚留香微笑着摇摇头,只觉得不必把话说得这么狠。 但宫九那句“中用不中看”,他是一点意见也没有。 宫九只是懒懒地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这是我岛上的事,还不劳香帅操心。” 还是张三敲了敲玻璃杯,示意大家安静。只听她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一点小事,吵什么吵。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共同的好友,原随云原公子,今晚就要加入我们的牌局。” 原随云:??? 他什么时候成了他们共同的好友? 这位公子再好的涵养,袖子里的手还是攥紧成了拳头。他虽说自幼不顺,但还没有遇上这样荒诞滑稽的事,也没遇上过这种自说自话的人。 张三不管,她的表演欲现在正高涨,编好的台本就一定要说完。 “大家也都知道,我们这位朋友,从小就很可怜,眼睛看不见之后心灵也逐渐扭曲了。他不仅在海上建立了蝙蝠岛,还妄图搞环海岸线自贸区,交易鸦片这种肮脏的玩意!而我们要做的,不是劝他迷途知返,而是让他也体会到,鸦片给人民究竟带来了多深重的苦难。”张三的声音并不多严肃,说到这里却忽的高亢起来。 “这一杯我敬原公子,希望他的人生和瘾君子一样,从此开始发烂、发臭!” 说罢,她笑嘻嘻地走到原随云跟前,把手中的高脚杯硬生生塞进他手里。 原随云的手很僵硬,谈不上心跳如雷,但他确实是能感觉到自己喉咙有些发干发痒。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做梦也没想到,醒来后将要面对的是这样阴阳怪气的审判。说是审判,又不大严格,但这女人疯疯癫癫的一席话,已经道出了他身上最大的秘密。 他,原随云,蝙蝠岛的主人,同时也是太原无争山庄的继承人。没有确切的证据,无论是谁也不能把他同蝙蝠岛主人这个身份联系起来的。 原随云手持着高脚杯,在半空中轻轻松手,那酒杯眼看就要跌落在地,宫九的一剑就已飞至他身前,他只消手指微微一动,剑就像有意识一样将酒杯稳稳接住。 “这位姑娘袭击我在先,如今又说些听不懂的话,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原随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紧绷,似乎是蒙受了极大的屈辱。 听着受害人慷慨陈词,张三也是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你杀人放火我不管,走私鸦片撞到我手上就是死罪难逃。这个国家有五亿人口,你贩卖的这一箱,就足以让数以万计的家庭支离破碎,这些你关心吗?不,你只知道关心自己。” 原随云皱了皱眉,反问道:“你说的我的确听不懂,你要如何确定我就是你要抓的人?就连六扇门判案,也要有个证据吧。” “这你不用管。”张三笑嘻嘻地说道,“宫九说今夜会有人来验货,我等到天黑就你这么倒霉撞上来了。” 她两次说话都在强调这批货,原随云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 或许这女人是朝廷暗中派来调查这条运输线的,只是不知是哪方势力。毕竟他们可以说是打通了整个上下游的关系,这次没得到消息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在下的确是来岛上验货的。”原随云冷冷地说道,“不过不是你说的这些东西,而是甲字未号的箱子。” 张三这下来了点兴趣,立即让宫九把箱子搬过来。 那是一口不算大的木箱,拎起来却有些沉。她也不征询任何人的意见,径自把箱子打开。只见一箱满满当当的武功秘籍,码放整齐地放置在箱子中,难怪会这么沉。 她随手翻了翻,不明觉厉地问道:“这些都是啥呀?” 原随云枯坐在椅子上,只是摇摇头,亦不多做解释,微微皱眉的模样显得有些脆弱。 “这些是昔年无争山庄鼎盛时收藏的天下武学精要。”楚留香只看了两眼就已经明白了这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书,因此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惋惜,“原公子,你将这些书整理好了寄出来,总是有什么原因吧?” 任谁也知道这是个绝佳的解释机会,能否脱困就在此一举了。 原随云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些书虽是无争山庄昔日的荣耀,但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选择拿它们去做交易。” 即使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他说话还是有所保留。这也是一种策略,他要是直接和盘托出,反倒显得不太可信了。 “府上是缺钱了么?”楚留香说出这个猜测,自己都不敢相信。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争山庄近来的风头虽不如从前,但要说缺钱还是太天方夜谭了。 原随云便摇头道:“正是为了这位姑娘口中所说的蝙蝠岛。家父重病缠身已有数年,延请无数名医,皆说无药可治。前不久那蝙蝠岛不知怎的送了一封邀请信到了家中,言之凿凿在蝙蝠岛能买到起死回生的良药。但家中能动用的钱财,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至少离他们要的价还差好大一截……” “但这些书即便要变卖,一时也难找到合适的买主吧?”楚留香心有戚戚地说道。 他真是个太富有同情心的人,听到这种故事很难不动容。 就像是看到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人心就会忍不住泛起酸涩。 原随云只淡淡道:“蝙蝠岛也接受以物易物。” 蝙蝠岛,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似乎是神通广大,却又是个恐怖的销金窟,威逼利诱让人变卖祖产。 楚留香又叹了一口气。 却听那边张三和宫九动作麻利地把麻将铺开,洗牌码牌的动作熟练又流畅,比她敲人闷棍的动作还要自然。 “这里既不是刑部大堂也不是菜市口秋后问斩,原公子又何必这么紧张呢?”张三天真可爱地说道,“来来来,一切都在麻将里。” 原随云也不懂他一个瞎子怎么就被拉上了麻将桌。 宫九和楚留香则是惊讶地发现,张三打麻将的水平比斗地主高了好几层楼。打完两圈,一桌的筹码已经大半都到了她面前。 “宫九你这里厕所在哪儿?”张三喜滋滋收了一波钱,顺便就想出去一趟。 宫九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殷勤地说道:“我带你去。” 这男人献起殷勤来,真是像极了舔狗。 两个人都走了,留下的两个男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我看这位姑娘,好像并不相信我。”原随云摇摇头有些为难地说道。 这该不会是最后的麻将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套路,都是套路。
第46章 雏鸟离巢 == 赌桌上只剩下楚留香和原随云两个人, 所以这位盲眼的公子愿意赌一把。他赌这位传说中从不杀人的楚香帅,是个极富正义感和同情心的人。 只因他心里清楚,这样的人才可能被他打动,而宫九和张三显然不在这个范畴。 张三的嬉皮笑脸, 甚至邀请他一起打麻将, 都不影响她认定原随云是冢中枯骨。更可怕的是, 他非但对这个人毫无了解, 宫九的立场还很不可思议地和这个女人保持一致。 “假如今夜有第二艘船靠近这座岛,她也许就会信了。”楚留香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原随云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是能听出来,无非就是想在这种绝望的处境中拉一个盟友。而他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原随云叹息道:“她信不信又有何紧要, 在下心中并不在意。在下知道香帅多智, 只想问问你信么?” 楚留香猜到他会想方设法获取自己的信任, 却没想到他根本没有那么多套路, 上来就直奔主题。 不按套路出牌,就会让多智的盗帅也陷入两难境地。楚留香是相信张三的判断, 因为她从不愿做多余的事,正如她自己所言,不违背她底线的人,就算杀人放火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但他平心而论,内心深处又有一点愿意相信原随云是无辜的。这大抵是由于他一向不愿将人往坏处想, 更何况他们手上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也罢,我愿意随你去一趟蝙蝠岛,若是果真如你所言, 我必护你周全。”楚留香苦笑着说道。 善良的人总是会比坏人吃亏些, 他现在要想想怎么说服张三暂时不要动原随云。 原随云抱拳微笑道:“香帅为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也能做到这个地步,在下真是自愧不如。若要去蝙蝠岛, 不如我们四人一同去,那位姑娘也不会再质疑结果的真实性了。” 毕竟如果只有楚留香跟去,他要怎么利用主场优势把今天受的屈辱报复回来? 无名岛的设施虽说简陋,但该有的还是五脏俱全。 张三跟着宫九走出去不远,做的事却和她先前口中说出的毫不相干。坐在露天的小石凳上,她难得地在月下和宫九闲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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