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的少女略带担忧地望向朝她们走来的赤之王。偶尔,她活泼开朗的小妹妹也会闹脾气,但像这样气敦敦地把自己塞在某个旮旯角落里不愿意见人,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她被某个人气到了,不想见他;而另一种,是她在生自己的气。 前一种在她儿时会经常发生,每次跟周防尊吵完架,如果两个人没有立刻和好,爱丽丝就会跑到别人的怀里当个对谁都乖巧但就是对臭臭尊不乖巧的趴趴团子。但后一种,是她长大之后才出现的情况。 十束多多良将其称为成长之路上必经的一环。 “他们对我那么好,我却还是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我好没用”“要是那时这么做就好了”“要是那时那么选择就好了”等等等等的懊悔,都是在脱离了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只有在长大之后才能品尝到的辛酸滋味。 而每当这时,就非常需要一个强硬的家伙,来把这个正在钻牛角尖的小姑娘从她那小小的、被沉闷所裹挟的自我的世界中拽出来。 于是,盖在爱丽丝脸上的枕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周防尊抽走了。 然而赤之王直接无视了立刻用手挡住自己的脸的爱丽丝,将刚才压在爱丽丝脸上的、深色的抱枕那面翻了过来。 在这深色的布料上,有一左一右两片洇开的、间距颇小的水渍,正在无声诉说着抱枕刚才经历了什么。 ——它被爱丽丝用来挡脸,却又被她的眼泪浸湿了。 周防尊沉默地望向站在吧台后的西格玛,勤勤恳恳的青年神色怜惜地指了下正摆在他面前的试卷。 周防尊:“……” “喂。” 他弯下腰,搓了搓爱丽丝的脑袋,很快被掌心湿黏的小手在手背上拍了一下。 这意思可以是走开、别烦我、不要碰,也可以是好难过、好生气、哭得好丑不要看。 “别考了。”周防尊说。 “……”爱丽丝立刻放下了手,睁着那双泛红的蓝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啊?!” “别考了。”周防尊又重复了一次,脸上的神色很淡,但可以看出,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趁机反讽爱丽丝的脆弱。 而是单纯地—— “不高兴就不做了。” 单纯地,在纵容自己的女儿而已。 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吧——如果是拿考大学的痛苦和她的开心来比较的话。 “吠舞罗这么多人还养不起你吗?” 爱丽丝:“……” 她默默地望着正垂眼俯视着自己的赤之王,然后想起,上一次自己的臭爸爸和她说这样的话,好像还是在某次拍摄之后。 委实说,自从工作之后,爱丽丝的许多观念就在快飞地发生着转变。 当时的爱丽丝还是只是个初入职场什么都不知道脾气很好的小孩。 大家虽然会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或多或少给她点优待,但工作环境的大氛围是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改变的——工作机会需要自己争取;工作态度需要自己端正;一次发挥失误没关系,可五次八次十次的失误,那遭人责难也是在所难免的。 工作的地方不是家里,没人会有那么多耐心陪她试错、练习——而如果有,那还得注意这样的人是单纯心好还是不怀好意。 总之,刚成为模特那会儿的爱丽丝,给不少人都添了麻烦,有两次还撞上了脾气不那么好的摄影师。本来以为会被劈头盖脸地骂一顿,可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忍住了。当爱丽丝庆幸自己没有挨骂时,摄影师却将成倍的怒火发泄到了其他模特的身上。 他人受自己牵连本就让爱丽丝愧疚,而在事后知道摄影师对她的忍让是出于有人提前告诉过摄影师要好好照顾她,回到吠舞罗后爱丽丝立刻放声大哭了一场。 当时周防尊就跟她说,不喜欢,那就不做了。 可爱丽丝硬是固执地坚持了下来——她绝对不要再感受一次那天的憋屈了。不管是被人觉得“没有灵气只有一张脸还有后台”也好,还是连累他人之后被疏远也好,都不要了。 等她成为一个谁都想抱着自己的大腿求她接下工作的、超级有名的职业模特后,她就立刻头也不回地从这个行业退出——这是爱丽丝最初坚持下来的理由。 十分气的理由,可也真的让她在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坚持了三年。 在此期间,她还学会了各种好或者不那么好的事情。比如说如何与他人更好地沟通协调,如何在适当的时候表达自己的诉求,如何与甲方谈条件,如何牙尖嘴利地将先来找茬的同事怼回去,如何让某些嫉妒心强还喜欢搞恶心人的小动作的家伙滚出自己的视线之类云云,都是爱丽丝从工作里学到的。 工作里的她和生活学习里的她,完全是两种人。 想来就算凤镜夜看到工作状态下的爱丽丝也要感慨一句她的干练和老成。 而每次当爱丽丝受到了什么委屈,等摆平了这些不愉快,周防尊或者草薙就总会对她说,不喜欢的话,我们就不做了——十束多多良和安娜不说是因为他们其中一人认为爱丽丝不会放弃,另一个则是干脆可以读心。 而周防尊和草薙出云也并非是鼓励爱丽丝半途而废,而是想要告诉她,不管什么时候放弃都没关系。 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可选的选项,爱丽丝的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但每次、不管哪一次,他们对爱丽丝这样说时,爱丽丝都总会鼓起腮帮子说:“要做!” 这次也不例外。 “要考的!”爱丽丝擦了擦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要考!” 固执得要死。 也不知道这性格随了谁。 无意听见周防尊的腹诽,安娜只能望着他,长久地望着他,长久地望着这个某些时候会倔得跟头牛一样却在此时毫无自知之明的赤之王。 哭过的第二天,爱丽丝抱着书,在吠舞罗众人先要将玩具整理走之前,率先向他们道别然后冲出了门。 吠舞罗是大家的。她不想一个人独占。 换个地方学习也是一样。 至于换到哪里,爱丽丝已经想好了,她要去都图书馆。 那里藏书丰富适合查资料,环境优美,还足够安静,除了需要提前预约、离镇目町远了一点之外几乎没什么不好。 爱丽丝背着书包带好口罩就出发了。 暮春时节的图书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奢侈地开着热空调。 被热得一脸汗,为了摘下口罩,爱丽丝找了个相当偏僻地方,她将口罩放在一旁,摊开自己的试卷,再次埋头苦做起来。 垂落的黑色长发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即使经常出现在杂志封面和内页里,也很难有人能将她认出来。除非脖子酸累,爱丽丝才会抬手仰头,进行一下简单的拉伸。 而就是这偶尔一次的仰头,让爱丽丝恰好对上了一双深黯的眼睛。 ——那是恰好来替宗像礼司来图书馆收集纸质资料的Scepter4情报课课长,伏见猿比古。
第193章 身着青色制服的青年站在不远处, 黑框眼镜下的双眼懒散地半垂着,一只手松垮垮地搭在腰间的佩剑上,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里拿着两册书。 今天的天气不算特别好, 阳光泛着灰,和图书馆偏冷的灯光落在他身上, 让青年本就白皙得过分的肤色显得愈发病态与倦怠。 拉伸做到一半,深呼吸只完成了“吸”的部分, 结果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还正面色阴郁地盯着自己看,吓人效果即使比不得恐怖游戏里的鬼怪跳脸杀, 却也成功地让爱丽丝将吸进肺里正准备呼出去的那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她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高亢难听的咳嗽声在安静的图书馆内异常刺耳, 说不定连楼下的图书管理员都能听到。 意识到这一点的爱丽丝立刻将自己的嘴紧紧捂住, 她迅速地弯下腰, 在把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上之后, 咳嗽声果然小了不少, 但也让她一瞬间从阳光下梳理羽毛的优雅天鹅变成了连呼吸都困难的上岸鱼。 而像这样持久且猛烈的咳嗽, 显然是刚才那一下不小心让空气呛进了气管里。说是没什么大碍,但咳到这种快要伤筋动骨的地步肯定是不好受的。 可这和他有关系吗? 周防爱丽丝自己莫名其妙咳的嗽,而他只是来帮成天想一出是一出的宗像礼司出来跑腿的——是的没错, 让他这个忙得要死的情报课课长出来跑腿,还为的是这么一份不知所以的参考文献,如此离谱的事也真只有宗像礼司才能干得出来。 明明随便让谁来都可以,可偏偏宗像礼司不知道从哪听说“伏见猿比古连着两天在下午五点前清掉了自己手里的工作”,像是生怕他闲下来似的, 立刻派了份仿佛是专门膈应人的活过来。 伏见猿比古对此安排颇有不满, 但他不满的表现也仅限于口头上发出的声音极小的牢骚。更多时候, 即使明知是故意没事找事的不合理的命令, 伏见猿比古也会看在那个人是[王]的份上,按时按量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至于为了完成工作而使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手段是否合乎程序与规定、事后能不能逃过写检讨的惩罚,这些都归于“再议”与“另说”的范畴。 纷杂的思绪从脑海中晃过,现实里的时间其实也就只过了几次眨眼的功夫。 那被极力抑制着的咳嗽声已经弄哑了女孩的喉咙,却还是有人朝她所在的方向投来了带着不满与责备的目光——确实是人之常情,可伏见猿比古却莫名觉得不爽。 或许是不想让她被那种不太友善眼神所注视、或许是单纯认为她咳得太可怜,总之,出于不想让周防爱丽丝再这样剧烈地拉扯折磨自己的喉咙与肺部的理由,伏见猿比古走到她身边,伸出了手。 他原本已经考虑好的哪些事情——手掌落在她后背上的位置、力道、以及拍打的频率——但众所周知,理论与实践之间往往差着十分遥远的距离,等到真的动起手,这些考量又很快全部被伏见猿比古抛到了脑后。他只是机械地举起手,举到一个不太高比较省力的位置,再慢慢地落下,就这么拍打着,直到爱丽丝的气息恢复平稳,伏见猿比古才拿开了手。 “咳、谢谢……” 稍稍缓过来的爱丽丝向他道谢,她虚弱地趴到桌子上。想来大概是刚才的咳嗽把她脑子里的东西都甩出去了不少,但从小被灌输的良好教养还在,所以或许她根本没有多想自己道谢的对象是谁,就这么简单地把这句“谢谢”说出了口。 当然,也有可能是即使她知道自己道谢的对象是谁,却依然向他道了谢。 可要真是这样,伏见猿比古就更无法开怀了。 青年将手搭在颈后,烦躁地拧起眉。 他倒是乐意周防爱丽丝更记仇一点,不然只有他在意之前发生过的事,岂不是跟白痴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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