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渔船,实际上带有显著的走*私船性质,搭载的乘客大多数都是和那对私奔的小情侣一样,因为某些原因,不便从四通八达的电车系统中离开。 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到了下半夜忽然刮起了大风,乘客们只能纷纷骂骂咧咧地到码头边的小酒吧避寒,喝一点酒暖暖身子。 酒吧由码头看守人住下的铁皮房子改造,原本容纳量就相当有限,这下子更如同咸鱼罐头一样塞得满满当当。服务生索性撤掉了折叠桌子和座椅,所有人都围绕着吧台,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自己中意的酒水,窗外的海风在夜色里飒沓作响,高热量的炸鸡和薯条刚出炉的香味弥漫在略带海腥味的空气中。 “小春,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说话的是那对情侣中的女孩,她大概出生于相当优渥的家庭,所以对人不大设防,言谈举止间有种明媚的娇憨。或许因为在等待登船的客人中,像春日遥这种独身一人的女孩很是少见,她相当热络地上来搭了几句话,春日遥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她,随口说自己叫春。 “不必了。”春日遥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吃自己不熟悉的食物。 “可是,你脸色好难看。”女孩有些担忧地问道,“要不要去一趟医院啊。” 春日遥捏住自己的手指,摇头。 “我去趟洗手间。” 春日遥用力地关上小洗手间的门,趴在洗手台的边沿干呕,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她上一次进食还是在大约十二个小时之前,两块巧克力和一块压缩饼干,在这会儿已经消化得什么都不剩了。 但她克制不住的想要呕吐。 拥抱在一起的男孩和女孩分泌出诱惑的荷尔蒙,腰间鼓鼓囊囊塞着武器的男人阴冷又凶狠地注视着身边的人,分别的朋友对对方投注这离别的伤感和重逢的期待,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心中满是忐忑不安却还要竭力安抚因为嘈杂人群而哭闹起来孩子的情绪……每个人的情绪像是导播间内实况转播一样在颅脑中同时映射,范围内上百种过载的情绪流强烈地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手脚冰凉浑身冷汗视线模糊。 好吵。 好吵。 为什么……不安静下来啊。 仿佛银铃坠地,珠玉乍碎,一个声音在她内心深处温和地说,只要你想,你就可以让他们安静下来。 但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焦急地大吼,千万不能这么做!要是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什么……回不了头? 春日遥无措地伸出手,想要抓握住点什么,始终系在脖颈上的、沉重华贵的项链忽然从衣领里滑脱出来。在洗手间昏暗的灯光中,明亮的主石上似乎萦绕着许多蜘蛛丝般的细线,它们的一端束缚着春日遥的心脏,一端则伸向未知的远方,泛着天空般蔚蓝的、咒力的微光。 这是什么? 春日遥下意识地触摸它们,那些细线却仿佛在空气中飞舞的肥皂泡那样,啪的一声消失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她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放任自己把脸颊埋在手心中,冷涩的水流顺着睫毛和皮肤流过,终于让神志略微恢复清醒。 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吱呀一声被推开,春日遥下意识地抬头,从湿漉漉额发的缝隙里,春日遥依稀只能看出是个白发的高挑身影,这轮廓怎么看还有点眼熟…… “你怎么在……”春日遥随口说。 但在看清楚来人的容貌后,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下意识地后退,可冰冷的洗手台挡住了她的脚步。 高大的男人一手推高墨镜,暴露出那双仿佛极目远眺天空尽头般湛蓝的眼瞳,只是这双蓝眼睛中密布着铅色的云翳和慑人的怒火。但与此同时他的表情非常平静,以这个人性格而言,实在是太平静了…… 平静得就好像山雨欲来。 “遥,你这是……把我和谁弄混了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莫慌 第97章 压制 五条悟站在狭小的洗手间门口, 一寸一寸地、审视地打量着春日遥现在的样子。 她将自己标志性的绯色长发剪短又染黑,湿漉漉地紧贴着素白脸颊,飞翘的睫毛上也挂满了细密的水珠, 如果不是她从前穿惯的衬衫、毛衫和风衣的搭配,几乎显得她像是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了。 她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到来,惊讶之余,目光下意识地游移向狭小空间的一角——那是一扇小小的排气扇。 在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想着要从自己身边逃开——这个认知轰然引爆了五条悟压抑的怒火。他大踏步地走上前去, 一手将她限制在自己的躯体和洗手台之间, 一手按住她的后颈, 用力地亲了上去。 在呆滞了一秒后,春日遥立刻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五条悟则随意地顶开她并拢的膝盖, 单手扣住她的双腕,拉高, 俯身, 把她死死地困在自己的躯体和冰冷的洗手台之间。 真是糟糕的一天。 在接到千叶千夏姐妹电话的那一刻, 五条悟的心中就有个声音嘲弄地笑了起来:看, 不知道你在挣扎克制些什么, 这件事难道还需要调查么?这根本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出逃。 春日遥可是十八岁的时候就能把你和高层一起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女人啊。昏暗灯光下的拥抱、仰起头的温柔笑脸和所有更亲密的接触和暗示,迄今为止的所有示好,都不过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 只要她想,所有的东西都是压上赌桌的筹码。 这件事, 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么? 也许,你该让她生个孩子。 五条悟没有回答。 事实上, 在找到发型师确认后。作为御三家之首五条家的家主, 即使没有“六眼”, 他所需要的信息还是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过来。 很快,有来自奥多摩町的驴友团队告知说他们在云取山的盘山公路旁曾经搭载过照片上的女孩,她和一个白色头发的少年一起,好像是自驾游的时候车辆坠入深潭。 驴友团队中的女性对于他们的调查十分热情,补充道虽然两人声称关系是姐弟,但那个男孩子看女孩的眼神实在是算不上清白,热情得都能够拉丝了。虽说姐姐我如今封心锁爱积极投身于野外健身运动之中,但年轻的时候也曾和心爱的男孩约定过终身的诺言,那时十几岁的男孩子看自己心爱的人就是这个眼神……她回忆往昔说个没完没了,伊藤阳太只好打断她,说您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么? 虽然犯罪速写并不是他擅长的科目,但在这个时候如果能通过目击者的描述找到和女孩同行的伙伴,无疑将对搜索有很大帮助。 女性驴友思索了一下,说是长得很俊俏的男孩子,十八九岁,白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啊,他不是在那里么? 所有人齐齐扭头,站在那里的是摘下墨镜的五条悟,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一手按住门框,神色也说不清是冷峻还是漠然。 驴友团中的另外一位男性则表示,那个男孩子明显年纪还要更小一点还有这个要…… 更凶一点。 女性驴友接话说是啊比起这位帅哥酷帅的样子,那个男孩子温和柔软得就像是初春的阳光呢,现在小女孩子们不都更钟意温柔的暖男么…… 这下没人敢接话了。千夏千叶姐妹偷偷地用眼神对视一下,随即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紧了自己的脚尖,伊藤阳太则鼓起勇气,对犹自喋喋不休的女性驴友鞠躬道感谢您提供的信息,然后把他们送出了门外……全程没人敢看五条悟的脸色。 即使这个事实已实在让人感到难以消化:五条悟心爱的姑娘,在没有人胁迫的情况下,跟和他至少有六七分相似的男孩子一起跑了。别说是这个强度的术士了,就算是普通男人,这也是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吧。 在御三家尤且统治咒术界的年代,这情节炸裂到等同于兰斯洛特拐走了亚瑟王的老婆桂妮维亚……又或者哈利波特的老娘和他叔叔搞在一起……怎么听上去都是灭国级别的惨祸。 春日遥不知道五条悟的暴怒会不会导致日本陆沉级别的惨祸。 她颅脑中一片空白。 比起从前那些和风细雨的唇齿交缠,这次的亲吻更像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强烈进犯。春日遥不肯张嘴,他就捏住了她的下颌,逼迫她启开齿列。春日遥瞪大眼睛,唾液黏连的声音在鼓膜的震荡中被无限放大。 在强烈的窒息感和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春日遥开始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想要推开五条悟,可这个举动又不知道哪里激怒了他,他从喉咙深处低吼了一声,轻而易举地把她压制在洗手台上。 五条悟一只手钳制住她的双腕,拉高至头顶,另一只手则顺着脊椎的方向向下游移动,收紧,手心的温度是灼热的,但背后冰冷的大理石台同时让她狠狠打了个寒战。 “喂,里面有人吗?”洗手间的木门忽然被笃笃地敲响了起来,伴随着男人醉醺醺的声音。大概是感到不耐烦,他还大力地推搡了几下,陈旧的连接五金件和老旧的木料吱呀作响,但被五条悟进来时随手插上的插销挡住了,铁链子哗啦地晃动几下。 “怎么推不开?”男人嘟囔道。 “做什么讲究起来了?这夜黑风高的,直接去外面撒就好了。”好像是他同伴的声音,喝的兴奋起来的男人嘿嘿笑了起来,语气里带一点猥琐地猜测道。“指不定里面有什么兴致起来的野鸳鸯……” “外面风这么大,屁股都要冻僵……”虽然这么说,但是男人的声音还是逐渐远去,在走之前他似乎还做了一个行军礼的动作,皮鞋响亮地在木地板上并拢。“祝殿下武德昌盛!” 虽然男人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但这样的话还是让春日遥感觉到了强烈的羞耻。一个全新的术式被激发出来,无色而温润的气幕从她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推进,气幕覆盖范围内,咒力不断地分解和生成,底层的规则被改写。 在术式的作用下,即使是五条悟,压制她手脚的力度也微微一松。 但春日遥甚至还没来得及心头一松,随即就看到五条悟身上一点明灭的蓝光闪过,强大的咒力涌现出来,海潮般一波接一波拍打在新生的术式上。身周的咒力屏障一寸寸回缩、哀鸣,随即像脆弱的玻璃罩子一样清脆地破碎。 身边的水龙头管道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而断裂开,失控的水雾朝着四面八方喷洒。 这是自春日遥失忆以来,当代最强的咒术师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示他术式的力量。 五条悟抬手,重新把她压了回去,年轻的术士俯下身,扼住她的咽喉,双目暗沉,颊边拉出一丝锋利又残酷的弧度,简直就像是把猎物的要害掌握在利爪之下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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