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都睡蒙了,也不晓得晚上还睡不睡得着。”她扒拉了一下头顶有些翘起来的头发,跟他点了下头,带着笑意转身回去洗漱了。 先转身子再转头,像是有什么留恋似得,这是七海没能意识到的小动作,却是几乎刻在羽仁的骨子里的东西。她一转过头,就烦躁的皱起了眉,只要对着人,就总是这样,不受控制似的,披上了一张讨人喜欢的皮,别人几乎察觉不到,但是总是让人觉得舒服的小动作,下意识的分析面前的人,然后下意识的使用最合适的语气说出最合适的话。 关上卫生间的门,双手撑着洗手台,她深呼吸了几次,想要把对自己的厌恶带来的反胃压下去,但是或许是前一夜熬了太久,或许是长久来并不健康的生活习惯,总之最后还是没压住,她开始趴在马桶上呕吐。 长长的头发落在了马桶里,沾上了秽物,她也没空处理了,只等着胃里的东西彻底清空,只剩下了淡黄色的酸水,腹部的肌肉都因为过度的呕吐开始发酸,身子也在颤抖,眼睛更是早就被呕吐带出来的生理性的眼泪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了,脑袋都是嗡嗡的。 大约是吐完了,漱口,脱衣服,洗澡。 换了一身便装,不过依旧是很严肃的通勤风,黑色的西装裤,米色的纯棉衬衫。晚饭大约是刚开始,七海已经坐下了,看到她过来,说:“你再不来我就要去看看你是不是又睡着了。” 她顺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洗澡的时候洗发水迷了眼睛,我洗了半天,现在都觉得酸痛的不行。真要命...” 先发制人的把眼镜很红的事情也遮掩过去了,本来看到她面色不太对的七海还想问一下,这么一来倒是不用再问了。 旅馆提供的晚餐也很不错,味道很好,饭后水果也是本地特产的葡萄,十分的新鲜,十分的甜,汁水丰盈,满口的甜蜜过后,才有一点点的微酸,把刚才的甜腻全都驱散掉了。 这葡萄属实让羽仁有点惊讶,她看向老板:“这个葡萄卖吗?我想带一些回去——给....”给夏油杰,她是想要给夏油杰来着。或者说,值得她打起精神带伴手礼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大约是误会了,以为她要给还在生病的姐姐,忽然顿住也是考虑病人能不能吃,在旅店老板说可以联络熟人购买之后,七海很体贴的说:“总之先带回去,不然你可以自己吃嘛,这不是很喜欢吗?” “嗯,是。”她笑了一下,又拈起一颗葡萄。 “这么一说我也应该带一些,给我的的前辈他们。”七海显然也很喜欢,已经开始分配给几个人买比较合适这种事了。 晚饭时间之后,俩人换了衣服去泡温泉,大热天的温泉里旅店本来就没什么生意,温泉里更是只有他们俩,七海从旅店的冰箱里拿出来了特意去冰镇的香槟,也不用什么高脚杯,就是喝水的玻璃杯。 碰了一次杯之后,在喝下第一口之前,七海问了一句:“还没问过,羽仁的酒量如何?” “很好哟,别担心我。”羽仁举起杯子,直接就咕嘟咕嘟下去了半杯,然后还长叹了口气:“虽然很热,但是冰凉的酒液顺下去,真的好舒服呢。果然香槟是我最喜欢的酒之一了,真的很好喝,完全不辣也不呛,更像是气泡水。” 按着她的进度,七海也下去了半杯:“嗯,本来是担心你酒量不好带了这个,看来是多虑了,不过适合你的口味也算歪打正着。” 温泉里热气氤氲,天黑之后没有那么热了,是个十分舒适的温度,然而泡在温泉里那还是不怎么合适的,俩人只泡了一会儿,就全都汗涔涔的了。 上次提过之后依旧没修理的刘海黏在她的脸颊上,更多的长发像是从头顶蜿蜒下来的黑色河流,湿漉漉的黏在赤裸的肩膀和颈部,即使穿着很保守又老土的黑色连体泳衣,依旧称得上秀色可餐。 男人总是这样的,七海的视线下意识的上下打量了一圈,羽仁敏感的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但是什么都没做,而是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听说你之前在咒高读书的,怎么后来没有继续做咒术师,最近才回来的呀?” 七海移开视线,靠在石头上看着天空上闪亮的过分的夏季星空:“那年,出了挺多事情的,总之就是不想继续做咒术师了,所以退学了。后来上了大学,毕业了之后就去做了一年的证券经理人——结果我发现那工作性质简直是诈骗犯,加班不少,工资却不多,比咒术师还狗屎。所以就回来了。” 真实,羽仁笑了一声,拿着剩下半杯香槟喝了下去。 这个喝法,闲聊几句,再来两轮,一瓶香槟就没了,七海爬出了池子:“不泡了吧,热死了,冰箱里还有一瓶很不错的清酒和一瓶威士忌,你选一个?” 也行,确实热的够呛。羽仁也转过身往出爬,而七海略显暧昧的伸手搂着她直接带出来了。虽然带出来之后立马松了手,俩人也各自后退了一步,但是这多少有些微妙,总之羽仁头也不回的拎着挂在岸边的浴衣直接回到房间换衣服去了。 是不是有些冒犯呢?当七海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有了男女之情方面的心思。羽仁也明白这在所难免,成天孤男寡女在一起搭档,现在还一起喝酒泡温泉?别说男人了,她是个女人都要心动的。可惜她并不是普通的女人,也不想再谈什么感情。 她恨自己那些可恶的的恶习,恨自己那张剥不下去的画皮。只是想了想每周还要发送邮件的承诺,她又得这么继续下去。 那要如何是好呢?在这个时候直接一刀切断再好不过了。想通了这件事,她换了衣服,裹好了浴衣,到了小客厅来。 北海道的夜间并不需要开风扇,甚至睡觉还得盖棉被,门外有隐约的虫鸣声,很是安静适合喝酒谈心的好时候。她顺了一下衣摆,很规矩的跪坐了下来,捧起威士忌酒瓶,给两个玻璃杯里倒了大概五分之一的量,然后放下酒瓶,开始加冰。 浴衣的袖子多少有些碍事,左手挡着袖子,右手夹冰,是完全符合日式审美的美人侍酒的画面了。 加完了冰,她端起酒杯:“谢谢招待,我刚才在房间里打了内线,叫老板送一些下酒菜,结果老板说您已经叮嘱过了,真是体贴的男性呢。” 七海抬起手用食指挠了挠鬓边:“哎,谢谢夸奖。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奖我。” 要把事情聊到了,肯定还是继续个人经历去聊了,羽仁喝了一口酒,就问:“话说,上大学有趣吗?我小时候还扬言要上东大呢,不过高中的时候穷的饭都吃不起了,还要养着我姐姐,上大学是想都没敢想了。” 这么惨?七海当然对她的事情充满好奇,听她这么说更是充满了怜惜:“怎么就,需要养着姐姐呢?因为她身体一直不好吗?” 羽仁没再看着他,移开了视线,点了点头:“嗯,我上国中前不久,咒灵事故波及到了我们家,我父母都离开了,我姐姐也在那次事故中成了植物人。总之卖掉了家里的房子,还有各种保险和赔款之类的下来也有不少钱,然而姐姐她...植物人嘛,他们都说是无底洞....” 所以,至今,她的姐姐还在昏迷,七海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了一下:“你的亲戚什么的,不能帮忙吗?” 羽仁摇了摇头:“刚出事的时候因为都知道有挺大一笔钱,所以很多人过来要我的监护权,但是知道我不肯同意给姐姐拔掉管子,一定要养着她之后,就逐渐没人管我了。” 老板的下酒菜送来了,羽仁爬起来去开门接过了托盘,然后端着一堆小菜回来了。依旧是左手挂着袖子,右手把菜品码放好,老板还给切了两个柠檬,她也就捏着柠檬给俩人的杯里放了一片。 全都安顿好,她看向还在沉默的七海:“也就高中那三年格外辛苦,钱快花没了,又要上学,还要打工填饱自己的肚子,补贴姐姐的疗养费什么的——之后我就轻松起来了,没有高中过得那么辛苦了。不要为我担心,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呀。” “来,干个杯吧!开心一点啊,七海先生,我们可是出来放松的。” 一杯酒下肚,她又倒了新的,这次俩人换了话题,开始聊最近协会里的八卦,七海居然意外的刚回来却人缘还比羽仁好一些,知道不少事情,听得羽仁目瞪口呆:“所以,内沼先生真的和辻小姐是情人关系吗?我都不知道我的上司居然胆子这么大。我听说他的太太是禅院家的人吧?” “啊,你没怎么跟禅院家的人打过交道吧?——算了我也没,总之我的前辈跟我说的是,这世上恐怕找不到几个比禅院家还要封建的家族了,非要找的话可能只能去印度和中东。” 啊——封建啊?羽仁一下子就明白了:“所以他的太太是高贵的禅院也不会插手丈夫在外面的事情?那还真是够封建的,放在普通人这边,就算是很传统的家庭,也绝对不会找情人找的所有人都知道的,这是不给岳家面子,就算撇开太太不顾,也会被唾弃的。” 说完了还很感慨:“内沼先生一直对我很照顾呢,我一直都觉得他还是个不错的家伙,虽然没见过几次面,都是电话交流比较多。” 俩人吃着小菜,碰杯,倒酒,继续。现在俩人在聊咒术界顶流五条悟了,七海正在细数那家伙到底有多混蛋,又喝了一口酒之后,羽仁放下杯子说:“嗯,我做了....两年多监督,只临时照顾过五条先生一次,那次,大概是太累了吧?上车之后他就没说话了,总之他跟你一样个子很高,我就把副驾驶直接拉到最前面叫他坐的舒服点。下车的时候他很轻浮的拍了拍我的脑袋,说我很体贴。” “配上他的身高,真叫人害怕,何况当时我刚看完他的术式。” 七海笑了起来:“是他会做的事情,那家伙确实十分轻浮。实在不理解五条家那样的家族,怎么养出来这样一个一点规矩都没有的家伙。” 话音落下,七海晕乎乎的脑袋里,又融汇贯通了一下刚才她话里的信息:“你做监督....两年?” “嗯,20岁才开始做监督呢。” “那高中毕业之后,你有钱照顾姐姐,是有人借给你钱了吗?” 羽仁抬起头看向他,刘海夹在头顶,脸颊红彤彤的,一副微醺的可爱模样,但是说出的话让七海的心情瞬间变得无以复加的复杂:“哪有人借钱给一个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的穷学生呢?我可是女人啊,当然只能做一下来钱快的营生了。赚钱嘛,不寒碜,对吧?” 要同意她的话吗?同意她那句轻飘飘为了的赚钱? 还是不同意她的话?指责她是一个自甘堕落的婊子。 本来还有些暧昧的心思,被这样兜头盖脑一盆冰水浇灭了似得。没有被一个“婊子”引诱了的怒火中烧,他只觉得难过,在那句轻飘飘的“赚钱”背后,又是一个年轻的,无依无靠的,还要咬着牙坚持养活姐姐的女孩子多少的血和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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