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再三,尽管她并不觉得那是个好去处,可就眼下这般情形来看,貌似也没有其他道路可选,所以不得已的,曼莎抱着一种“还是先去探探情况”的心思,抬脚穿过牌楼,径直走了进去。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打她穿过牌楼的一瞬间,胸腔里便涌上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窒息感,与以往半夜睡着不小心压住鼻口而引起梦魇的窒息感神似,在喘不上气的同时,还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恐慌。曼莎不知道这种恐慌来源哪里,尽管到目前为止她已经游历了好几个街道,也见本应当车水马龙的集市荒无人烟,但她却没打算把这浑身战栗的原因归结于此处太过荒凉,毕竟比起过去在地狱里见到的诸多景象,这点程度的东西,可谓是小巫见大巫,几乎拿不上台面。 所以,即便那些摆得整整齐齐的摊位同现下空无一人的状况合在一块儿看有多么诡异,曼莎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反倒是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试图把胸口的不适感给压制下去。 “难道这是座空城?” 曼莎忍不住驻足猜测,却不想话音刚落,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一阵接一阵的传来,不像是幻觉。她心中一喜,连忙叹道:“有人!” 旋即提着裙摆奔着声源处寻去,拐过一个又一个街角,随着视野逐渐开阔,荒芜宁静演变成人声鼎沸,数不清的人影站满了这个不算宽阔的广场,而在人群中央,有一个高台悄然伫立,搭成十字型的木桩定在那里,四周围着许多捆木柴,一层叠一层的,颇有一种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的肃穆感。 …… …… 如果要是这些人没这么吵吵的话…… …… …… 满脸黑线地补充完这么一句,曼莎不由得感慨——难怪先前在其他地方都见不着人影,原来是聚集到这里来了。而且还这么多?估计得是全村的人头量了。 煞有介事地摸摸下巴,曼莎正捉摸着要不要随便抓个人问问情况,也不晓得对方讲的话她听不听得懂,沟通有没有障碍?若是真的不一样,考虑到本人现在又没有魔法,斯维特送她的变舌丸便只能是安静地躺在某秘密宝盒中派不上用场。 “啧!……”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曼莎只觉得自己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 …… “快点!死老太婆!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打死你!” …… …… 嗯?什么声音? …… …… “就是啊孟婆婆!你若是直接告诉我们那扫把星跑哪儿去了,我们就不会为难你的!” …… …… 咦……我就讲嘛,这儿的人说的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更不是韩文! 哪个地区的方言呐? 怎么地说得如此难听! …… …… 曼莎瘪瘪嘴悄悄吐槽,可是下一秒,她表情一僵,突然意识到一个很是严肃的问题—— ——但我刚刚……貌似,好像,大概……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耶? 诈尸般猛然两手抱头,她的内心世界此刻狂躁得不行。 …… …… 卧槽了卧槽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特么怎么会听得懂?! 怎么会听!得!懂!!! 老娘什么时候学过这么鬼畜的语言了?! 啊?! 我咋不记得!!! …… …… 这厢她还在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发疯,那厢不晓得从哪儿跑出来个不看路的家伙,猝不及防把她给撞得哎哟一声,趔趄着倒退好几步,还差点崴了脚。 “谁啊?别挡道!”曼莎应声抬头,只见那始作俑者竟是个乡野农夫,撞了她后不但没有道歉,反而还恶人先告状,埋怨起她的不是。暴脾气如她,见此哪儿还有不发火的道理,故而下意识就想怼回去,可怎奈一个脏字还没说出口,对方居然倏尔抓紧了她的胳膊,激动道:“是你!” 曼莎眉头一皱愣住,那人又道:“小杂种!没想到竟然自己回来了!”说完举起她被抓的那只手,高声朝不远处喊道:“村长!她在这里!我抓住她了!” 言罢,方才还喧闹不已的众人竟然在刹那间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这边,带着欣喜,带着诧异,带着期待,统统炙热如火,仿佛要在曼莎脸上烙下无数的窟窿。 而恶魔大人也确实被这些明显带着敌意的眼神给看得身子一秫,前一会还勉强掩盖住的恐慌再度涌上心头,她挣了挣被扣住的手,道:“你做什么?!快点放开我!” “放开你?呵!”那人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好不容易等你自投罗网,你以为我们还会那么轻易地就放过你吗?休想!” 话落,他又是狠狠地把她拽得踉跄,而且不等她站稳就直接拨开人群,朝着高台那边走去,曼莎被她拖得手腕疼,一边使力往后挣扎一边道:“你他妈有病吧?!老娘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丫的抓我做什么?!快点放开我!喂!……边上那些看戏的!还愣着干什么?帮忙啊!喂!” 挣扎无果的曼莎意识到凭她一己之力很难从对方手下逃脱,故而她改变战略,决定向周围的群众求救,可怎想现实却是如此残酷,无论她怎么呼喊,两旁的村民就只会冷漠地,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如果留心探寻的话,竟还能从他们的脸上捕捉出一些窃喜和庆幸来。 始料未及的,曼莎被这些人的表情和神态给吓到了,真真实实的吓到了。恍了神的身子叫那无理的农夫硬生生地拖至高台下,她注意到有一位年迈的老婆婆正被人桎梏了颓唐地站在那里,见她被拖来,混沌的瞳孔骤然间折射出一道光芒,惊慌失措地道:“莎莎!你怎地又回来了?!快跑!别管阿婆!快跑!啊……” 呼至一半被禁锢她的男人用力推到地上,本就虚弱无力的老婆婆摔得眼冒金星,沙哑的声音呜咽下去,半响都动弹不得。 “死老太婆!真他妈啰嗦!”咒骂着往地面淬了口唾沫,男人虎背熊腰,面露凶光,如牛眼般大的眼睛往曼莎脸上一扫,嗤笑道:“好家伙!竟真的自己送上门来了!果然是报应!报应啊!” 眼前的人笑得痴狂,笑得曼莎心里发慌,目光投向趴在地上的老婆婆,如果她方才没有听错,那么这位老人的确是唤了她的乳名——莎莎。她想不通,分明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但她却觉得自己的出现并不突兀,相反的,她还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仿佛生来就本应存在于此,而面对那些村民的冷漠以示和粗暴对待,她虽摸不着头脑,但也不由得有些心虚,似乎这所有的恶意皆是情有可原,而那尚未明了的“原”,足以让她为之心颤,为之惶恐。 “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我分明不认识你们!”曼莎哆嗦着嘴,故作镇定地问。 此话一出,那高大的男人止住了笑,圆瞪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把曼莎从头至尾打量个遍,道:“是小杂种没错,可怎么跟傻了似的,居然说不认识我们?”说着,他又登时想起什么,顿悟道:“不过也是!十多年来,你把我们村害得这么惨,家破人亡,粮尽水绝!现在大家伙忍无可忍,决心来找你算账,你铁定是要充傻装楞,不肯承认了!” 说到这,男人话锋一转,面朝着另一人道:“村长!既然如今人已抓到,那便万不可再等,赶快施以刑罚,为民除害吧!” “是啊村长!快行刑吧!大家都等不及了!” “说得对!免得这扫把星又跑了!这可关乎整个村的生死存亡啊!” “是啊村长!” “村长!” “……” …… …… 顺着众人的视线,曼莎看清了他们口中的村长,高高瘦瘦的花甲老人正坐在一把木质扶椅上,手里杵着支拐杖,银灰色的头发梳得规规整整,纵使丧失了水分的皮肤只是松松垮垮地被颧骨撑着,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却是炯炯有神,如今一动不动地,抿紧了干裂的唇注视着曼莎,也不知道他是在暗自琢磨着些什么。 曼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躺在地面上蜷缩着身躯的老婆婆,不假思索地收回视线,她尝试着平静下来解释道:“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你们一定是误会了,我不是你们要抓的人!而且……”曼莎顿了顿,欲指那名老婆婆,“……而且无论如何,你们也不应该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动手!这样实在是有悖人伦!” “有悖人伦?”这次是一个女人接过话头,穿着花衬衣的瘦小个子从人群后慢慢走上前来,一张精致的脸带着怒气,眼眶通红,将哭未哭,“想我丈夫当初还可怜你,分你些吃食,可你呢!竟然狠得下心来毒死他,还毒死我儿子!如此恩将仇报!难道你就不违背人伦?不恶毒可耻吗?!” “什么?你胡说!我才没有毒死他!我当时只不过是与他见了一面,道了谢就分开了!我怎么知道……”说到一半,曼莎突然顿住了,她微微睁大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 …… 等等…… 我刚刚说了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分明没有听过见过更没有经历过! 到底怎么回事?! …… …… “还说不认识我们!你自己都招了!”另一满脸戾气的中年男人怒道:“别再狡辩了!你这个杀人凶手!” “我……” “大家还等什么?!赶快点火行刑!烧死她祭奠冤死的亡灵吧!”突然有人跳出来提议道。 “对!赶紧烧死她!”又一人高声附和,“负责我们村将永无宁日!” “没错!烧啊!烧啊!” “烧死她!” “……” …… …… “不,我没有……我不是杀人凶手,我真的没有!”眼看着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曼莎茫然地摇着头,不知道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好的头突然疼痛起来,无数陌生的画面从眼前掠过,什么一家五口断头惨死被人陈尸于市,什么好好的突遇三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什么悉心照料的家禽牛羊统统无故失踪不知所向……一幕又一幕,每一家遭遇过的不幸都在她脑海里呈现出来,而每一场不幸降临前,似乎都有她的身影出现。 好巧不巧的出现。 以至于一时间,她百口莫辩。 “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害你们,没有害你们!” 语无伦次地胡乱为自己辩解,曼莎还在拼了命地想要从那农夫手下挣脱,见状,先前的魁梧男人面露不悦,又对那村长道:“村长,您就别再犹豫了,快行刑吧!” 闻言,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花甲老人也总算是有了动作,他在旁人的搀扶下借力站起身来,随即笔直圆滑的拐杖往前一伸,他一步步缓缓走近曼莎,等行至她跟前站定,锃亮的眼睛便将她的模样细细勾勒描摹,周遭的抗议声此起彼伏,村民们每一次发自内心的诅咒都在冲击着他脆弱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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