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梦游了吧?” “还不够明显吗?” “你为什么不能像其他梦游的人一样散散步就回去呢?为什么要一直跑到地窖来?”嫌弃的声音传来。 “相信我,这个问题我自己也费解极了。” 传来男孩不屑的哼声。 “那你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这儿,你不该呆在寝室吗?” “斯内普教授留下我跟他讨论上次的论文修改。” “私下补习?这可不公平……” “这不是私下补习,闭上你的嘴,戴蒙德斯。” “分明是被说中了。” “啧——” “好了,我闭上嘴了,闭上嘴了……” 一时间安静下来。 “……快到了吗?”女孩轻飘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略微带着点儿鼻音。 “戴蒙德斯——” “不好意思……” 走廊再次安静下来,两个孩子压低的脚步声在空荡寂静的走廊石壁上轻轻碰撞,随着魔杖发出的亮光逐渐远去,在身后落下两条手拉着手的长影子。 不知拐过多少弯后,德拉科终于停在一面湿漉漉的石墙前,他回头确认了一眼佐伊还好好跟着自己,才转回头去,轻声开口,“纯血。” 隐藏在石墙中的门缓缓打开了。 佐伊虽然还有些精神恍惚,但她对于斯莱特林连口令都要强调纯血的态度着实无奈,还在对着石门感慨,已经被德拉科不耐烦地拽了进去,石门在身后关闭。 佐伊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走进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这里比外面的走廊温暖许多,雕刻精美的壁炉里噼噼啪啪燃着旺盛的火焰,一旁硕大的皮沙发被火光笼罩着,看上去很舒适,不过的确昏暗不少,装潢都是灰绿色调的,无不彰显着纯血家族的特有的讲究。 她走下入口的台阶,被面前奇妙的景象深深吸引。巨大的玻璃窗外摇曳着的是黑湖中丝带般的水藻,夜晚的黑湖水静谧深沉,不时会有游鱼贴着玻璃穿梭。 休息室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咳,佐伊连忙收回视线看过去,深夜的休息室空无一人——除了玻璃窗前的书桌旁坐着一个深色皮肤的男孩。他正从摊开的课本中抬头微微皱眉盯着她,神情冷漠,显然发觉这个陌生女孩并不属于斯莱特林。 她下意识低头看向胸前,还好自己穿着睡衣,他看不出她是哪个学院的。 “扎比尼,”佐伊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德拉科在这时从后面走了过来,挡在她身前,“别看书了,回你的寝室去。” 扎比尼合上书,饶有趣味地挑起眉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马尔福?” “这跟你没关系,别多管闲事。” 佐伊悄悄从德拉科肩后探出头,看到扎比尼朝德拉科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拨弄起桌上蛇的摆件,懒洋洋地开口,“这学期的魔药课笔记——” “得了,成交。”德拉科没好气儿地一口答应下来,偏了偏头示意他赶紧走。 她忍不住偷笑了,抄笔记这种事,果然是不分学院和血统的。 扎比尼这才满意地从桌上抄起书,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慢悠悠地向寝室走回去了,走进寝室前还转身冲德拉科挤了一下眼睛,才飞快消失在门后。 休息室这才安静下来,只有壁炉中火光的噼啪声。 “今晚就呆在这儿,敢乱跑你就完了,”大概因为佐伊才会被敲诈了一笔,德拉科转身跟佐伊说话时也略带愠色,“明天一早就回去。”说着,他走到了离壁炉最近的皮沙发前,有些疲倦地倒了进去,手搭在扶手上。 佐伊点点头,连忙跑到沙发跟前坐了进去,挨着德拉科,德拉科却有点嫌弃似的往一旁挪了挪。 “你可以回寝室,德拉科,我不会乱跑的,我会在天刚亮时偷偷溜走,就像从没来过一样。”佐伊轻飘飘地冲德拉科说。 德拉科嫌弃地哼了一声,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由铁链吊着的灯,“谁说我不回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佐伊挑起眉,也学着他的样子仰头看向吊灯:“斯莱特林的休息室也很美,”她喃喃地说,不知是在对德拉科说还是自言自语,“没有什么区别啊,壁炉同样很温暖,沙发很软,同学间会玩笑,会包庇,会抄笔记和作业……” “谢谢你带我来这儿。” 女孩声音很轻,很安心。 火堆又发出一声爆裂,噼啪一声在安静的休息室格外清亮。 德拉科轻笑了一声,算作是回应。佐伊顾自继续念叨,“我也想带你看看拉文克劳休息室,我们的穹顶上画了整片星空。” “星空?”德拉科喃喃地重复。 “对,星空,”佐伊转过头去看向他,神秘地压低声音,“还能看到天龙座呢。” 德拉科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这有什么,我在天文课上也见过。” “但你肯定不能天天都见到!”佐伊得意地扬起下巴笑了。 “难道你天天都看……”德拉科立马还嘴,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没了声音,别开头不吱声了,耳尖又红了起来。 佐伊没注意到他,还在顾自说个没完,“真奇妙,那么多鱼在窗外游过,它们肯定窥视了很多秘密,却没法儿告诉任何人——” “你为什么怕蛇?”德拉科打断了她,想起先前她失神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出来。 佐伊看向他,灰蓝眸子认真地盯住自己,中心黑色的瞳孔因为昏暗的光线而放大许多。“我不怕见到蛇,只是有些惧怕那种,冰冷的触感……” 德拉科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佐伊没理他,淡淡地讲起她五岁时被庄园外森林里的一条巨蟒袭击的旧事,没想到七年来自己仍然记得。那个傍晚,从小一同长大的大她三岁的哥哥,在试图用魔法击退蟒蛇却激怒了它后,选择丢下她跑了。巨蟒钩住佐伊的脚踝缠住了小女孩,她连哭声都发不出来,血都在往眼睛涌,很快便失去知觉了。那种凉滑的触感在她心底或许早已不代表蛇了,而更多是小孩对被依赖的人抛弃的恐惧——长大后,二人依旧要好,只是幼时形成的恐惧尚难消散。 在那之后,佐伊学会了两件事,在危及性命之时,人总会下意识保全自己,因此,不该乞求别人来救自己的命,以及——永远,别去,惹一条蛇。 “是他的父亲赶回来救下我,不过回想来,他没做错啊,他试图救我了,只是没能成功,即便留下,我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反倒是离开,才可以叫别人来救我。” 佐伊轻飘飘地讲完,一旁的德拉科却陷入沉思。她冷淡的语气和平时的伶俐全然不同,仿佛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和自己无关。 如果是他,会怎么做呢?似乎也是一个相同的结果。人有时的确会面临这样的抉择,选择自救,就会留另外的那个人独自面对伤害与恐惧,如果抵抗,却未必有能力将两人都救下,反陷自己于危难。若那另外的人只是无关紧要之人,倒没什么可犹豫的,可人生玄妙就在于,与你一同走进困境的人,往往偏是你最在乎的那一个。 无解。德拉科最终下了定论,他能做的只有祈愿自己不会遇上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 “可地窖里怎么会有蛇呢?”德拉科突然皱起眉问道。 沙发那边没有回应,他看过去,才发现这个戴蒙德斯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蜷缩在沙发里,呼吸平稳,像只黑毛兔子。 应该是很累了吧。德拉科静静听着女孩的呼吸声,竟忍不住俯下身靠近过去观察起她来。 黑发掉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隐约露出挺拔的鼻尖和红润的唇。真有意思,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呢?德拉科伸出手想去拨开她的头发,佐伊却在这时咂了咂嘴,吓得德拉科连忙收回手,板起脸坐直身子若无其事地朝四下看去。 “阿历……克西……”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听不清晰,像句说了一半的魔咒。 德拉科被逗笑了,嗤地笑了一声,又盯了一会儿,等她重新安静下来,才小心站起身,解开了自己的长袍,略显笨拙地轻手盖在睡熟的女孩身上。 佐伊感觉有光落在自己眼睛上,忍不住翻了个身,却陡然身下一空掉落在地毯上。 她清醒过来,支起身子,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看着四周银绿相间的陈设,想起这里是斯莱特林休息室。 时间还很早,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刚露出的阳光穿透黑湖并不算清澈的湖水,再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正好落在沙发上她方才躺过的位置。斯莱特林休息室比拉文克劳还要安静,每天清晨,在拉文克劳塔楼都能听见明亮清脆的鸟鸣,而这里湖水隔绝,丝毫听不见外界的杂音,只有隐隐湖水涌动的声音。静谧而安详。 佐伊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接住了从身上滑落的盖毯,握在手里时,她才看到斯莱特林的徽标——这竟然是德拉科的长袍。她不禁凑近长袍深吸了一口气,是德拉科身上特有的清爽的味道,像阳光下的草地,错不了。 刚站起身的佐伊就被沙发旁扶手椅中的德拉科吓得原地跳起。 德拉科歪在椅子里睡得正熟,身子已经半滑下去了,还穿着前一天的衬衫和毛衣,领带都还没解开。 佐伊惊讶德拉科竟整晚没回寝室去,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将长袍给德拉科盖了回去,顺势蹲在了扶手椅旁偷偷观察起德拉科难得一见的睡颜。他的脑袋歪向一边,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鼻尖沁出了细小的汗珠,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很难将他此刻安静乖巧的样子和平日的嚣张霸道联系起来。 啧,佐伊微微摇了摇头,德拉科若是以这种姿势睡一夜,脖子该僵了。 身后突然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佐伊心虚地从德拉科身旁弹开,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发现一个梳着娃娃头,长得也像个洋娃娃的斯莱特林女孩正交叉双臂没好气儿地盯着自己,冷冷地用口型问道:你是谁? 佐伊有些尴尬了笑了一下,轻轻伸出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趁女孩没没来得及做出回应时飞快地跑向休息室的出口,消失了。 德拉科是被休息室内愈渐嘈杂的噪声吵醒的,他眨眨眼,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早餐了,大家已经吃完早餐回到休息室闲聊起来。 他发现长袍正端正地盖在自己身上,下意识朝沙发上看去,那个戴蒙德斯早就不见了,她躺过的位置正坐着神色严肃盯着他的潘西帕金森。 “我帮你把早餐带回来了,”帕金森用下巴示意摆在前面方几上的餐盘,“我问过扎比尼了,他全告诉我了,”她挑起眉,“你昨晚把一个其他学院的人带回了休息室。马尔福,你该知道规矩的。” 德拉科有些疲倦地从椅子里支起滑落下去的身子,将领带扯松了点,声音也懒洋洋的,“对什么事儿都太好奇可不好,帕金森,不该管的就别管。” 她哼了一声,站起身,“看在你的份儿上,我不会告诉斯内普教授,但若让我看见那个女生有什么不安分的行为,我不会放过她的。”说罢,她拂袖扬长而去,消失在女生寝室入口。 德拉科皱起眉揉着酸痛的脖子,全然没注意潘西的话。该死,昨晚明明打算再等一小会儿,确定不会再有人来了就回寝室的,怎么就在外面睡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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