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眼中的光熄灭了。 他怕了,他当然想退出这一切,可哪里还有退路,这可不是学校的选修课。他知道伏地魔会要了他的命。 不止他的命,父亲,母亲,哥哥,还有他那已是强弩之末的布莱克家族。 备受吹捧的血脉此刻却成了置他们于死地的东西。 他想阻止伏地魔,可他能怎么阻止呢?他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小食死徒,人人只拿他当个热血愚蠢的孩子罢了。 他突然全懂了哥哥在战场上骂他的话。 原来,把哥哥从他身边推走的,是他这个一直以来引以为傲、也永远摆脱不了的姓氏。 他从克利切那儿得知了伏地魔藏在海岛岩洞的魂器,几乎同一时间,他听说了那个预言:伏地魔要去杀詹姆波特的孩子。 那是哥哥最珍视的挚友,而那个孩子是哥哥的教子。 那一刻,他决定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那个孩子,作为对自己曾犯下的错的最后弥补。 他有了一个计划,一个疯狂的计划。他有些骄傲地想,若是哥哥知道了,真的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可惜,不能告诉哥哥。这个计划不能告诉任何一个布莱克的人,否则,就是灭族之灾。 雷古勒斯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是不会活着离开那个山洞的。因此,他需要把偷来的魂器交给一个可靠的人,一个能安全地将其保存、直至那个能够杀死黑魔王的人出现,还一点也不会将布莱克家族牵连进来的人。 他想到了远在挪威的戴蒙德斯家族,与布莱克老死不相往来的戴蒙德斯家族。 说来可笑,他那时凭什么觉得戴蒙德斯会帮他做这件险事? 他也说不清,也许是因为四年级曾见原本在树后读书的埃德蒙站出来赶走了又在欺负斯内普的那群格兰芬多,不是为了袒护谁,而是他们扰了他看书。或是魔法史课上斯宾教授给他们这些低年级朗读埃德蒙的论文节选时,雷古勒斯总被其中新颖精妙的问题与探讨深深吸引。 他觉得埃德蒙是个聪明人,这说明戴蒙德斯的家主阿尔伯特也是聪明人。他自己也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会惺惺相惜。 他瞒着父母去挪威拜访了阿尔伯特·戴蒙德斯。 可阿尔伯特回绝了他的请求。 雷古勒斯急得豁了出去,回去在父母面前替戴蒙德斯辩白,求布莱克家族放下对戴蒙德斯的仇视、从此和平共处,两相安定,企图以此向阿尔伯特证明自己的诚意,逼他答应自己。 结果父母大为震怒,母亲一怒之下差点把他也从族谱除名。 阿尔伯特仍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劝告他:再等等吧,孩子。 他知道阿尔伯特在试图阻止他去送死。可对他来说,现在说这个都太迟了。他没时间等下去,也不愿再等了。 时间不停往前翻滚,预言中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近,不会有奇迹出现。 (七) 那是一个雨夜,窗外的暴雨和哥哥走的那天一样大。 确认了父母都已安稳睡下,雷古勒斯悄悄帮熟睡的母亲理了理散开在枕巾上的头发,又将父亲经常乱放的烟斗搁在了床头柜上,才在雨声的掩盖下退了出去,关上卧室的门。 路过三楼角落那个房间时,他还是没忍住推开了门。 哥哥的房间其实什么都不剩了。他离家出走后,母亲下令将他用过的东西全部丢出去。 他走到墙跟前,抬手抚摸墙上贴着的红金色壁纸。墙上布满丑陋的撕痕,因为哥哥故意用永久粘贴咒贴了很多麻瓜海报在墙上,无论母亲怎么施咒撕扯,那些穿着怪异的金发女郎就是一动不动好端端冲着屋里的人笑。 此刻,那些女郎还在那样冲他笑,只是屋里太久没打扫,女郎脸上蒙了一层灰。 他过去曾和父母一样厌恶这间屋子过于鲜艳的配色和海报。可现在看着这些,脑海里浮现的却全是西里斯嘴里咬着魔杖、踮脚踩在椅子上将大幅大幅的海报费力贴到墙上去的情景,脸上带着叛逆的兴奋和不甘。 他没有多作停留,很快转身想走,门快要合上时,他又猛地推开走了进来。他快步走到落满尘土的床头,伸手拿走了一枚被遗落在那儿的格兰芬多袖扣,哥哥曾戴过的袖扣。 他将袖扣放进胸前口袋里,最后抬头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四周,最终脚步坚定地离开。 ‘致黑魔头: 我知道你读至此处时我早已死去,但我要让你知道,是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我偷走了真正的魂器并将摧毁它。 我甘冒一死,盼你有朝一日遇到命定的对手时,将也只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 R.A.B.’ 飘逸俊秀的字迹在羽毛笔用力落下一点后结束,几乎将纸戳出一个洞。少年将羽毛笔掷了出去,盯着书桌上的纸片,酣畅淋漓地喘息,像刚有一道巨浪拍过去,黑亮的眼眸中闪着光。 视死如归的光。 (八) 他需要家养小精灵不受伏地魔咒语限制的能力,于是只带了克利切跟着自己。 到达岩洞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雷古勒斯歪歪扭扭地走在嶙峋的石滩上,胃里还因幻影移形有些翻腾恶心。他嘲讽地想,伏地魔终有一天会因自己的妄自尊大一败涂地。 他决定自己喝下药水取魂器时遭到了克利切的拼命阻拦,它用力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拿到贝壳碗,疯狂以头抢地,撞得额头都流出鲜血。 看着已经这么老的克利切,他有些心疼,蹲下身子轻轻将它从地上扶起来,“克利切,听我说,” 克利切眨了眨老泪浑浊的眼,听话地望着他。 “你会完全遵从我的命令吗?” 昏黄的老眼流下眼泪来,它点头,“克利切会遵守小少爷的命令。” “很好,” 他站起来,“克利切,我命令你,无论今天我发生什么,都不要试图救我。我要你带着魂器去挪威,交给戴蒙德斯。我可以死在这里,但你必须活着出去。” “如果克利切没法让戴蒙德斯接受魂器,克利切该怎么办?” 老精灵沙哑的嗓音哭过之后更难听了。 雷古勒斯抬了抬眼睫,“那就由你保存。不能对任何人说起,不能让任何人看见,想尽办法销毁它。我希望你做到。” 见克利切用力点头,雷古勒斯转身抓起贝壳碗,舀起黑色毒汁,喝了下去。 瞬间,深切的疼痛将他包裹,仿佛连骨骼上都出现了裂痕。 视线模糊,他紧紧抓着药池边缘,闭紧双眼仰着头,不敢停顿丝毫,大口大口机械地逼自己将毒汁不停往喉咙里灌。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在颤抖,大脑放出令他无比痛苦的画面,他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的记忆还是混沌的幻觉。 他看到哥哥向自己冲过来,要来阻止他,可父亲突然出现,对哥哥用了钻心剜骨。他看到哥哥倒地痛苦地大喊,不要,不要!雷古勒斯! 哥哥想站起来,父亲就一遍遍对他用钻心咒,哥哥身上出现很多血淋淋的伤口。雷古勒斯想阻止父亲,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发不出声音。魔杖射出一道又一道咒语,躺在地上的哥哥不动了。 雷古勒斯觉得自己的心被猛地撕裂了,他摔倒在地,挣扎着向哥哥爬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他一遍遍重复呢喃。 忽然,血泊里的哥哥不见了,他躺在乱石里,看到头顶狰狞的石壁,疼痛并没有消失,他的眼睛也没有停止流泪。他想起自己是在岩洞里,他要取魂器。 他没有着急起身,而是突然笑了,觉得身子很轻快。他意识到哥哥没有死,哥哥已经找到了他真正热爱的生活。 克利切说,这毒汁会让人看到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 原来自己最怕的,是哥哥的死而已。 他攀着石柱支撑着身体爬起来,灌下最后一口。 他忽然想起自己替斯莱特林抓住第一只金色飞贼的时刻,他坐在扫帚上听满场欢呼,觉得自己就是天之骄子。 他想起在学校常常偷看的那个赫奇帕奇女孩,她香槟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很好看。最后那个学期,她对他笑了,可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句话。他很想请她去猪头酒吧,从天黑喝到天亮。 他想起小时候为哥哥画像。哥哥站在画台上,专心看他描画,忽然问他:你以后想做什么?画家?他说,我没想过。我要去旅行,哥哥昂头朗声说,骄傲又带着对未来的期待,你该跟我一起去。他望着哥哥侧脸,笑得很开心。 他们曾真的很要好,好到他曾坚信这一切会发生。 哥哥离家那一夜。他站在盛怒的母亲后面不知所措,他用眼神看向哥哥,乞求他不要走,可哥哥却没再看他一眼,决绝地冲进暴雨中。 被烙印成食死徒,痛不能持,却天真地倍感骄傲。年少的愚蠢。 少年痛苦地哼出声。 眼前浮现父母苍老的面容,母亲冷酷地说,如果你再替戴蒙德斯说话,我不介意把你的脸也从家族树上烧掉。 母亲,别怪我,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苍白的手指触到冰凉的挂坠。 他缓缓靠着石柱滑倒下去。哥哥,你看,我做到了。 贝壳碗啪嗒一声掉在石滩上。 雷古勒斯费了很大力气才从口袋里掏出自制的假挂坠放了进去,连带着从口袋里掉出了什么小玩意。他连忙四处摸索,将掉了的东西拾回来,珍宝似地捧在手里——是小天狼星的那枚旧袖扣。 他重新将袖扣放回贴身的口袋,却没有力气站起来,他颤抖地伸出手,将真正的魂器郑重交到克利切手中。 克利切费力想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克利切带小少爷回家。” 雷古勒斯安心地对它笑了,他没想到自己撑下来了。 “好,回家。” 这次回家,应该一切都可以回归正轨了吧。 克利切架着他,准备登上小船时,湖面猛地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雷古勒斯脚踝,他被拉倒,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克利切吓坏了,用魔咒驱退这只阴尸,可大片大片的阴尸源源不断从湖底爬上来,密密麻麻地抓住雷古勒斯的双腿和躯干,将他拉向深不见底的湖水。 “不!不!” 克利切拼命想把雷古勒斯救出来,根本无济于事。 雷古勒斯感受着自己被一点点拖拽出去,内心却出奇平静。 他挣扎着掏出自己的魔杖抵在太阳穴,缓缓拉开时,取出了一段发着银光的记忆。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连着记忆的魔杖扔向克利切,克利切稳稳接住。 “走,克利切!把这段记忆一起带给戴蒙德斯,记住,保住这个秘密。照顾好他们。” 看着克利切消失在嶙峋的乱石中,雷古勒斯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闻到海风的味道,咸咸的,很清爽。 哥哥,我多想告诉你,我们没做到始终对彼此赤诚相待,我曾怪你,可不曾恨过你。只怪我们生在这个家族,这世道混沌,人生无奈。 如果我们之中必定要有一个人被规则束缚,请让我来吧。我的生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但请你一定要继续追逐自由,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我的死,我并不介意,只要你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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