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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那家伙是独生子吧。”适才和虎杖悠仁一起打篮球的男孩说。 五条悟的眉头又皱了下去。 独生子吗…… 鲜丽的红色一点点地漫上了天空，宛若蔓延的赤潮，大片大片的阴影从建筑物的角落里翻涌而出。 黄昏时刻的夕阳靡丽炫目，玲玲当当的自行车车铃追逐着从眼前路过，便利店挂出的广告牌上的字迹被夕阳映照得发陈。 五条悟掏出手机，手脚麻利地开始使唤伊地知，无故开始加班的伊地知生如不死地到相关部门调出了虎杖悠仁的人事档案发到了五条悟的手机里。 独生子，还是独生子。 眼睫低垂，薄薄的剪影打落眼底，目光在黄昏摇摇欲坠的夕阳里变得晦暗不明。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塞到了裤兜里，抬头，沿着路径，慢慢地迈开脚步，路过花店的时候，买了几只向日葵，店主手脚麻利地用绸带绑成了精致的花束。 五条悟揣着花束去了虎杖悠仁爷爷就医的意愿，跟护士站的护士稍微打听了一下就摸到了病房。 病房里没有人，护士说后老爷子的孙子来了，爷孙两个活动活动身体去了。 老实说他以前接触到的尽是些烦人守旧的老不死，腐朽的味道几乎要溢出松脱的皮肤，这么精神抖擞的老爷子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护士站的护士说老爷子前段时间生了一场大病，他的孙子不放心他硬要他住院，爷孙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之后，老爷子妥协了，行动上妥协的老爷子精神上却不妥协，从来不用病房里配备的便携式呼叫器呼叫护士，所有的事情基本上是亲力亲为。 老爷子的孙子每天准时都会在五点钟到医院，嘴硬的祖孙每天都要上演一场斗嘴。今天的斗嘴结束之后，老爷子带着自己的孙子到楼下去打拳了。 五条悟抱着花束，夕阳透过玻璃窗，斜斜地坠落进来，洁白的被褥晕染上了鲜血一样的靡丽的红色，嘶哑的乌鸦啼鸣盘踞回旋在天幕。 隔着楼上的玻璃窗，他看到了楼下的祖孙两个，老爷子飞起一脚就往自己孙子脑袋上招呼，孙子一边举起手臂格挡，一边大声囔囔‘我本来就不聪明了，你还净往我脑袋上招呼’，往自己孙子脑袋上招呼的爷爷半点愧疚感都没有，大声吼回去‘就是因为你脑袋不聪明，我才想试试看能不能打聪明点’，孙子震惊了，大声质问‘你是我爷爷吗’，老爷子暴起又是一拳‘你不是我孙子你是谁孙子’，声音中气十足洪亮有力到大半个医院都能听到。 片刻之后，五条悟把花束放到了床边的柜子边，转身离开了病房。 走廊里静悄悄的，细碎的落叶在秋日微凉的风里打转，五条悟的双手抄在外套的口袋里，沉默地向前，活动完身体的祖孙与他擦肩而过，汗水浸透了背后的衣衫。 目光触及到浑身笼罩在一声黑色的衣衫下的人，虎杖悠仁的脚步顿了顿，对方越过他，一言不发，慢慢地走向楼道的出口，大片大片的阴影在他背后落下。 “磨磨蹭蹭的干嘛呢？”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 反应过来的男孩提步就跟了上去，“来了来了。” …… 店铺橱窗映出灰蒙蒙的天空，温暖的灯光在光洁的玻璃窗上晕开，细小的雪点从空中漂亮，宛若夏日河畔飞絮的蒲公英。 天空安静柔软得像是到了掉毛期的猫，融化的雪点在掌心留下微凉的触感。 他意识到今年的秋天已经结束了。 ——冬天来了。 掌心留下的水渍已经干涸，五条悟把手塞进了口袋里，拿出了放在里面的手机贴到了耳廓上。 东京堪堪开始下雪，青森的角落已经被雪花填平了。 停靠在车站的巴士发出一声钝重的声响，车门打开的瞬间，冷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车厢，吐出的气息冷凝成的水雾消散在空气里。 巴士的门缓缓合上，‘嗤’的一声在天空下响起，巴士摇摇晃晃地开向地平线。 八甲田山东侧的青森县北上郡的一町，浮动在天空的云雾宛若被撕扯过的棉絮，纯白的积雪堆满了山头，宛若一头苍白的老人。 掉光了枝叶的树枝朝天伸展爪牙，纤细的枝头裹满了素色的白霜。 枝桠倾斜，雪花啪嗒一声掉进了树底的积雪里。 乡下的小路冷清孤寂，偶尔飞跃天空的白鸟投落下几声清脆的鸟鸣。 五条悟两手抄在口袋里，沿着路径慢悠悠地迈开脚步。 清蓝的天空拉出了几根黑色的电线，细细一看还能看到上面裹得白霜，被冰封的河面平滑如镜，映出横跨河面的浮桥。 五条悟远远地看到了对着雪花的屋顶，还有矗立在天空下的鸟居。 来之前他看过天气预报，青森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路面上的积雪已经堆得能埋人了，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晴天，被放出来的小孩像是出了笼子的小鸟，一路追着同伴跑了出来，末了还绕着五条悟转了个圈儿，五条悟两手抄在口袋里，丝毫没有被影响到心情，还有功夫悠闲地欣赏大雪过后的晴空。 脚步声总算停了下来，孩子们看到了五条悟眼部上缠得绷带，双眼逐渐出神。 这个年纪是人最直白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小孩也特别调皮捣蛋。 “你是瞎子吗？”为首的孩子嘴巴一撅，表情老神气了，问题也相当直白。 “你觉得呢？”五条悟掀了掀嘴唇。 被反问的男孩一噎，白发的男人态度轻松又悠闲，丝毫没有曾经被他捉弄过的人的气急败坏，往日里，他捉弄过的人只能看着他和同伴的背影，在背后无能狂怒，中年男人肥胖的身体，压根追不少灵活敏捷的他们。 男孩磨了磨牙，募地抬起下巴，仰着头露出贴着一副嘲笑别人表情的脸蛋来，还朝五条悟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告诉他，“你是个瞎子。” 五条悟嗤笑一声，满脸关爱智障的表情，摸了摸男孩的发顶，用手比了比对方的身高，发现对方连自己的腰都不到。 “矮冬瓜。”恶劣的大人一点都不给熊孩子留情面。 被人嘲笑身高的男孩被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地看着神态慵懒的白发男人，募地心生一计，抬脚就要往男人的膝盖上踹，在他的目的达成之前，却被人拎住了后衣领。 同伴目瞪口呆地看着男孩的双脚悬空，被人揪着后衣领拎了起来。 被拎住了后衣领的男孩这会儿知道自己招惹了个不好惹的人，眼珠子转了几圈，张开嘴巴就想要哭。 然而在他哭出来的前一秒，手机的摄像头就怼上了他的脸，拎着他后衣领的男人露出兴致勃勃的笑容，唇角拉开，一副老高兴的表情。 “你哭着求我，说不定我会考虑把你放下来哦~”男人拉长了尾音的音调，声音甜腻又恶劣，“来嘛来嘛，哭一个，让我拍下来以后继续回味。” 男人拿着手机的手竖起了一只手指，手指点在嘴唇上，未被绷带遮住的脸盘露出思索的表情，自言自语似的开口，“一个人看可没有意思啊，我得找其他人一起看，找谁好呢？我熟人挺多的……” 男孩硬生生地把要嚎出来的哭音咽回了肚子里。 同行的两个熊孩子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个人跟以往他们见过的只会无能狂怒的大人完全不一样，太……太恶劣了吧！ “哎呀，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有安慰哭泣小屁孩的心情~”玩得差不多了，五条悟松开了捏着熊孩子后衣领的手指，熊孩子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眼眶里打转起了眼泪。 “哇。”五条悟皮卡皮卡地扎眼，一边说一边举起手机的摄像头，“你真的哭啦？来来来，我的手机像素非常好哦！” 表情欠扁又气人，却恰好可以整治面前这些熊孩子。 男孩气得鼻子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拿对方没半点辙，结结实实地体会到了以往被他捉弄过的大人的无能狂怒。 男孩一抹眼眶里的眼泪，撒腿就往镇上跑，下过雪的路面非常滑，中途还差点摔倒。 被抛下的同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笑眯眯的五条悟，咽了咽口水，撒开腿地追了上去。 五条悟叹了口气，年轻人，太年轻。 恶劣的大人捉弄完小孩过后，迈开自己的大长腿，慢悠悠地往小镇走去。 进入小镇，五条悟干脆在镇上找了一家旅馆住了进去。 乡下的人流量不比喧嚣繁华的东京都市，咒灵爆发的频率自然少了很多，六眼都轻松了许多。 五条悟有私心在任务过后，短暂地休个假。 这个小镇远离繁盛的都市，设置比较落后，旅馆的角落里安置着停止使用的老式电风扇，老旧的电视机宛若一个沉重的黑色箱子，箱顶支棱起细长的电线。 旅馆里没有暖气，怕冷的人全靠店家额外出售的炭火取暖。 办理完入住手续的五条悟转头就在走廊里遇到了村口的傻孩子，这熊孩子不知道去哪儿跑了，身上沾满了细碎的雪花，头发脏兮兮的。 跟五条悟来了个面对面的偶遇的熊孩子愣住了，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五条悟稳如老狗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傻孩子表情似乎是气得差点就要当场哭出来，却被对面杀过来的老妈凶悍的气场堵住了嘴巴。 俗话说的好，你妈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要多。撒腿就要跑路的傻孩子登时就被老妈揪住了耳朵。 中年更年期的旅馆老板娘瞪大眼睛看着一身脏兮兮的熊孩子，揪着儿子的耳朵，张开嘴巴就是一阵宛若机关枪似的训斥，噼里啪啦哇啦哇啦，看得五条悟目瞪口呆，头一次真正意义上认识了老妈的战斗里。 教训完儿子之后，旅馆老板娘转身，换上了一张标准微笑的脸，摁着傻孩子的脑袋，微鞠躬向五条悟道歉，“让先生见笑了。” 五条悟从善如流地开口，“我懂我懂，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比较调皮捣蛋，孩子的父母都是责任重大的人。” 老板娘被善解人意的大人一席成熟的发言哄得心花怒放。 熊孩子被气得浑身发抖。 成熟大人五条悟稳重从容。 入住旅馆的当天晚上下了一场雪，早上起床的时候，院子里的积雪都厚了一层，素白色的雪花宛若纯白的棉絮。 简单地吃过早饭后，五条悟动身前往小镇上的神社。 五条悟循着老板娘所说的路线一路找到了神社，台阶前铺满了白色的雪，朱红色的鸟居矗立在孤高的天空下。 下过雪之后，碎石铺成的路径铺的严严实实，积雪塞满了瓦片的缝隙，墙下堆起了厚厚的积雪。 堆在瓦片上的雪花掉下来，吧嗒一声砸进了雪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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