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爷爷抱着胳膊哼了一声,撇了撇嘴,“就这还能你高兴成这样?” “爷爷你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要耍帅啦。”虎杖悠仁嘟囔。 他爷爷不仅是把不爱笑的小老头,还是个喜欢耍帅的小老头。 “男人都梦想着帅气地赴死。”爷爷有意无意地说。 薄薄的夕阳漫过窗台,黄昏时分的云霞柔软绚烂得像是夏日祭的棉花糖,暮色缱绻而温柔。 地平线上的夕阳半垂,薄暮的清风掠过窗台,拂过耳畔。 虎杖悠仁特地把一些细节去掉,比如他是为了在五点之前能跑到医院里来才进入的灵异研,再比如学校里红火的社团有很多,但是他特地选了个不景气的社团,他只说了能让爷爷觉得心安的部分,故意说如果没空他才不会来医院。 从小到大爷爷都是这样,想尽办法推开自己,总是认为自己把孙子圈在了原地,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无力的模样。 也许最能理解爷爷的人,不,是猫,是大橘猫。 大橘猫头一次溜走的时候是大半夜,姐姐走街串巷拎着手电筒到处找猫,最后在靠着家后门的街道边上的花坛里找到了缩成一团的老猫。 想要寻找一个最后的归属之地。 可是找来找去,最后发现还是家最好。 一只老猫能去哪儿呢?兜兜转转,找来找去,把自己交给了路边的花坛,最后还是被一路找过来的红毛饲主给抱回去了。 猫是那种会在死期到来之前悄悄溜走的倔强动物。 老人也是。 他们都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无力的模样。 “爷爷,要去走一走吗?” 弥生月眨眨眼睛,突然开口。 “今天的夕阳很美。”弥生月说。 注视夕阳的目光顿了顿,搁在被褥上的宛若枯树枝一样的手指不自主地收紧,把整齐的被褥抓出好几道褶皱出来。 紧急呼叫电话被悬挂才床头,白色的外壳上泛着薄薄的夕阳色。 医院里的紧急呼叫电话是方便病人在有需要的时候呼叫护士的,可是爷爷从来不主动呼叫护士。 今天唯一一次使用呼叫电话是因为爷爷没有回弥生月和虎杖悠仁的电话了,早晨天光蒙蒙亮起的时候,虎杖悠仁给医院的护士打了电话,护士小姐特地去爷爷的病房问候,结果被吼了回去。 很多时候,爷爷都是个固执得要命的小老头。 虎杖悠仁放下了手里的盘子,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爷爷说‘那就去吧’,那颗心才落了下来。 夕阳鲜红得好似满山漫野的红枫,霞光给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暮色轻纱。 群鸦的啼鸣在远处的山间回荡,斜落的夕阳把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太阳好似一团摇摇欲坠的火光,缀在群山起伏的天边,仿佛下一刻就要沉没下去。 虎杖悠仁推着轮椅,车轮碾过平坦的路面,平稳地往前滚动。 弯弯曲曲的小径穿过绿化带,往前方西沉的夕阳的方向延伸而去。 “太阳要落下去了。”爷爷喃喃自语一般地开口。 西垂的残阳,就和他一样。 “太阳明天会升起来的。”弥生月说。 爷爷抿了抿唇,“弥生月,你……不打算去找你父亲吗?” 你可以走了,你已经长大了,长大之后,离家是注定的。 弥生月摇摇头,“我不打算去找‘爸爸’。” “那里不是我的归处。”弥生月说,“这里才是。” “他是你的父亲。”爷爷说。 怎么会有孩子不渴望父爱呢?何况弥生月从小就是个缺了父亲疼爱的孩子。 “他不爱我。”弥生月说,“你和悠仁爱我。” 爷爷愣了。 “我只会在爱我的人身边寻找归处。”红色的头发顺着肩关滑落腰间,站在身侧的女孩轻轻垂下眼睫。 说这话的时候,她没有半点犹豫,语气平静而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十年的时间,小红毛变成了大红毛,却还是傻不溜秋的,能活蹦乱跳蹦跶到现在,多半也是多亏了她那时上时下的智商和情商,以及那野兽般敏锐的直觉。 接手这个小红毛的时候,爷爷担心过自己会养不好女孩子,为了养好一个女孩子,他可是改掉了很多恶习,比如说打柏青哥,他那都是背着弥生月,偷偷带着悠仁去的,虽然最后还是被五感发达的弥生月在街边逮了个正着。 慢慢地,他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小红毛早就被人塑造了灵魂,揣着那些人给她塑造的灵魂,有人在她的灵魂里放了光,她会顺着这些光走下去。 爷爷自认为自己是个固执的老头子,弥生月显然也是个固执的小红毛,认定了的事情,就难以再改变了。 突然被打了个直球的爷爷不好意思地咂咂嘴,嘟囔,“大喇喇说这种话,一点都不矜持。” 弥生月歪了歪脑袋,“我怎么不矜持啦?” “你就是个不矜持的小红毛!”爷爷超大声。 弥生月委委屈屈地鼓了鼓腮帮子,爷爷伸出手往她的红头发上捋了一把。 弥生月垂下脑袋,任由爷爷捋她的红头发。 “谢谢您,爷爷。”弥生月轻轻说。 捋红毛头发手顿了顿,爷爷抬起头,看到了弥生月的眼瞳,清澈的琥珀色里,晕染开来鲜艳的夕阳。 “谢谢您和悠仁,在妈妈离开之后,没有让我孤单一个人。”弥生月的眉眼弯起。 到底是夕阳,还是她的眼睛里落下来的光,爷爷已经分不清了,他突然觉得,他的小红毛长大了很多。 须臾的沉默,耳边只剩下起起落落的群鸦啼鸣,爷爷敛去嘴角的笑意,在弥生月的头发上轻轻地揉了几下,放下了手。 “悠仁,最后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爷爷的声音一瞬间苍老下来,平时刻意板着的脸放松了五官,却显得越发沉重。 “是关于你的父母的。” 虎杖悠仁顿了顿。 “我没兴趣啦。”虎杖悠仁转过头去,假装不在意。 怎么会不好奇呢? 怎么可能不好奇? 父母是亲手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作为被他们亲手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对他的父母毫不在意呢? 可是啊,只要提到父母,不服老的爷爷也会苍老下来。 “是关于你父母的。”爷爷郑重地强调了一次。 虎杖悠仁沉默了一下,而后开口,“爷爷可不可以不要想着死前强行耍帅?和平时一样说话就可以了。” 会伤心,就不要提起来了。 老爷子浑身颤抖,登时就想要给他一个爆炒栗子。 的确是想在死前耍个帅,可是自己家的臭孙子不给他老人家耍。 于是爷爷抬手就给了虎杖悠仁一个热气腾腾的栗子,小老虎委屈巴巴地抱着被砸疼的脑袋蹲在了地上。 也许是弟弟的头太铁,栗子砸下去的那一刻,弥生月听到了响亮的一声‘啪’。 弥生月摸了摸虎杖悠仁被砸的脑壳,发现那块地方红了一块儿。 “给我看气氛啊!”爷爷暴跳如雷,“知道我想耍帅,你安安静静让我耍不可以吗?!” 臭孙子!要你何用?要你不如要块叉烧啊! “不要老是给我买花,自己存点钱,有了钱也不要乱挥霍,好好存着,将来总是有用的。”爷爷说。 虎杖悠仁摸了摸被砸疼的脑袋,嘴巴一撇,“花是给护士小姐买的。” 才怪,就是给你买的。 “你个蠢蛋孙子!”爷爷骂了一声。 “弥生月也是,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这个红毛从小傻到大,长得也不赖,万一被男人骗了就糟糕了。”爷爷喃喃自语地说。 老人突然想到了那天抱着花不请自来的五条悟,嘴角一撇。 “以后嫁了人要多看着点,不要让对方找小三。”爷爷絮絮叨叨,“如果他真敢找,你就打断他的腿。” 他家红毛脑子不太聪明好使,但是拳头硬得绝对没话说。 “哎呀,如果你真的嫁得出去就好了……”爷爷小小声嘟囔。 虎杖悠仁:“……爷爷,你讲点好话可以吗?” 爷爷:“你懂个屁。” “给我记着,有需要的话,你要去帮忙打断那个臭小子的腿!”爷爷斩钉截铁地说。 悠仁:??? 谁?打断谁的腿来的? 落日的余晖慢慢地收拢,漆黑的影子被投落在地面上,鸦群的声音沙哑,回荡在天幕之中。 老人的情绪再度归于平静,表情和语气都缓和了不少。 “悠仁,你很强大。”爷爷轻轻说。 “要帮助其他人。”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就行了,能救就救,迷茫也好,不被感谢也无所谓,先救了再说。” “你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 夕阳沉默山间,最后的一缕夕阳被收拢而去,群鸦的啼鸣在这一刻歇敛,黑夜如约而至,寂静悄然。 心脏不在跳动,肺部停止扩张,血脉里的血液不再流动。 弥生月看到老人背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像是曾经的很多个某天,弥生月回到家,院子里是昏昏欲睡的黄昏,老人坐在客厅,背靠着沙发轻轻打盹,漆黑的夜色慢慢地爬上他的脸庞。 弥生月垂下了眼帘。 本该汹涌的心突然变得很平静,又或者是它汹涌到了平静的地步。 “晚安,爷爷。”她轻轻说。 今夜的星光,真灰暗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取自原著。 #未来某一天: 小老虎:爷爷,我做不到,最强的腿,我打不断QAQ 五条猫猫:人家是始终专一的猫猫啦~ 虎子下一章要吞手指了。
第72章 不闻声 春末夏初的夜晚静谧而优美,微凉的夜风裹挟此起彼伏的夜虫,清冷的圆月镶嵌在漆黑的天幕,猫头鹰的夜嚎涟漪般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杉泽第三高中的修建地址远离仙台的闹市,远离了汽车的鸣笛和电子音的喧嚣,寂静而悄然的风里唯有夏夜的虫鸣和树叶婆娑之时的窸窣声。 月色纤薄如蝉翼,远处亮起的灯火宛若漆黑的原野三散落的火把。 手机屏幕的荧光亮起,伏黑惠揣着手机,提步进了杉泽第三高中。 越过将学校和外界隔开的铁网围栏,路过颇具有年代感的石碑,伏黑惠绕过了教学楼,停在了草坪前。 夜风里回荡的夜鸮没有丝毫要歇敛的意思,鞋底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混着树影婆娑出来的沙沙声萦绕在耳畔。 郁郁葱葱的树冠投下斑驳的树影,斑驳地打在铁栏杆前的百叶箱箱顶。 头发乱翘的男孩停在了百叶箱前,发自内心地吐槽把东西放在这里的家伙,“特级咒物竟然被保管在这种地方,太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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