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往回跑,跑了两步又有点踌躇,回过身来对着新朋友挥手告别:“再见艾希莉……抱歉。” 那枚蒲公英梗——早风干了,被他夹在厚厚的魔法史课本里,当做书签来着。现在这一捏就碎的脆弱标本躺在哈利手心里,被他小心的从口袋取出来。 口袋里还有其他东西。他再拿出来的是旧的磨边的巧克力蛙卡片,有些褪色,但卡片上的邓布利多教授仍然容光焕发的冲他微笑呢。 这是艾希莉还给他的。那只巧克力蛙是他在开学列车上买来的,罗恩和他消灭了餐车上一大半的零食。在哈利看来,这一盒巧克力蛙是他迄今为止所拥有最好的一件东西了。不过最后谁也没吃到,施了魔法的零食青蛙逃了,跳上赫奇帕奇的长桌,还引起了小小的骚乱。 而她把卡片塞进他的口袋,那还是在分院仪式上,艾希莉没和马尔福站在一起。 “咚咚。” 敲门声把沉浸在回忆里的哈利吓了一跳,转瞬又放松下来。是隔壁的夫妇,结束工作的丈夫夜班回家敲门,妻子迎接他,几分钟前的汽车引擎声就来源于此。 这对麻瓜夫妇是很热心的人,同时也很努力的生活。在哈利刚搬来的时候帮了忙,也许以为他是孤身来大城市的单身汉,也常常送料理过来。不过因为热心的有点过头,哈利忘记带钥匙回家的时候,要用开锁咒时总得小心一点,把魔杖收在袖口里,像对暗号那样低声对门板说一句「阿拉霍洞开」。 要不然好邻居就会跑出来瞧瞧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这位夫人的厨艺很好,哈利收到的第一份乔迁礼物就是一份桃子派。现在想起来,实在是美味,有如坐在移动楼梯上吃的那一份。 彼时他才经历了欣喜若狂的好事——麦格教授破格准许他加入格兰芬多的魁地奇球队。谁都知道一年级生是不允许带飞天扫帚入学的,他在飞行课上闯了大祸,不仅不被处罚,还得到了认可和特许。 哈利错过了晚餐的开始,但他才不在乎。他想去礼堂,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罗恩和艾希莉,更何况放松下来,当然有点饿了。 他在空荡荡的长廊里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时候就爬上了移动楼梯。石阶上坐着一个埋着头的小拉文克劳,手里攥着一个纸袋,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黑卷发太突出了,哈利稍稍走近就知道是她。他颇有些明知故问——因为他想不到更好的开场白:“艾希莉,是你吗?” 女孩的头偏过去一点,带着鼻音否认:“不是。” 这太滑稽了,哈利忍不住被逗笑了。紧接着他凑过去看:“你……怎么哭了?” 温热的纸袋被推进自己怀里,哈利本能的接住了,桃子酱的甜香喷了上来,饿着肚子的他惊喜极了。 她替他带了晚餐,这被撞坏的馅饼比什么都要美味,真奇怪啊。哈利边吃边听艾希莉叽叽喳喳的说话,她说对不起害哈利被开除,还说不要和弗农姨夫一起住了,到麻瓜银行去工作。 艾希莉甚至替他规划了以后好多年的生活,真心实意的关心他,哪怕是出于愧疚。哈利把麦格教授的宽容告诉她,艾希莉一下子高兴了好多,笑得时候明明脸上还有没擦掉的泪珠。 目送她蹦蹦跳跳离开的时候,小哈利捏了一把自己笑酸的脸颊,搞不懂自己怎么更开心了。 她给哈利带来的情绪总是很特殊的,不像罗恩和赫敏那么坦荡,反而有种偷偷摸摸的窃喜。第一次魁地奇比赛之后,他手心里捏着挣扎乱窜的金色飞贼,高高的举起手臂,向整个世界炫耀他的成绩。 铺天盖地的欢呼雀跃,波浪般手舞足蹈的人群,格兰芬多金红色的海洋几乎要冲破观众席的护栏,把所有的赞许泼给他。哈利的心还在怦怦直跳,他第一次享受到万众瞩目的优越,几乎弥补了从前十一年的轻慢。 胜利几乎让他飘飘然起来,簇拥而来的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无一例外满含喜色,他骤然被一个小小的身躯热情拥抱,始料未及的是黑色卷发在他耳廓边短暂的划过,扰的人痒痒的。 那股茉莉花的香味在就他怀里停留了不到一秒钟,很快又跳开了。哈利听见她说了祝贺的话,然后伸手去拉艾希莉衣角的时候,自己反而被球队的其他人举起来,向天空抛去。 湛蓝的天,金色的阳光,雪白的云,还有狮子群落里的一只小鹰。做一个胜利者,可以一下子得到这么多,鲜花,掌声,关注,还有拥抱。 可惜这是错的。以后任由哈利如何在球场上扭转局面,夺得桂冠,艾希莉再也没来簇拥在人群里给他拥抱了。第二学年马尔福加入校队之后,每场比赛的结束,艾希莉一直都陪在他身边,无论马尔福是输是赢。 即使哈利抓到过那么多次金色飞贼,战胜过那么多次斯莱特林,她的眼神还是只落在那个男孩身上。 彩色的电视机屏幕突然一换,开始滚动插播广告。哈利把卡片放在茶几上,翻过来抖抖校袍,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摊在沙发上。 一小瓶粉色的药剂,软木塞子黏的牢牢地,必然是被忘的时间太久,几乎要和玻璃瓶融为一体了。哈利费了好大劲才拔开,险些把这珍惜的一点点药剂洒了。 巧克力,桃子,还有一点点混合茉莉味的曲奇饼干……迷情剂这东西,看来没有什么特定保质期。只要哈利肯闻一闻,永远都是新鲜的香气,这才是尘封的过去。 在斯拉格霍恩教授授课期间,大约是六年级。情窦初开的少年,对于迷情剂这种旖旎东西最感兴趣了。 那时候哈利饱受「噩梦」的痛苦折磨,伏地魔归来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剑,几乎任何时候都可能掉下来。可是这把剑只有他和朋友们能看到,其他的人总是装聋作哑,甚至要捂住他发声的嘴。 “粉饰太平。” 艾希莉冷哼一声,说了一句他没听懂的中文。她气坏了,独自站在环状石堆前面,背向着所有人。 这几年他们都不太好过。她的父亲死去了,死在布莱克的堂姐手里。缺席了好几个月的课,所有朋友都担心她不会回来……但是艾希莉还是回来了。他和她都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一样悲惨的身世,一样被食死徒夺走了父母。 还有另外一个说不上坏的消息,马尔福也变成食死徒了。艾希莉和马尔福彻底翻了脸,在特快列车的级长车厢——莫名其妙的污蔑泼到她身上,像三强争霸赛那时候丽塔斯基特的胡言乱语一样,摧毁一个女孩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恶意揣测她身边的男性朋友。 至少,哈利和她更亲近了。在这里,黑暗来临之前,他们也只有彼此了。 他还没来得及品尝窃喜,就在那堂魔药课上看清了现实。 她说迷情剂里有很多味道,只是听名词就很迷人,构筑起他从不知道的记忆。无关于他,一个都没有,所有人都在听她的话,只有哈利把余光分了一点给墙角的马尔福。马尔福望着她,令人讨厌的脸很白,但眼眶有点红。 一切都在进行,伏地魔的复活和他们的和好,这两件事,哈利哪一件都阻止不了。 只有哈利和朋友们在陋居过的最后一个圣诞节,他甚至才刚刚知道马尔福胆敢给艾希莉吃放了迷情剂的软糖。 马尔福没想过这有什么后果和副作用——哈利非常生气,一半是因为担心,一半是因为所有人都瞒着他。所有人,都知道他昭然若揭的卑微心意,所以心照不宣的替她瞒着他。 艾希莉喜欢吃乳脂软糖,红豆味的尤其难买。还记得一年级那时候,她常常垂涎蜂蜜公爵糖果店,赫敏和伊莲娜和她凑在一起,嘀咕着快点到三年级就好了。哈利在圣诞节前收到匿名的隐形斗篷,在计划去禁书区之前,他先去了霍格莫德村。 那份礼物应该准时送到她家了,不知道她吃下马尔福的乳脂软糖时候,有没有想起过那份一年级的生日礼物。 哈利不想再回忆了。之后的一切像按了快进的碟片,他的爱意消磨在一次又一次的回避里,滋生的是更难言的情感。一个英雄好像不该有太多喜怒哀乐,可是他克制不住——在马尔福正式被凤凰社接纳,成为线人之后,斯内普教授在魔药办公室一并训练他们俩的大脑封闭术。 两个男孩都在学着保护脑海里的人,他们面临同等的考验,也同样都做到了,可是终究因为他,贝拉特里克斯把艾希莉按倒在马尔福庄园的地板,以命要挟他。 他能说吗? 他能说吗。 不能。哈利身上压着好多人的期待和仇恨,或者说压着整个世界的未来。他是能挽救一切的关键,倘若预言球没有出错。 所以当事态完全失控后,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马尔福义无反顾的抱着她,那么无所顾忌,轻松的让他羡慕。 如果他也有父母,有家,不是被选中的孩子,也许…… 他其实想说,该说一些话的。问那个幼稚的问题,问她能不能完成自己的愿望,因为干枯的草梗还没发挥该发挥的作用——可是愿望就只是愿望,是不会实现的。 不会了。 在听说她不想和德拉科结婚的时候,哈利曾也挣扎过。他瞒着布莱克,在马尔福庄园外远远的看了一眼。 那座大大的喷泉,艾希莉侧坐在石台上,宽大的遮阳帽沿拉的很低,盖住了大半张脸。她只穿着鹅黄色无袖连衣裙,右手淡淡的拨弄着喷泉池里的水纹。 草编的软帽檐被风掀起一点来,露出盖着的一双微莹的眼。马尔福来前院找她,两个人靠在一起看花,艾希莉分明在笑,眼睛里满是不舍和情愫。 哈利给纳威通了信,教他裁了一缕回忆送给艾希莉。丢开笔之后,海德威没去衔那封信,静静的驻足望着他。 “去吧,好女孩。”哈利摸了摸海德威的头顶,通人性的雪鹄俯下去,带着主人的委托飞出窗口。 他们该是和好了,尽管哈利没去参加婚礼。 在遥远的地方,艾希莉好好的生活着。哈利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感觉酒精有点起作用。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他才想起来喝酒之前什么都没吃,难受的头晕。 电子钟滴滴的报响清晨六点,从敞开的卧室里传出来,好像比电视声音还大。哈利微醺的趴在抱枕上,把眼镜搁在酒杯和酒瓶旁边,安然闭上眼。 今天不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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