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快了。陪皇后一起用吗?” 公孙敬声点头,来找表弟玩之前他见过姨母:“姨母吩咐过莲子,据儿的午饭送去她那儿。”穿上鞋整理一下衣袍,冲小孩伸手。 枇杷拦住:“小殿下这样可不能出去。”手脚麻利的拿过崭新的外袍给小孩穿上。 公孙敬声打量一番:“好像从你生日那天起,我回回过来你回回衣裳都不一样。好像还是新的。就你还好意思嫌东方朔嫌江充穿得花。” 刘据瞥他,我是嫌江充穿的跟妖怪一样,但也比“大野鸡”好听。
第17章 过目不忘 刘据说话费劲,索性装聋作哑,推开他直直地往外走。 公孙敬声被推得一愣一愣,回过神小跑三两步追上:“生气了?”勾头看看小孩,“脾气真大。” 刘据无语地瞥他,说我的时候要不要看看自己。 公孙敬声自我感觉挺好,到正殿见着卫子夫就状告“奴大欺主”,甚至当着刘据奶姆的面。 所有人都认为皇后温柔和善也分什么事。 婢女为她梳妆的时候拽疼她的头发,卫子夫宽宏大度地安慰她无需害怕,下次梳发仔细便是。刘据虽是皇子,真要论起来比皇后尊贵。皇后之所以被封皇后,正是因为她诞下陛下长子,母凭子贵。以至于奶姆闻言吓得跪地求饶。 卫子夫令刘据身边的人退下。 奶姆心底不安,担心下一刻她便人头落地,不愿离去。枇杷使劲拽她一把,向卫子夫道:“婢子先行告退。” 卫子夫颔首,奶姆不敢不从。 公孙敬声皱眉:“姨母怎叫她走了?” 卫子夫不答反问:“奶姆紧张据儿有错吗?”不给他狡辩的机会,又补一句:“想清楚了再回答。” 公孙敬声摇了摇头:“没错是没错,可她凭什么指责我?我和据儿玩闹关她何事?” 卫子夫:“今日吓到据儿的人若是去病,奶姆绝不敢说他也有错。可知为何?” “为何?”少年傻傻地问。 霍去病跟卫子夫这个姨母较为亲近,与刘据相关的事,霍去病会主动告诉卫子夫。卫子夫问小外甥:“己身不正,焉能正人?这句话耳熟吗?” “可是我,我变好了啊。” 卫子夫看一眼儿子,小孩左手跟右手玩。卫子夫就没管他,继续对外甥道:“变好不是嘴巴说说那么容易。你以前一有不快就对奴仆拳打脚踢或辱骂,父母打你都无用,谁敢相信你短短几个月就变好了?” 少年烦得皱眉。 卫子夫担心外甥听了这话破罐子破摔:“你有几年无法无天,就得花上几年证明自己。敬声,你是据儿表兄,据儿无同母兄长,你要给据儿做个表率啊。去病成天见不到人,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他,我是不敢指望了。” 少年眉目舒展,又被哄开心了:“姨母放心,我一定看好据儿。” 卫子夫心说,他身边那么多人哪用得着你照看啊。 “姨母相信敬声。你小小年纪能把奶姆堵得哑口无言,待你长大后,即便不能跟着你二舅征战沙场,也可以当个出访万国的使臣,也足矣担得起九卿之一的典客。” 公孙敬声心花怒放。 卫子夫冲他招招手,摸摸他的小脑袋:“你希望别人谈论起公孙敬声,总是说那人啊,不学无术,要不是有个好父亲,陛下才不用他?” 这招对二十出头,甚至十来岁的少年都不好使。公孙敬声八岁,顿时被他皇后姨母忽悠迷糊了,嫌弃地说:“我用得着靠他?” 卫子夫:“我也觉着你比公孙太仆聪慧多了。” 少年骄傲地抬起下巴,那是自然。 刘据看着暗暗摇头,果然凡人和修真者之间差的只是灵气。倘若此间灵气浓郁,修真者过来很有可能活不下去,被狡猾的凡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卫子夫抬手:“摆饭。” 饭毕,刘据犯困,卫子夫令人送公孙敬声出去,公孙敬声想再玩一会。卫子夫问他:“功课写了吗?敬声,据儿机灵吗?他这么机灵明年便可开蒙。想必你也听说过,我和你母亲以前是平阳侯府的女奴,没有机会学文识字。我如今认识的那几个字还是托了陛下的福,哪能教据儿啊。” 公孙敬声:“陛下不给据儿请太傅吗?” 卫子夫:“据儿太小,胃小易饿,一日食五六次,无法静下心来跟随太傅学习。”瞥一眼这么一会就在莲子怀里睡着的小孩,“你看!” 表弟的睡功公孙敬声饭前已经领教过了。他和据儿一同躺在榻上,他了无睡意,小孩鼻鼾声很响,睡得那叫一个香,公孙敬声都不舍得捉弄他。 卫子夫又解释:“他身体弱得多睡。太累的话长不高,也易生病。” “那姨母等据儿醒来记得告诉他,下次休沐日我再来找他玩儿。” 卫子夫:“阴天下雨就别来了。路上泥泞我担心你。敬声现在比以前懂事,不会叫姨母担心的寝食难安吧?” 公孙敬声想也没想就摇头。 出了椒房殿,少年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多年以后,想起今日之事,少年全明白了,可惜晚了,他的秉性就如陶坯,表兄一言姨母一语表弟再给他一下,他迷迷糊糊就把自己烧定型了。 莲子把刘据放卫子夫榻继续睡,出来询问:“皇后,奶姆如何处置?” 卫子夫沉吟片刻,有句话公孙敬声说得不无道理,奶姆没有资格指责他。奶姆是她从宫外请来的百姓,面对陛下的质疑可据理力争。错就错在她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她是卫青夫人买的。若不是她赶巧跟卫子夫前后有孕,若不是很多人提醒她不能皆用外面的人,卫子夫不会把她召入宫中,她的孩子也不会被优待。 “她养过几个孩子,到底比枇杷等人见多识广。我可能也不如她。先留着。敬声说她的不是的时候据儿一声不吭,想必无所谓她的去留。此后叫他照看据儿的衣食,别叫她整日跟进跟出。见着她知道怎么说吗?” 莲子就说皇后这样安排也是为她着想。再失口惹到公孙敬声,皇后为了服众也得把她还给关内侯。 奶姆以为她此番就是不挨板子也会被打发出去。以至于一听莲子说她可以留下,顿时感激涕零。 枇杷等莲子走远,劝奶姆:“谨言慎行吧。也就是皇后贤惠,卫将军仁善,你要是馆陶大长公主送来的,叫她知道这事,明年的今日才真真是你的忌日。” 奶姆见过馆陶公主,对她做下的事也有所耳闻。早年皇后还是馆陶公主的女儿,跟陛下成亲多年一直未孕,陛下着急,帝位不稳,好不容易还是卫夫人的当今皇后有了生育,馆陶气愤,也许担心女儿后位不稳,就绑了还不是关内侯的卫青威胁卫子夫。 当日若不是卫青好友公孙敖仗义相救,他的结局真不好说。 思及此,奶姆脸色变白:“多谢姑娘提醒。” “小殿下身边离不开人,我过去看看。”枇杷叫上另一名比樱桃大几岁、与她年龄相仿的宫女到皇后身边听候差遣。 皇后容儿子睡一个时辰就把他抱出来。 凉风一吹,小孩被迫睁眼。 为了迷惑身边人,刘据上午瞎煮药。时节不等人,下午不能再浪费。 刘据醒醒困,小手给枇杷,枇杷抱着他小心翼翼走下高高的台阶,把她递给杨梅。杨梅抱着他到偏殿台阶下,小孩要下来,自己上去——双腿太软,总要多锻炼。 椒房殿有几处偏殿同正殿相连,无需上上下下,走廊檐便可直达。不过刘据生的晚,那几处归三位公主了。 刘据的住处其实更像一个单独的小院,只不过没有院墙,又在椒房殿旁侧。 先帝元后无儿无女,以至于椒房殿很多屋子都空着。再后来当今太后为皇后,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迁宫,椒房殿一直空到刘彻登基为帝。 卫子夫原以为是个女儿,也没叫人收拾这处屋子。刘据出生后,刘彻匆匆叫人休整一番,导致这处偏殿至今无名。宫人提起来皆用椒房殿偏殿代指。 果不其然。 刘据再捏药材往鼎里扔,枇杷等人该洗衣的洗衣,该拖地的拖地,各司其职,只留韩子仁烧火,樱桃供刘据差使,两名会骑射功夫的太监退到两侧,远远地守着他,同时盯着是否有不轨之人从两侧潜上来。 韩子仁见他捏了七味药材还继续:“小殿下,装不下了。看来奴婢明日得再去一趟武库,给殿下做个大一点的鼎。” 鼎是皇权的象征,如今虽然不如早年珍贵,外人也不敢做,也没人做,卖不出去。小孩用的小鼎就更没有了。韩子仁只能麻烦武库署。 刘据也觉着有点小:“桃儿。” 樱桃过来,刘据拉过她的手,药材放她手心里。韩子仁见状到殿门口,冲擦地的老媪招招手:“找个干净的碗或盘给殿下放药材。” 忙着拆窗帘的枇杷闻言拿个茶杯过来:“殿下,可以吗?” 刘据无奈地瞥她一眼,接过去。 枇杷看懂了:“碗和盘得去膳房找。您别嫌弃,先用着,婢子这就去拿。”说完朝膳房跑去。 刘据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挑药材,又挑许多,跪坐在鼎前看着药材软下去他才继续放。 小孩的动作跟太医署煎药的太医不说一模一样,也有七八分像。饶是韩子仁认识到他聪慧异常,仍然很诧异:“小殿下过目不忘吗?” 刘据不解地看他一下,此话何意。 韩子仁加一点柴,保证火不灭:“无论什么看一遍就记下了。” 刘据眨巴眨巴眼睛,仿佛说,这不是应该的吗。 韩子仁呼吸骤停,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恨自己擅察言观色。韩子仁张口结舌,半晌吐出他难以接受的猜测:“殿下认为奴婢理应看过一遍就记住?” 樱桃看他,韩子仁说什么疯话呢。 刘据微微歪头,不然还要看几遍啊。 樱桃在刘据另一侧,看到对面的韩子仁眼球放大,忍不住问:“你和殿下在打什么哑谜?” 韩子仁神色复杂的摇头:“没什么。我和殿下聊天呢。” “殿下不吱声也能聊?” 韩子仁点头:“樱桃,看着火,我——我尿急。” 刘据举起手臂。韩子仁疑惑不解。刘据拽一下他的衣袖,韩子仁赶忙为他挽好衣袖:“殿下想自己试试?那殿下试试吧。”换作以往,哪怕是上午,韩子仁都不信他会烧火,“樱桃,看仔细了。” 樱桃嫌他啰嗦:“憋着不难受吗?”
第18章 举荐庶人 韩子仁瞪一下樱桃,小跑下了台阶朝宣室狂奔。半道上他猛地停下,他是陛下选中的不假,可他如今在椒房殿当差,伺候的是皇后嫡长子。 犹豫再三,韩子仁拐去椒房殿正殿。 正殿外的小太监见他脸通红,脑门锃亮全是汗,不待他开口,跑进去禀报:“小殿下身边的韩子仁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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