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君点头:“也是。” “朝中也是这样。”昭平君懂事,小太子不介意多点拨几句,“身为御史跑去廷尉府指手画脚,还要廷尉做什么?我身为太子就要当好太子,不要总以为自己是皇帝。储君是君,那君又是什么?” 昭平君问:“说给我听呢?” “也是提醒我自己。”小太子示意他尝尝茶,跟他以往喝的不一样。 昭平君浅尝一口:“不是茶汤?” “茶叶磨成粉冲泡而成。” 昭平君又尝一口:“清淡不腻,却又比清水有味。不想吃茶又不想喝水的时候正好用这个。” 小太子点头:“母后闲着无事做的。我觉着不错令枇杷她们几个跟母后学的。” “回头把做法写给我,还有这个薄饼。”昭平君又捏一块,“敬声老弟的亲事定了。” 小太子愣了愣,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定,定了?” 昭平君点头:“家世清白,粗通文墨,小吏之女。” 很多世家大族也只是让女儿学几个字,不至于当睁眼瞎。小吏请不起夫子,他女儿能读书识字想必是他教的。小太子满意:“其父秉性不错,家风应该也挺好。” “你知道?”昭平君诧异。 小太子摇头:“猜的。” 昭平君一脸不信。小太子好笑:“你当人人都有钱请师傅?人人府里都有私学啊?不说旁人,就说公孙家,若非我那个坏姨丈有钱请师傅,敬声的堂姊妹可没机会读书识字。” 生来富贵、认识的人也多富贵的昭平君听糊涂了。 小太子:“公孙家的私学说是公孙一族的家学,其实是公孙贺出钱办的。敬声的伯父和叔父的俸禄还不够他们自己用的,拿什么给女儿请夫子?” “他们夫人可以教啊。” 小太子无语。 昭平君张口结舌:“他,他们的夫人不识字?” “你夫人家世不显却能嫁进侯府,盖因她知书达理。可这种事看运气。不是所有知书达理的女子都能嫁进高门,所以很多父母不敢赌,也不舍得拿出大半,甚至全部积蓄给女儿请师傅。” 昭平君:“可是,公孙贺的父亲以前官职挺高啊。” “不巧,该娶媳嫁女的时候他出事了。” 昭平君懂了:“难怪公孙贺和你姨母定亲的时候都二十四五了。原来被他父亲耽搁了。” 小太子摇摇头:“不止。公孙贺最有出息,他父亲想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可门当户对看不上他,因为他父亲犯过事,小门小户的他看不上,高门大户他又攀不起,这才耽搁到二十多岁。” “怪不得公孙家那一窝都不像世家夫人。他们家老太太是不是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昭平君想起什么,“就那你姨母还怕她们?” 小太子解释:“一个‘孝’字压死人啊。” 昭平君想起他公孙老弟,若非亲情排在皇权后面,公孙敬声也不敢拿着马鞭耀武扬威。 “是我忘了。” 小太子:“你这样就好比那种人。” 昭平君瞪着眼叫他说清楚。 “一个穷人跟你说喝不起粥,你来一句,为何不吃肉。” 昭平君差点呛着,一时说不出话,用手指着他,“你你你——” 小太子把茶递给他。 昭平君嘴里的饼顺下气,气得怒道:“侮辱谁呢?” “打个比方。再说了,也没差多少。” 昭平君确实认为小吏之女学文识字实属正常,不理解为何公孙敬声很满意。他这人又认为“千金难买我愿意”,所以心里纳闷也没说出来。偏偏他又藏不住话,是以先前突然拐到公孙敬声身上。 “就你懂得多。”昭平君无法反驳,瞪他一眼继续吃饼。 小太子好笑,差点呛过去他竟然还敢吃。 “过几年小侄女大了,你就知道女子粗通文墨多么不易。单单请师傅就够你头疼的。” 昭平君:“有钱还请不到人?” “教女子,不好请。人品端正又会授课的老师就更少了。” 昭平君打量他一番:“说得好像你请过一样。” “母后不识字,在父皇身边的时候感觉自己很无知,又因为要照顾大姊,伺候父皇,心有余而力不足,恶补文字的时候很是辛苦。她不希望女儿跟她一样,所以大姊才三岁她就求父皇给大姊找师傅。大姊随母后住得找女夫子。父皇找了两年也没找到合适的,只能另给大姊准备教室,请入宫当差的郎官或士大夫教他。东方朔还教过两位阿姊。” 昭平君怀疑他听错了:“东方朔?” 小太子点头:“没教几日他就因为殿内失仪被父皇贬为庶民。” 昭平君知道这事,东方朔醉酒殿内撒尿,气得他皇帝舅舅恨不得拆了宫殿重建。 “这么说来我以后也得给你侄女找男夫子?” 小太子:“嫂夫人可以教。你也可以指点一二。” 昭平君连连摇头,他还是算了吧。 “我听说御史下午没什么事?” 昭平君点头:“上午奏章陆续递上来,午饭前送到宣室殿,下午几乎没什么事。” “你那些同僚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偶尔找他们请教几句也足够教小侄女了。” 昭平君细想想,有道理。 从太子宫回到府里,昭平君看到偏房门紧闭,想起里面塞满宝物,随便拿出一件换成钱请夫子都用不完,又觉着何必自己教。 昭平君夫人怕女儿生病,不许她出去。昭平君喜欢抱着她到处走。以至于小姑娘很喜欢父亲。听到父亲的声音小姑娘就咿咿呀呀要他抱。女儿抱到怀里,昭平君不由得想起他的禽兽父亲。身为人子都没有想到父亲那般无耻,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外头请的师傅秉性如何。 昭平君越想越觉着还得自己教。 翌日下午,昭平君见霍光闲着看书,也拿一卷书凑到他跟前,向他请教。霍光下意识朝外看,天上没下红雨,太阳也是打东边出来的啊。 昭平君掰过他的脑袋:“许你勤学上进,就不许我好读书?” “出什么事了?”霍光低声问。 昭平君不好提孩子,低声说:“有份奏章,没看懂。” 霍光乐了。 昭平君朝他背上一巴掌。 霍光敛起笑容:“哪句不懂?” 昭平君拿的是他自己抄的纸书,翻开一页,给霍光个眼神。霍光张口结舌:“你你,这一页?你在太学这么多年——” 昭平君捏住他后颈,霍光压低声音:“我怎么听说你不讨厌上学?难道传言有误?” “我确实很喜欢上学。谁说上学就得听课?” “不听课你还能忙什么?” 自然是忙着赚钱。昭平君不好说实话,“你管我忙什么。你其实也不懂吧?” “少激我。”霍光伸手夺走书本,一个字一个字同他解释。” 昭平君听得豁然开朗,禁不住低声说:“原来那句话的书面表达是这个意思。” 霍光很想说,五岁小孩都懂。可见他很感兴趣,也不好打压他的积极性。 昭平君打小混迹市井,虽然读书不多,但该懂的人情往来他都懂。休沐日上午,去冠军侯府找霍光。不巧碰到霍去病,霍去病奇怪,他二人何时那么要好了。 “找光何事?”霍去病问。 昭平君:“我们约好今日出去用饭。怕霍老弟忘了。” “你们?” 昭平君胡扯:“还有敬声。敬声先过去了。” 二人很是要好,霍去病不疑有他,去弟弟院里催他快点。 昭平君昨日同霍光说过,今日请他吃饭。霍光以为他客气一下,听到大兄的话他慌忙跑出来。不好说不相信他,直言他差点忘了。 此言一出,霍去病越发相信三人提前约好的,叮嘱弟弟别喝太多酒,明日还得进宫当差。 霍光连连点头。 卫少儿出来问他还有没有钱。霍光吃住都在冠军侯府,衣服鞋袜也有府里准备,平日在宫里当差用不着钱,是以他一年到头能存不少钱。霍光拿下腰间的荷包证明有钱。 卫少儿等二人出去才提醒霍去病:“他和敬声年龄相仿,敬声的亲事定了,昭平君的孩子快会走了,他的亲事你是不是也上点心?” 儿女婚事当由父母做主。可卫少儿和霍去病都不想再见霍仲孺,霍光不可能回平阳县成亲,卫少儿不是霍光嫡母也不是后母,那他的婚事只能由霍去病操办。 “母亲和夫人先帮他看看,回头我叫人查查。” 卫少儿:“有没有什么要求?” “通情达理,待人和善。”霍去病不由得想起他糟心的大姨母,“反正不能是姨母那样的。” 卫少儿:“我是说家世。” “家世清白,识文断字。” 卫少儿明白了,不求门当户对,只求合适。 小太子得知他二姨母开始帮霍光相看妻子,禁不住跟韩子仁感慨:“岁月催人老啊。” 韩子仁无语:“殿下,您才十三岁。” “年后敬声成亲,不出意外到秋霍光也该成亲了。唉,跟孤玩的人越来越少,孤不想长大都不行。” 韩子仁:“殿下不想长大?” 小太子点头:“我长大父皇就老了。”
第189章 太子养猪 小太子经常把“我长大了”挂在嘴边。听闻这话,韩子仁不禁疑惑:“殿下不想长大吗?” 小太子点点脑袋,手肘撑着书案托着下巴:“我想长大又不想看到父皇衰老。” “……殿下,喝点茶吧。”韩子仁算是听明白了,小太子一时有感而发,并不需要他安慰附和。 小太子接过水杯抿一口:“不热了。” 茶汤不热味道很怪,苦涩中泛着油腻或甜腻。韩子仁小心翼翼点着炉火煮水,随后把茶杯和茶壶给书房外的小宫女。小宫女洗刷干净送过来正好水热了,韩子仁往锅里放茶饼以及小太子喜欢吃的各种干果。 小太子望着窗外的飘雪呢喃:“还以为今年是个暖冬。” “今年寒冬来得晚。”韩子仁把火压一压,以防煮溢出来。 小太子眼角余光注意到小宫女还在门边候着,令其下去歇息。小宫女应一声“诺”,书房里只剩小太子和韩子仁。小太子趴在书案上同韩子仁抱怨:“不想看书。” “不想看就不看。”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小殿下也该好好歇歇了。 小太子嘟囔:“也不想下棋。” “殿下想做什么?过一会雪大了奴婢陪您堆雪人?” 小太子晃一下脑袋:“冷。” 韩子仁没招了:“殿下找陛下玩儿去?” “父皇不是同百官议政就是批阅奏章,亦或者去永巷抚琴听歌。”小太子提不起兴趣,“韩韩,你说为何要有冬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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