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襄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早知道背对着他的人是舅舅,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上前:“四处都是人。我们就在街上走走。” 曹襄的友人邀请王家父子一起。曹襄顿时觉着眼前发黑:“王公子还有事。我们别打扰他们了。”说着话给太子使眼色。 太子颔首:“你们先去吧。” 曹襄闻言一手拽一个,连走带跑。他的友人奇怪:“你怎么了?”另一个友人问:“你还怕他们?” 刘彻嗤一声:“该给他找点事干了。” 太子扯扯他的衣袖。刘彻边走边问:“改日你姑母问起我,我就说是你的主意?” “他跟公孙表兄和陈家表兄不一样。”太子提醒他,谁敢指使平阳侯干事啊。 刘彻:“上林苑?东方朔不怕他。东方朔没脑子,敢当面数落我,也敢数落大长公主。他也不怕长公主。” “他去上林苑管上林苑收益吗?” 曹襄有钱,也不敢糊弄刘彻,把他放到上林苑,刘彻以后都不用令人查账。 思及此,刘彻突然感到一丝怪异,他若没看错的话,曹襄气色很好。往年每到这个时节他都得窝在府里养病。其次就是秋季。他只有冬季很冷或炎炎夏季很少生病。 刘彻给随从使个眼色,众人散开远远地跟着:“据儿,去病给他用过药。我猜不止一次。” “表兄此生虽然杀过很多人,可他不是杀人兵器。他有七情六欲知冷暖。他还不是冠军侯的时候,襄表兄就时常找他玩儿。他哪能眼睁睁看着友人虚弱下去?” 刘彻:“去病这点同你二舅一样。” “表兄如今只有一子。他给自己和表嫂以及表侄各留两粒,还有四粒。那东西不救现在的友人,留着救以后的友人?相识于微时的情谊最真。”太子补一句,“霍光是您的人。以后自有你救他。您不方便还有孩儿。” 刘彻笑了:“据儿,你实话告诉父亲,你那里还有吗?” 太子点头:“在老鼠洞里。” 刘彻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又胡说八道。” “孩儿那里您这两年没少去。有可疑之处吗?”太子无奈地白他一眼,“又不是街边小菜。” 刘彻发现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回去吧。到里面该走不动了。” 太子也觉着越往里人越多:“父亲,您看到黎民百姓脸上的笑容心生欢喜吗?”
第216章 一笑倾人城 刘彻很想问儿子,其实你是我父亲吧。 “据儿,我们出来干嘛来了?” 太子想想:“听听民间的声音啊。”难道不是吗?太子很是疑惑地看着老父亲。 刘彻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什么理由不好找,找这么个破借口。 “顺道听听民间的声音。”刘彻嘴硬,“春游!” 太子拧眉,“好像是。” “你现在在做什么?趁机给你父亲上课。”刘彻嫌弃,“逆子!” 太子脸色微变,很是无语:“以后不说便是。父亲莫生气,孩儿请您吃美食。”不待老父亲拒绝,太子就拿腰间的荷包,然而腰间什么都没有。太子低头,空空如也,“韩子仁,吴琢,过来!” 两人有些年没有出来过,太子不怕他们被人一眼认出来,见他俩很想出来透透气,就没带那两位非阉人宦官。非阉人宦官每月可以回家待几日。韩子仁和吴琢休沐日也只能窝在宫里,实乃他们不想回去。他们早年被家人伤透了心,不想再看到家人。家人如今对他们好也是因为他们在太子宫当差。改日被撵去狗舍,家人又会跟以前一样不待见他们。 “公子!” 二人大步上前。 太子指着自己腰间:“荷包呢?” 吴琢和韩子仁下意识往他们身上摸,只摸到他们自己的荷包。二人相视一眼,难以置信,不会丢了吧。 刘彻乐了:“丢了?” 太子殿下气得咬牙切齿:“这些个无房无地的流氓!不要叫我见着他们!” 韩子仁和吴琢异口同声地问:“真丢了?” “不然呢?”太子没好气反问。 吴琢张口结舌:“可,可是好像也没有人靠近你啊。” 刘彻拉着儿子的手臂:“不一定是流氓干的。这么机灵的人定是惯偷。不需要靠近,隔一个人也能把你的东西拽走。里头有什么?” 十年前太子不怕暴露身份,每次出来都不太注意衣着。这几年怕被人猜到“王孙”也是太子,太子出来很注意。衣鞋都是枇杷等人做的,而非宫中绣娘。绣娘手艺比枇杷等人好多了。见多识广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吴琢要给他戴玉饰的时候,他寻思着得听听黎民百姓的心声,为了显得平易近人就没戴。可荷包里装了几块金币和一串铜钱。 “钱!”太子不心疼钱,而是气他堂堂太子殿下,前世离成仙只差一步的半仙竟被偷了。 刘彻看着儿子的神色也知道他不是心疼钱:“吃一堑长一智。” “这——这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事吗?”太子扭头往老父亲腰间打量。 刘彻:“我没带荷包。” 春望从刘彻身后出来:“主人的钱在老奴这里。” 太子瞪他:“就你长嘴了!” 春望闭嘴,但他又想笑。 刘彻也想笑:“好了。”冲春望伸手,春望把荷包递过去,刘彻转手给儿子。 “不要!”太子躲开。 刘彻好笑,就这还成天嚷嚷着长大了。 韩子仁慌忙把他的荷包递出去。 太子奇了怪了,“怎么没人偷你们的?” 韩子仁等人身后跟着几个侍卫,谁敢冲他们伸手。韩子仁指着外袍,“可能被衣袍挡着了。” 刘彻:“还买?” “买!”太子要化悲愤为食量。韩子仁带的钱被他用得一干二净,太子依然不解气,决定明日出来抓贼。 刘彻听到儿子计划往荷包里装石子,差点被儿子孝敬的街边小吃呛着:“装什么?” “石子!” 刘彻把嘴里东西咽下去:“什么都不装也有人伸手。” “为什么?” 刘彻给儿子个眼神,让他自己意会。太子低头打量一番自己,衣着寻常啊。刘彻放下食物,“据儿,你这身衣裳跟公孙敬声和卫伉平日里穿的差不多。可像你这样高,相貌又随了我和你母亲的可不多。这些优点集中到一起,你走在街上堪称鹤立鸡群。你问春望。” 春望在一旁等着伺候天家父子,闻言他不敢多嘴,端的怕被憋了一肚子火的太子喷一脸,“殿下龙章凤姿,着实显眼。” “这么说被偷还是孤的错了?” 春望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说一个“是”能憋死他吗。 刘彻乐不可支。 “父皇!”太子气得大声吼。 刘彻:“你小点声。路上这么多人,也不怕路人听见。” 太子闭嘴,瞪着眼睛看着春望。春望哭笑不得,“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太子没好气问。 刘彻:“对你而言可以这样用。堂堂太子三天两头往外跑,还不是往河边走?”递给他一个艾草团,“吃吧。虽然馅料都是一些野菜,但味道挺不错。还热乎着。” 太子接过去咬一大口。 刘彻和春望齐声惊呼:“噎着!” 太子没被噎着,差点呛着,被二人吓的。太子一脸无奈地看着两人,刘彻闭嘴,递给春望一个艾草团,春望愣了愣,没有想到还有他的,大为感动。 太子吃完心里还有气。刘彻见儿子面无笑意也不敢招惹他。 回到宣室殿,刘彻越想越好笑,忍不住放声大笑。 霍去病到殿外吓得不敢直接进去,问侍卫:“陛下这是怎么了?” 侍卫低声解释:“太子殿下的荷包丢了。” 霍去病听糊涂了。 说话的侍卫也出去了,他从太子发现荷包丢了说起,一直说到太子把韩子仁的钱用光了还一肚子火,逮谁喷谁。 霍去病不可思议:“他经常出去也能被偷?” “谁说不是呢。”侍卫说出来也想笑,“也是街上人太多,殿下被人碰到也没多想。” 霍去病:“我进去看看。” 刘彻听到脚步声敛起笑容,一见是霍去病,招招手:“过来,过来,朕告诉你一件趣事。” 霍去病没说他已经知道,他还想听听太子表弟被气成什么样了。当他听到太子表弟要装石子抓贼,他不禁说:“还用装石子?” “朕也是这么说的。他常用的荷包虽然是太子宫的几个婢女闲着无事做的,可布料丝线皆非寻常之物。只是一个空空的荷包也可卖十文钱。不敢抢只敢偷的人胆子小,他们所求也不多,够吃一顿饭就行了。” 霍去病点头:“这是据儿头一次被偷?街上人很多?” “不然朕怎会叫你暂代卫尉之职。”刘彻示意他坐下,“不过朕也没有想到人挤人。” 盖因不止参加比试的匠人,亲自来送自荐的士子,还有嗅觉灵敏的商人。京师方圆五百里敢来京师的商人几乎都来了。 长安城以前就拥挤,寸土寸金,再来这么多人可不得人挤人。 刘彻忽然想起一件事:“春望,亲自去找东方朔,令上林苑的匠人这几日多做些胡麻油和纸。” 春望明白,只因在东市碰到一个人对太子殿下说“一句惊醒梦中人”。 霍去病也明白:“陛下,过几日就比试了,比试结束人都走了卖给谁?” “就是快结束了才好卖。” 刘彻早已吩咐主考官,当场把考生的籍贯写下来,然后就近安置。铸钱权已被刘彻收归中央,由上林苑统一铸造。家中无牵绊之人皆入上林苑。这一点还是刘彻近日才想到的。 考生初到长安反而不敢用钱,留着钱三年后再考。比试结束第二日放榜,被录用的人由朝廷提供路费,途中还可以进驿站歇息,他们带来的钱用不着了,定会给家人买些东西。落选的人中手头宽裕的也会买些京师特产。 虽然胡麻已不是稀罕物,但胡麻油依然只有上林苑、博望苑和公孙敬声以及昭平君的奴仆会做。胡麻多了,油便宜了,能到京师的人都会带些胡麻油,可以自己用,也可以卖给当地乡绅。 霍去病不懂:“陛下,考生的午饭怕是得由朝廷提供。” “为何?” 霍去病:“考官们说一张方几也得一日方能完工。虽然不比做方几,比榫卯这类小东西,可越小越精细的东西越慢。” “你怎么想的?” 霍去病:“上林苑有人有粮,此事可以交给东方朔。一人两个带馅的炊饼和一碗汤。木匠、铁匠这些分开考,一日也没有多少人,考场都没坐满。” 刘彻颔首:“那上林苑忙得过来。对了,此事由曹襄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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