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仁:“奴婢不知。” “不知?”卫子夫皱眉。 韩子仁不敢有半点隐瞒:“奴婢不知鸡有没有生病,但殿下说小鸡病了。奴婢来的时候殿下忙着给小鸡抓药、煎药。” 卫子夫长舒一口气,顿时感到她方才身体发软。她手肘撑几,手抵着脸颊,无奈地说:“你就没有想过据儿乱讲?” “殿下为何扯这种瞎话?” 卫子夫:“为了熬药玩儿。” 韩子仁不这样认为:“殿下知道那些药材是您花钱买的。不会故意浪费。”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鸡瘟传人,那是不是指鸭鹅和猫狗也难避免?它们也病了?” 韩子仁想想,猫从昨晚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十有八九在哪个老鼠洞旁吃饱了,不想动,原地休息。小狗一早就上下高台疯个不停。鸭鹅在宫里久了,清楚哪儿有水,不知谁一早起来打开笼子,那四个这会子在池里畅游呢。 “奴婢回去就仔细盯着它们。” 卫子夫抬抬手令他退下,冲莲子招手:“马厩有兽医,叫他们过去看看。” 莲子:“您不是不信吗?” “这种事我和韩子仁一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马厩离椒房殿不近,韩莲子乘车前往。 饶是如此,等她带人到偏殿,刘据给小鸡准备的药也快好了。 照看御马的兽医一路上没少嘀咕,鸡和马能一样吗。一个四条腿,一个两只脚。一个能扑通飞几下,一个只会狂奔。可皇后之命不可违,兽医只能硬着头皮上。 兽医做不到“望、问”,他又不敢敷衍了事,于是把小鸡从窝里拿出来,看一下鸡眼睛,像蒙一层纱:“这鸡确实病了。” 刘据点着小脑袋:“我知道啊。” 兽医噎了一下,心说小殿下,要不要看看你多大。 韩子仁解释:“殿下在给小鸡煎药。药方我叫枇杷记下了,劳烦你再帮殿下看看。” 兽医嘴巴合不拢,他听到什么? 韩子仁又重复一遍,兽医手动合上嘴巴:“鸡还能喝药?” 刘据身边一众人沉默片刻,互相看看,吴琢请兽医回去。兽医见状确定鸡可以喝药,他不由自主地移到大门另一侧,药柜旁、枇杷跟前:“姑娘能否给在下看看药方?” 枇杷下意识看刘据。 刘据的药方不是医鸡的,而是医前世同门坐骑灵鸟的。前世医鸟用灵草,今生医鸡自是用凡草。虽然缺了一味替代品,那也好过叫小鸡干熬。 刘据点头,枇杷递给他三片竹简。 马病了也得吃药,药草加在草料里,所以太医署的那些药材兽医几乎都认识。他以为至少有一味贵重药材,然而全是山间地头随处可见,随手可摘的。 兽医看完禁不住皱眉,其中两味药相克,“药方谁开的?” 枇杷:“有何不妥吗?” “很不妥。”兽医指着相克的两味药,“这药鸡吃下去,不是死就是半死不活。” 枇杷猛地转向小主人。 刘据停下添柴的动作:“死了吃鸡肉啊。” 兽医噎住。 韩子仁忍着笑上前几步,请兽医回去。兽医见他们大大小小都不听劝,干脆不管了。反正给鸡吃,不是给人吃。 枇杷等他上车走远,韩莲子也朝正殿走去,偏殿没了外人她才问:“殿下,药还给鸡喝吗?” 张顺子前十几年长于乡间,后十几年混迹市井,偏方邪术见得多听得多,他走过来:“枇杷,那兽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些病就得毒药医。用好了砒霜也可救命。” 刘据瞥他,看不出来啊。 枇杷见状试探地问:“殿下,真的吗?” 虚岁三岁的小孩当然不知道啦。 “砒霜是什么呀?”刘据一脸好奇。 张顺子解释一下毒药,又指着药柜:“这里没有。等殿下长大了,自会从书中看到。” 刘据点一下小脑袋,打开药鼎盖:“桃桃,碗!” 樱桃递来小碗,枇杷倒药,放在窗台上。 约莫半个时辰药凉了,枇杷倒入小鸡喝水的碗里。杨梅靠着药柜坐在地垫上,刘据窝在她怀里假寐。听到动静他撩起眼皮看到枇杷跟小鸡商议:“快喝吧。喝了病就好了。” 刘据想叹气,即便小鸡通人性她也是鸡。人都不想喝药,何况鸡。小孩过去,往地上一跪,小鸡抱怀里,捏开尖尖的嘴巴,“桃桃,勺。” 樱桃递来搅药的小勺。 刘据动作太快,此刻枇杷等人才反应过来。韩子仁慌忙夺走鸡:“殿下,这种小事奴婢来就行了,不敢劳烦殿下。” 枇杷赶紧把人抱远:“殿下啊,你怎么那么大胆?” 刘据反问:“大胆?” 枇杷噎了一下:“婢子忘了,殿下跟婢子不同,天生聪慧,无所不能。” 刘据淡淡地瞥她一眼,转向韩子仁。 枇杷禁不住怀疑,她说错了?春望没少这样恭维陛下,陛下挺高兴。怎么类似的话到陛下儿子这里就不好使了。 韩子仁喂两只鸡喝许多,药还剩半碗:“这些药可以倒木箱里当肥料吗?” 刘据摇头:“有谁病了啊?” 韩子仁愣了愣,继而想笑,谁病了也不能喝鸡喝的药。 “奴婢这就去问问宫里还有没有病鸡。” 刘据忽然觉着他身边这些人有时候很不懂事,但有时候也很不错,比如今日就很值得赏。 刘据没有钱,不能赏他们钱,他想了想,朝种菜的筐走去。 开春可食用的菜没有比冬日多多少,韩子仁等奴婢碗中自然很难见到绿色。刘据指挥枇杷等人把绿叶菜薅掉一半,小葱割半箱。 樱桃心疼:“殿下,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刘据挨个数一边,包括平日里打扫鸡窝狗笼,此时拿着扫帚等着扫烂菜叶子的粗使婆子:“吃得完。” 枇杷福至心灵:“殿下赏婢子等人的?” 刘据点头。 枇杷激动地抱起他。 这个时节卖相好点的菜能赶上鸡肉价。 果然小殿下是天下最好的主人。 韩子仁匆匆跑来:“殿下,不好了!” “你才不好了!”枇杷吼他,“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殿下的人。” 韩子仁装聋,直直地朝刘据走去:“奴婢方才遇到膳房采买,听说近日乡间好些鸡病了。他们不讲奴婢都没发现,殿下好几日没用过鸡肉。前天、昨天中午都是羊肉。” 枇杷心慌,语气略微有些急切:“此话何意?” 韩子仁定定地看着刘据。 春季多发病,刘据不意外,他以前就遇到过。倘若不是遇到他们,整个村子的人都会死。 刘据朝药柜跑去,拿起那三个竹简递给韩子仁。 韩子仁郑重接过去:“奴婢这就去宣室。” 枇杷叫住他。 韩子仁:“有事?” “今日宣室好像有廷议。朝中大夫问起来,你想好怎么解释了?”枇杷提醒,“这里没有外人,我直说,殿下一定会是太子,不需要这些虚名。贤名只会叫殿下受累。”
第28章 韩子仁没有考虑那么多。 枇杷的担忧不无道理。 刘据要对小宫女另眼相看了。 贤名在上,很多事不可为,确实累人。 樱桃疑惑不解:“世人皆知殿下宅心仁厚不好吗?” 枇杷:“殿下有很多兄弟,为了太子之位殿下需要个好名声。可陛下只有殿下一个儿子。倘或殿下在世人眼中是位宅心仁厚的君子,往后得时刻注意言行举止。若有人犯了错,旁人会劝,殿下仁厚,放过他吧。殿下认为不可饶恕,小人便会趁机道,殿下,您可是君子啊。” 樱桃看一下一脸迷糊的小主人:“明明殿下心善,难不成叫世人误认为殿下是个恶人?” 枇杷:“世人误会又如何?太子之位是陛下给的。陛下不误会就够了。何况殿下又没做过恶,怎会变成恶人?” 张顺子:“樱桃,说白了就一句话,人善被人欺!” 枇杷点头:“殿下以后是天子,谁管天子善不善良?天子心善,不能叫百姓安居乐业,不能令乡民衣食无忧,算哪门子善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在乡野间的名声好吗?” 刘彻不被乡民诅咒就要感谢上苍了。 哪敢提好名声。 樱桃入宫前两年正是刘彻名声最差的时候,她很清楚乡野人家如何看待天子。 韩子仁不由地想起被陛下处死的赵、李二人,他们敢指狗为猫,不就是觉着殿下好骗吗。没有日日防着别人的道理,是以韩子仁宁愿百官怕他:“廷议散了我再进去。” 枇杷:“你去宣室一角等着。” 韩子仁正有此意。 如果他到宣室殿外,以陛下对小殿下的宠爱,守在门外的小黄门一定会进去禀报。届时他不想说也得吐出一些。 韩子仁等所有人离开方跑过去,鬼鬼祟祟的跟做贼一样。 不出枇杷所料,刘彻见着韩子仁想也没想就问:“据儿怎么了?” 韩子仁看看左右。 刘彻令所有人出去,包括春望,以及伴驾的东方朔等人。 韩子仁呈上三片竹简。 大汉幅员辽阔,几乎每年都有一个地方发生瘟疫。有轻有重,轻的当地郡县解决,重的上报朝。刘彻至今没有收到上报,要么奏报还没递到宫里,要么就是一两个村子,在可控范围内。 无论轻重,当了十多年皇帝,刘彻已经习惯了。不过刘彻没有放任不管,他曾不止一次令太医研究药方。太医署抑制各种疫的药方,没有八个也有五个。以至于刘彻对这个治鸡瘟的方子并不上心,接过去放到一旁。 刘彻一边看奏章一边问:“你写的?” 韩子仁从今早“鸡生病”说起,他怀疑鸡染上鸡瘟。 刘彻没等他说完就打断:“知道何为瘟?” 韩子仁下意识说“不”。 刘彻:“许多人或牲畜染上病。两只鸡生病,你告诉朕宫里出现鸡瘟?” 韩子仁想解释,却无言以对。 刘彻抬抬手示意他继续。 韩子仁小心翼翼说完,刘彻眉头微蹙:“你说这是据儿早上叫你记下的?” 天子不紧张,隐隐怀疑他贪功。韩子仁心里大呼冤枉,嘴上据实禀报:“殿下不懂这些。今天这么用了,明日可能就忘了。奴婢觉着可惜,自己做主记下的。” 刘彻意外地挑起眉梢。 韩子仁:“殿下泡麦粒和菜籽的方子奴婢也叫吴琢记下了。” 奴婢对自家儿子用心,刘彻不吝夸赞:“你不错!” “奴婢不敢当。”韩子仁做这些不是为了讨赏,只是觉着小主人秉性难得。 刘彻这才拿起三片竹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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