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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收回视线前，目光从冥想盆上一扫而过。他听小天狼星介绍过它。 他想起小天狼星看它的最后一眼——哈利知道他在想什么，某种程度上，就像詹姆了解小天狼星。 他一定会再来，也一定会使用它，重新进入自己某一段回忆——无论他能不能重新抽离出来。 失去一切意味着什么？哈利曾经以为自己知道。 但后来他又越来越不确定了。因为莱姆斯，因为小天狼星。似乎随着年岁增长，他遇到了越来越多不停在失去，不停在失去的人。于是等他回想起自己以前的心情，竟也判断不出究竟是从未得到过比较痛苦，还是得而复失更令人心碎。 很快就要进行第三项比赛了，哈利这些天非常紧张，满脑子都是比赛项目。 小天狼星怂恿他，“要不要和我去探险？” 哈利眨了眨眼，“万一我回不来怎么办！”他一眼识破小天狼星的小心思。 英俊的男人挥了一下手，“邓布利多吓唬你而已。” 哈利对这个回答表示怀疑。但是扪心自问，他并没有那么反对小天狼星使用冥想盆——如果他有小时候和爸爸妈妈、教父教母在一起的记忆的话，也许他也会这么做。 不是也许……他一定会这么做。 不管邓布利多的“吓唬”是不是真的。那无所谓。 叫痛失所爱的人看回过往，是这样危险的事情。他们无非升起两种想法，一个是把逝去的人强行带回人间，另一个就是留在那里。 留在有他们的地方。 但小天狼星和哈利两个人都不愿意思考那么多。 能再见他们一次——这本身的吸引力就足以让两人干脆地死一次。 没有思考很久，哈利就说，“我去。” 小天狼星倒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目光似乎恍惚了一下，但很快他又笑起来，伸出手盖住了哈利的脑袋，“不错！像詹姆！” 哈利愤愤将那只大手拿了下来。 ** 说是探险，其实邓布利多早就给他们留了门。 “什么都瞒不住他。”小天狼星感叹了一下。 一面墙突然打开，冥想盆缓缓转了出来。小天狼星和哈利走了上去，冥想盆散发着银白的亮光，里面不知道是液体还是气体的东西在不停地移动，表面像风吹起水面一样起着波澜。 “如果你摔进去，”小天狼星说，“你可能会看见邓布利多某一段记忆，你感兴趣吗？” 哈利只是看着他，拆穿道，“你很紧张，小天狼星。” 男人张了张嘴，又闭上。 “你说得没错，”他说，“非常敏锐。”他很快速地笑了一下，笑容又立刻消失。 “我想了很久……但真的到了这里，我又不知道……”他卡了壳。小天狼星的面庞被冥想盆里的物质照得发亮，眼睛里的光也亮得惊人，看起来既脆弱，又狂热。 哈利尝试帮他拿主意，“我们可以都去看看吗？” 小天狼星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慢慢抬手，将魔杖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哈利看见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的魔杖慢慢离开太阳穴，某种银白色的丝状物质跟随着魔杖尖端抽离出来，漂浮在空中。 小天狼星没有犹豫，他将魔杖放到冥想盆上空，银白色的物质慢慢落到了盆里——冥想盆里的物质突然飞快地转动起来，银白色的光愈发的亮，几乎到了晃眼的程度。 哈利突然感到自己的胳膊被死死的握住——小天狼星是如此的用力，像是要把他的胳膊抓断。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点了点头。 小天狼星深呼吸了一口，将头埋进了冥想盆里。哈利很快学着他的样子，一头栽了进去。 哈利感觉自己像是栽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里，但没有过很久，他的视线又重新恢复了明亮。 鸣笛声、说话声、脚步声……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霍格沃茨的快车上——他非常熟悉这里。哈利转头寻找了一下，发现小天狼星正站在他背后，愣愣看着什么。不断有巫师来来往往，有些穿过了他们的身体，这种感觉着实有些不舒服。 小天狼星却似乎毫无所觉。 哈利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还没看见什么，就听到了打闹的声音。是两个小巫师，听起来。 下一秒，他们视线中出现了两个黑头发的小男孩，他们早早就换上了霍格沃茨的长袍，但是其中一个穿得松松垮垮的，脸上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另一个穿着整齐很多，有些傲慢——哈利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年纪还小的詹姆和小天狼星。 两人追逐打闹着，一路跑到他们面前，眼看就要穿过去，却停在原地推搡大笑起来。突然詹姆身子一歪倒下去，他的一只手扒拉住了包厢的门，门便顺着他的力道被打开了。 詹姆倒进了包厢里，里面的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抬眼望过来。 ——哈利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小天狼星也是这样，他的身子甚至幅度很大的颤了一颤。 一个女孩的头发是缇香色的，和哈利记忆中看见过的红色偏深的印象不太一样。脸蛋稚嫩，眼睛是翡翠一样的绿——和哈利自己一模一样。 她正有些不满地望向他们。其实是望向门口的两个不知分寸的男孩。 她对面是干巴巴，瘦小得不行的黑发男孩，哈利知道他是谁，却没有心思关注。贪婪地多看了红发女巫一眼，哈利顺着小天狼星的目光，落到了另一个金发女孩的脸上。 像个洋娃娃，他这样想到。看起来脾气很好，又非常漂亮，不同于莉莉，阿纳斯塔西娅白嫩的脸上露出了笑意，颊边是浅浅的梨涡。 她似乎觉得他们很有趣。 11岁的小天狼星倚在门框上，视线落在她身上一瞬，定了定，又移开。 这时候的他不会知道，往后的自己会这样疯狂爱上她。 又永远地落失她。 他们没有停留在这个场景很久，在小天狼星忍不住迈步走进包厢里时，场景化作轻烟消散，五个小巫师从他们眼前消失。下一瞬，他们重新踩在了霍格沃茨的地面上。 他们跟着年幼的劫道者四人上课，看他们插科打诨，捉弄别人；看他们称霸整座学校大出风头，夜游然后被罚禁闭；也看他们苦苦练习阿尼马格斯……小天狼星脸上露出了很轻微的笑意。 “我们那时候确实挺讨人厌的。”他坦诚道。 哈利看着他们，也笑起来。 场景变化得很快，圣诞节的时候，金发小姑娘送给男孩一颗橘子味的糖；他们还打了雪仗，不同颜色的头发和围巾在空中四散飞扬着；其中一个场景里的天空是这样美丽，但都没有飞天扫帚上的年轻男女来得要吸引人。 他们飞翔着，大笑着—— 在某个生日，男孩将自己刚练出来的守护神作为礼物送给了她，却在零点钟声敲响之时，吞下爱意，只说出了“生日快乐”四个字；某天聚会，女孩倚在朋友身上睡着了，男孩犹豫了很久，还是走过去，将毛毯盖在了她身上。 他克制地凝望她，在她身边，在飞天扫帚上，在半空中，克制地凝望她。 一个身姿曼妙的少女从赫奇帕奇休息室门口走出来——她穿着蓝色的长裙，美得叫人心悸，不给旁人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她望过来，眨了眨那双梦一样的眼睛，露出了羞涩的笑意。 哈利听见身旁的男人呼吸声沉重起来，像是被什么哽住喉咙，突然呼吸不上来。又像濒死的鱼。 他们看见青年慢慢走上去，牵住她，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就在这一天，一对爱侣互相表明心意。他们决定在一起，决定再也不分开。 阿纳斯塔西娅这弯明月，永远地挂在了小天狼星的心尖上。她这株矢车菊，从此以他的心为土壤，血为浇灌，永远地种在他心间。 他们互相倾慕，互相深爱，爱意像流星义无反顾地坠落，落进海底生成美丽的珊瑚，是梦幻却真切的心动。 场景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少男少女们都化作烟雾弥漫开来。哈利被迫从思绪中抽离，有些惊慌，转头却发现小天狼星仍在愣神。 “小天狼星！小天狼星！”哈利大声喊他，试图喊回他随着回忆里的爱人远去的魂魄。 就在他担忧着自己和小天狼星是否会永远停留在这里之时，虚无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小天狼星。”这个声音柔软，带着笑意，盈盈的，却穿透整片虚无，精准地击中了某个人。击中他，击溃他，又修复他，于是来来回回，生与死在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似乎往返无数次。 “我爱你。” 哈利看见小天狼星眼里陡然落下了泪，他涣散的瞳孔终于聚焦，深灰色的眼定定地看着某个地方，尽管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颤抖着嘴唇，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眼泪在往下落。 小天狼星认真地回答道，“……我也爱你。” “我爱你，西娅。” 时过境迁，他失去了一切。而女孩仍是那个女孩，有他一喊就心颤的名字。 在狱中十几年，摄魂怪也夺不走的，关于他爱的。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哪怕没有冥想盆，也在他脑海中盘旋，永不褪色。她的笑，她的吻……他记得她面庞柔和的弧度，她的唇，还有那双眼——他曾无数次地吻过。 要怎么形容再也看不见她的感觉？要怎么接受自己永远落失所爱？要怎么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寻找失踪的爱人？小天狼星不知道。他反反复复地思考，还是得不出结论。 他有时甚至恍恍惚惚会觉得，在狱中似乎也还不错。 至少狱中的小天狼星，还怀抱着失踪的爱人并没有死去，而是会被找回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似乎它只是某个场景留下来的余音。 他们很快就像被什么钩住一样摔了出去，重重倒在了办公室的地板上。哈利一起来，就看见邓布利多站在他们后面，表情并不惊讶，目光却沉沉，哈利看不懂。 小天狼星在地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来。他看起来不像是哭过的样子。 “这个可以偷回家吗？”他似乎还有心情开玩笑。 邓布利多便也带起笑意，说道，“……那我们就可能再也看不见你了，小天狼星。” 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冥想盆慢慢退回到墙中，银白色的光被挡住，那一块重回黑暗。连着他温习过的青春、友情、爱情一起，重回黑暗。 小天狼星没有再看，他走上去和邓布利多拥抱了一下，然后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我自己写哭了，但是不知道看起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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