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子这就下了战帖,堂下的学子们都是眼睛发亮的看着自己的夫子。 咦,这怎么和设想的不一样,不应该是自己的儿子贾珠大杀四方么,现在怎么要自己上场,那自己要是让张家夫子丢了脸面,那多不好,岂不是伤了亲戚情分。 贾政摇头就要拒绝,张家夫子却是微微一笑,“莫不是,政兄竟然是怕了?!” 贾政面皮涨的通红,神情也有些慌乱,但想到幼时先生常常夸奖,现在清客也多有赞誉,还是镇静下来。 “本想着都是亲戚家的,理应留些情面,既然你步步紧逼,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张家夫子直接无视了贾政的话,率先发难,“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何解?” 贾政冷哼一声,这么简单的问题,“‘夭夭’总言一树桃花之风调,‘灼灼’专咏桃花之光色,以花喻人,人丁兴旺,合家美满” 张家夫子击掌道:“善,该政兄出题了” 贾政略一沉思,“直而不肆,光而不耀,何解?” 张家夫子面色显出一丝怒意,这句话出自《老子》,说君子应该不谄媚权贵,不也招惹别人来显示自己的傲骨,这话是说自己讽刺他来得到张家的认可么? 这个问题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张家夫子此刻被这样讽刺,心中那股子气哪里能忍住,“政兄说《老子》,那在下也用《老子》发问,‘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政兄有大才,请用《庄子》原句解释之” 老、庄二派都是玄学,本不是科考所读之书,贾政不用科考,看其他书的机会自是多些,本以为会难住张夫子,没想到此刻却是自己被难住了。 贾政顿觉面红耳赤,这个天气仍然忍不住额头冒汗,这个问题并不难,但是回答却必须用庄子原话,而他从未和清客讨论过老、庄共通之处,如何才能答的上来。 张家夫子这是明目张胆的报复、刁难! 贾政眼珠子一转,张口就是指责,“张夫子这就不厚道了,你我二人探讨科举之道,为何出老、庄这类玄学之题,岂不是让这些学子分心?” 政二老爷,您忘啦,是您先提的么? 看着贾政快要恼羞成怒的样子,张家大哥缓步出列,道:“《庄子·知北游》有云,‘辨不如默,道不可闻,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学子们学的是为人之道,而非科举之路,无论成才与否,我张家家训是,必须要先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整个张家的人,无论长者或是幼童都是面色肃然,低首称诺,个别刚才嘲笑于贾政的,更是面色愧然,俯首给贾政请罪。 “长辈出言教训乃是好心,我等却以狭隘之心对待,还望贾叔父宽宏大量,不语我等计较” 贾政的脸不知为何,更红了,像是啪啪啪的几个巴掌印。 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却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怕是羞人见人,贾政一回来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任是王夫人亲自端了饭菜过去,也并不开门。 就这样将自己关了几天,贾政终于出来了,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了贾珠。 贾珠正被乳母伺候着用早膳,那日从张家回来,贾珠发现自己的同龄人都是非常壮实,心中极是羡慕。 好在瑚大哥哥看出了他的羡慕,悄悄的告诉他,只要平常多吃点、多练习些骑射,身子就会越来越壮实的。 得了瑚大哥哥的指点,贾珠的饭量那是大增,喜得王夫人给乳母赏了好几件衣裳。 贾政等了片刻,仍见贾珠正大口大口的用着膳,心中不知就从哪里冒出来一股气,指着贾珠的鼻子大骂道:“大早上的,不去读书,就知道在这里吃吃吃,怎么不见你读书有这股劲儿” 贾珠哪里见过这样父亲,平时贾政虽是严厉,只是多检查背书、考察其意,便是偶有背不上来的,也只是罚抄而已,何曾被这样指着鼻子骂,那神情简直像是吃了他似得。 贾珠手里还拿着茶点,此刻一惊之下,茶点也掉了,嘴一瘪,就想要哭出来。 贾政看了更是生气,“一个男子,哭你倒是厉害,那日你在张家怎么就不见你厉害了?” 贾政愈骂愈起劲,愈骂愈痛快,心中的那股子浊气也散去了,顿时觉得神情气爽。 看着贾珠仍然是一幅扶不上来的阿斗模样,贾政心中失望极了,想起大哥家的瑚哥儿,伸手就将贾珠拽到书房。 乳母见老爷亲自动手,哪里敢阻拦,但是见小主子神情不对,心中还是担忧,悄悄的去了王夫人院子里,禀明了此事。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王夫人顿时心如刀割,思前想后,王夫人还是起身去找了贾母。 等到了荣庆堂,却见丫鬟正给贾母读着话本子,即便是王夫人心中装着贾珠之事,见到此景也不禁一愣。 无他,太反常了! 贾母乃是正宗的权贵家的女儿,一向坚持女儿家只要略微识得几个字,认识账本便可,平常的娱乐活动多是听戏。 话本这种东西,在贾母口中都是会移了性情之物。 王夫人心中急切,她的儿子还需要她去拯救,可是贾母闭着眼睛,鸳鸯满脸为难亦不敢停下,继续念道。 “张母过于溺爱幼孙,本以为是张家重返朝堂的希望,谁知幼孙无法无天,最后竟给张家招来了灭门之祸。 余之言几句,并未能说出张家被抄之惨,流放之苦,寥寥几句,只望世人警醒,勿要重蹈张家覆辙而已” 终于,这则话本到底是读完了,鸳鸯放下话本子,小声在贾母耳边提醒,“二太太来了” 贾母方睁开眼,可王夫人心中牵挂贾珠,哪里还能等得及寒暄,扑通一声便跪下了,口中说道:“老太太,求求您救救珠哥儿罢”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为了提高自己的X格,将自己想成了脑穿孔,现在终于认可,蠢作者明明就是智商不够用!!!
第66章 晋江独家首发 贾母一听关于珠哥儿之事,而且王夫人能用上“救”这个字,难不成珠哥儿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贾母坐直身子,眼中精光连闪,“莫慌莫慌,快说珠哥儿到底是怎么了?” 王夫人抹着眼泪道:“老爷今天一大早就将珠儿带去了外书房,儿媳当时并不在场,但是乳母说,当时老爷十分严厉,吓的珠哥儿连早膳也未用,现在眼见着都晌午了,儿媳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贾母长出了一口气,“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老子教训儿子,不过,老二连饭都不让珠哥儿用,确实太过了些” 王夫人听着连连点头,可其实贾母这话并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引领听的。 自从那天贾母和引领剖心置腹交谈之后,引领竟然也不再不分青红皂白就占了贾母的身子,反而和贾母有商有量起来。 最近还给贾母建议了不少话本子,让贾母在有空的时候听上一耳朵。 别说,贾母就真的还听上了。 见引领未说话,贾母便知她这样做是可以的了,示意丫鬟上前扶起王夫人,贾母披着鸳鸯的手,“那我就陪你走一趟罢” 边走的时候,贾母回想起自己好像听过一个这样的话本子。 太郡有对父母望子成龙,对儿子要求特别严格,而这个儿子也不愿意让父母失望,每天用功读书到深夜,娶妻之后,在妻子的极力劝说下,仍是不听,在带病考完举人试之后就去了。 之后报喜的敲锣打鼓的来了,看到的只是满堂的白幡而已。 他们贾家可不能出现这样的事,那官位前途再重要,也没有孩子们的身子重要。 正想着,贾政的书房到了,看着紧闭的书房门,里面还能听到偶尔摔摔打打的声音,王夫人愈发的紧张,难不成老爷他打珠哥儿了? 鸳鸯得了贾母的示意上前敲门,“二老爷,老太太和太太来看您了” 回应的却是一个仍在门上的瓷器,贾母不禁眉头一皱,王夫人却是心中一跳。 他们俩夫妇之所以现在能在这一等将军府,靠的全是老太太的偏疼,老爷这样做岂不是把老太太往外推? 这可不行,诺大的家产,他们还没分上一杯羹呢! 王夫人顾不上自己的端庄架子,亲自上前拍了门,一边拍还一边大声喊着,“老爷,老太太来了,您快开门啊” 门终于开了,贾政脸色青黑的出来了,狠狠的瞪了一眼王夫人,贾政向贾母行礼道:“老太太怎么来了,儿子不孝,让老太太担心了” 贾母没应贾政,本以为只是个小事来一趟罢了,但是见贾政脾气这么大,贾母有些担心,率先走进屋中,果然看着珠哥儿缩在了宽大的书桌后面,而地面上到处都是瓷器碎片。 看着孙子这样,贾母哪能不心疼,她瞥了一眼贾政,“看你把珠哥儿吓的!” 提到这个贾政反而更生气了,“这个孽子,竟然连最简单的《论语》含义都说不上来,儿子一时气不过,这才说了他两句” 贾母看到珠哥儿煞白的面容,不知怎的又想到那个话本,她靠近了珠哥儿,露出笑容,“来,珠哥儿,来老太太这里” 珠哥儿呆滞的双眼动了一下,看见是平常疼爱自己的老太太,喃喃的喊了句,“老太太,您来救珠哥儿了么?” 贾母哪里见过这样的贾珠,心中又是难受又是心疼,想到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贾政,更是没好气的瞪了贾政几眼。 贾政在一旁陪着笑,“老太太,子不教,父之过,儿子也是想让珠哥儿上进一些,不能天天这样荒废时日” 贾母没好气的说道:“你当初小的时候,老太爷这样对你了么,你瞧瞧,珠哥儿都成什么样子了” 贾政尴尬非常,这不是在说珠哥儿么,怎么说到他头上了呢,况且他自幼酷爱读书,也没像珠哥儿这样啊。 想到这里又是瞪了珠哥儿一眼,贾政回头对贾母说道:“儿子也没将珠哥儿怎么样,您瞧,这不是好好的么” 话音刚落,就听见王夫人凄厉的声音,“珠哥儿,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娘啊!” 贾政有种不祥的预感,扭头一看,珠哥儿面色白的跟纸一样,双眼一阖晕了过去。 好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等到太医来了,贾政更是得了好些白眼,“贵府公子身子较弱,又受了惊吓,一时惊厥也是难免,只要喝上一帖安神汤便可,只是以后,可千万别再受刺激了” 贾母这才放下心来,看着瘦弱的贾珠,恨铁不成钢的贾政,却忽视了身后抱着贾珠的王夫人眼中明明灭灭的暗光。 日子照旧波澜不兴的过着,只是一条变了,管家的人换成了王夫人,原来大太太张夫人又有了身孕。 张夫人最近因为老太爷的丧事,忙个不停,等好不容易老太爷的事情告一段落,贾母又愿意放手将荣国府交给大房,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注意,月事竟然有三个月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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