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正好折子也批得差不多了,他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李玉连忙去通传,却见娴妃一双妙目清莹秀澈,“劳烦公公了。“ 她进了殿,乾隆也刚好放下纸笔。 娴妃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边,盈盈向乾隆行了礼,复又起身。 乾隆摆手让她歇在休息的榻上,两人相对而坐。 “怎么突然来了?”乾隆不温不火地问。 “臣妾是来谢恩的。”娴妃徐徐道,“陛下也许久没有尝过臣妾的手艺了,臣妾想着陛下既然如 此操劳,也是该好好歇歇。” 夜色渐渐深重,养心殿的烛火摇曳着,一旁新鲜的红箩炭燃烧得旺盛。宫里经久不息的龙涎香蔓延,好似一片温暖的场景。 “不过是一只宠物,朕还不至于这么小气。”乾隆饮了口茶,摆摆手,“你倒是有心了。” 娴妃闻言,轻笑一声。她打开食盒,端出了一件白瓷的食盅放到乾隆的面前,而后将勺子盈盈递到乾隆面前。 乾隆接过玉勺,他将食盅的盖子先开。入目的先是熟悉而浓重的墨色,而后扑面而来的酸醋味道和其上漂浮着的生姜无不敲击在他的心上,将他企图想要掩埋彻底的事情彻底翻出,而后以一种他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方式再度重复。 “娴妃,你这是什么意思!”乾隆看着这一盅醒酒汤,骤然色变,“联又没醉?“ 在他的梦中,娴妃发疯那日便是如此。 梦中的他在西湖游船上寻欢作乐,浓烈的酒水喝了不知多少,软玉温香在怀,他听着靡靡歌舞声,醉得实在痛快! 然而就在这时,作为继后的娴妃打开了画舫的门,她将那些女子愤怒赶走,并递上了一碗与他今日面前无异的醒酒汤。 娴妃请他用汤,梦中的他没应,甚至将那一盅解酒汤拂袖摔碎,之后两人发生了口角。他已经记不清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就只记得作为继后的娴妃突然解开她的发尾,在他完全没有转过神的时候,随手用一旁的剪刀将其中一段剪下。 三寸青丝从她的指尖滑落,那一瞬间乾隆感觉他好像从未认识过眼前的人,他不由得愣住。 但不消片刻,他便转回神来:“你这是在诅咒谁?”乾隆听到那时候的他如此质问,几乎已经是怒不可遏。 满人断发是大不敬,如今皇帝和太后健在,她这是想干什么? 然而梦中的娴妃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警了他一瞬,而后便偏过了头,似乎再多看一眼都是晦气所至。 “臣妾看陛下倒是醉了。”娴妃盯着乾隆的眼睛。他愕然的神色应证了她的猜想,而后她越发地冷郁,“陛下想起了什么?是西子湖畔上尽是秦楼楚馆之女的画肪,还是那些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 “放肆!“乾隆一拍桌子,手中的玉勺应声落地而碎,“姻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陛下只是不敢承认罢了!陛下不敢承认那个滥杀无辜、狂悖迷乱、神志不清的人是你,更不敢承认那个自私虚伪、疑心病重、无视亲情的人也是你!你以为你深爱皇后娘娘,实际上不过是拿着皇后娘娘一事铲除异己;你以为你勤政为民,实际上不过是用着千万百姓的赋税取悦满足自己的私欲!你就是这样一个刚愎自用薄情寡义之人,陛下怎么就不敢认了呢?” 娴妃的话几乎是嗤笑出声。她太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她平静地将这么一大段话不打草稿地说出,根本不在乎乾隆逐渐铁青的脸色。甚至,她还不忘继续补充:“你是不是在想你觉得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敢这样对你?不错,你是天子,但你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天子,你还妄想着与圣祖爷一样,简直可以说是痴心妄想!你不光是一个自私卑劣的皇帝,更是一个品行无端的丈夫,哪怕是对你的儿子,你也不会有什么慈父之心,因为你的本性就是如此,让人唾弃,让人恶心!“ 在李玉听见殿内玉器破碎之音的时候,他就提起了一百个心思蹲在殿外,如今听到娴妃如此话语,更是震惊地说不出一点话来。 娴妃娘娘莫不是失心疯了吧!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的啊! 就在这时,他再次听见一声剧烈而又清脆的瓷器破碎声。 “啪”的一声,李玉惊慌失措,扶着帽子就连忙将一旁伺候的小太监都赶出去,生怕让他们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杀头之言。 “娴妃,你好大的胆子!“乾隆愤怒地将瓷盅也拂砸在地上,他断然大喝道,“你就不怕朕废了你么?“ “陛下不是已经废过了么?”娴妃冷笑一声,丝毫不畏惧乾隆的勃然大怒,“怎么,难不成陛下还要诛臣妾九族?那些下不如先自行了断?“ 乾隆快要气疯了。他眼中郁火熊能燃烧,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娴妃,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娴妃闻言,大笑道:“臣妾不是早已经被陛下逼疯了么?陛下这些日子梦魇缠身,那就是你应得的报应!” 话毕,娴妃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柄巴掌大小的匕首,她骤然解了发,在乾隆瞠目之间干脆利落地割掉了发尾的三寸青丝。 她将那头发托在掌中,当着乾隆的面缓缓垂下,发丝落在乾隆面前,无不与梦中的一样。 “陛下今日还要找什么借口?不如臣妾都为你说了——你以为现在与梦中的情形不同,梦魇之事就不会发生了么?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等你老了,你就会做了。届时别说是皇后娘娘,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你的想法,你就等着大清后继无人吧!” “你还敢…….你还敢咒怨大清?”乾隆的胸膛不停地起伏,他指着娴妃,面色阴沉得如同黑云压城,“来人啊,娴妃肆行翦发,不敬先祖,贬为庶人,永久囚于顺义行宫,非召不得回京!” 李玉骤然听闻皇帝的大喝,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养心殿内,直接跪了下去。他颤颤巍巍地低头: "是。" “哈哈哈哈,好啊!”娴妃不气返笑,终于解脱了一般看了眼乾隆,而后转身离去。 她走得太过嚣张,一时间李玉也不知该不该追上去将她先压回翊坤宫,而后再按照陛下的嘱咐送去顺义行宫。 顺义行宫荒废已久,陛下要把娴妃送去那处简直可以说是让她自生自灭,娴妃娘娘又怎会不知? 但她却没有丝毫畏惧一般,连领旨都未曾,便直接踏出了养心殿的大门。 养心殿中是从未有过的寂静。 李玉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他的呼吸声让皇帝的怒意更上一层楼。但乾隆没有发话,他也就只能跪在原地,头叩在地上,等着陛下最后的发落。 “你也滚出去。”乾隆用手指撑着眉,隐忍着刚刚再度被娴妃续上来的怒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起身:“算了,朕去贵妃那坐坐吧。”
第126章 娴妃:你不是婉嫔,你又是谁? 乾隆并未让人通传,因此他到来时陈静婉正喝了药交在床上看着新话本。 原先她是准备早点睡的,奈何这阵子睡得太多现在毫无困意,还不如看看志怪故事—一毕竟有些读物真的催眠。 乾隆进殿时,訾见帷帘半掩的床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这样恬淡安逸的光景。婉贵妃三千青丝半披,背后靠着玉棠苏绣的软枕,半边身子倚着,手里还握着一卷油印的薄书。 烛火摇曳,流光映在云锦纱幕间好似流霞铺就。病中的她双颊发白,眉间多了一缕愁容,时不时还会轻咳半声。 不知怎地,乾隆凝视着这幅画面,只觉得心好似静了。他突然就不愿打破这份宁静,更是在殿门前踟蹰不前。 陈静婉听见动静,才盒忽抬头,正撞上皇帝沉远的目光。她不知为何他会深夜前来,但好似惊喜一般囊时露出了如初阳一般和煦的笑意:“陛下怎么不让人通传一下,倒是臣妾怠慢了。“ 话说着,陈静婉便要起身相迎。 乾隆赶忙走过去让她坐好:“你还病着,不必如此拘谨,朕只是想来看看你。” “陛下,臣妾的病已经好了大慨,只是偶尔还会轻微咳嗽一下,不妨事的。“陈静婉说。 乾隆“嗯”了一声,转眼看见婉贵妃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捶袍,肩膀还在外面。他突然有些没来由的生气:“你言女怎么伺候你的,连个大氅都没给你披?“ 他说着便解下正穿着的那件黑狐皮氅衣,而后不由分说地围盖在陈静婉肩上, “屋里有炭盆还有地龙,臣妾不冷的。“陈静婉说着就握上了皇帝的手,让他感受她掌心中的暖意。 今日的乾隆太过反常,陈静婉微微坐直身子,抬起手抚摸上他的眉心,柔声道:“臣妾知道陛下 近日繁忙异常,但臣妾不想让陛下皱眉。“ 闻言,乾隆抬眸望她。 陈静婉清澈的双眼中不夹杂一丝一毫别的情绪,满目的关心让屹隆霎时想将心中压抑已久的事情彻底倾倒出来。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只叹了一声,松了眉:“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累了,“ “若是朝堂上的事情,陛下不如先放下,说不定明日就会有转机了。”陈静婉如此安慰他道。 “不是朝堂之事。”乾隆说,“是娴妃…” 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向陈静婉和盘托出:“娴妃疯了。“ 他刻意咬重了这四个字。如果最开始陈静婉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但如今听皇帝的语气,背后却忍不住地发冷。 娴妃疯了? 不过只是三两日的功夫,她前几天才到她这里来过的,怎么就突然疯了? 灯烛摇曳,陈静婉也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断断续续问道:“娴妃姐姐是…病了吗?那应该先请太医去给她瞧瞧,娴 妃姐姐何候陛下多年...” 陈静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乾隆打断:“不是的,她.…突然当着朕的面剪发了。” 陈静婉不自觉就抬起手捂住了唇,她不可置信地响喃:“怎么会?“ 娴妃断发是在她成为旱后之后,现在的她虽然没有盛宠,但日子平平淡淡的也不应该导致她的断 发! 难道是因为十三的离世吗? 一时间,各种念头齐齐涌入陈静婉的脑海:如果是小梨花去世,陈静婉觉得自己一时间可能也没有办法接受,但这份伤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去,并不至于让她直接就想不开。如果娴妃真是因此断发,那十三的事只会是一个导火索,只能说明她的心理问题已经存在许久许久了。 相比较此事的震撼,陈静婉担忧姻妃更多。尤其是皇带喜怒难测,当着他的面进行诅咒之事、挑战他的帝王权威,陈静婉不敢想象娴妃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娴妃姐姐一向恪行守礼,从未有过半分逾矩,就连太后都夸赞她至勤至孝,她没有理由对陛下行如此大不敬的事情,臣妾实在觉得奇怪。”陈静婉梳理了半天思路,还是没能彻底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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