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刻,主儿还要再歇息会儿吗?”春水问。 “不必了。”陈静婉估算了一下时间,她这回笼觉补的也差不多了,肚子里更是空空如也,“传 膳吧。“ 春水点了点头,伺候陈静婉漱了口,然后又为她沏了杯新的茶。 温热的茶水流淌入喉,暖意从指尖传至全身,陈静婉小口小口地啜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这才渐入平常,僵硬的身体也慢慢好转。 回过神,陈静婉这才有心思回忆梦中的事情。 ——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场景,不知是预知的梦境还是单纯的噩梦,陈静婉想。若是预知梦,那梦中之人倘若已经下定决心要害她的话,她避开了一次,岂不是还会有第二次? 陈静婉想不明白,她同李全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关联,为什么他能这般豁出一切地去陷害她。 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结合她的金手指,陈静婉觉得冥冥之中总有一种感应——李全要害她或许与她今日清晨的请求有关。 不过她只是请求乾隆将他调离了武陵春色,若是因为这个导致李全记恨上了她,那她也未免太惨了点儿——陈静婉如是想,要是真的这样发生,那简直可以说是无妄之灾! 不过….联想到宋福舟当初的话,倘若李全的背后是有人保他,陈静婉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或许是有人指使李全谋害她呢? 宫中最重要的就是恩宠,陈静婉也自知这些日子以来乾隆确实在很多事上都偏心于她,只不过她对这些宠爱一向不当回事。 按照原主的历史设定,陈静婉家里目前是无人在朝中做官的,她又无需为了家族门楣媚上争宠,所以她的所求不过是在宫中吃好喝好睡好玩好,当个躺平的咸鱼自由自在。但其他的妃嫔不一样,前朝和后宫紧密相连,她们就算不想争,也会为了家族的荣耀搏一把,总之来说就是不得不卷。 为了博得皇上的宠幸干掉她,也确实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但陈静婉没有再细想这些,现在的问题是倘若事情为真,她应该如何避免未来的灾祸。 或者说,就算不能避免,也不能让为非作歹之人得偿所愿。 因着梦中之事没有任何前因后果的关联,陈静婉只能从发生的时间和场景着手——满月下的湖 边。 若按照梦中所指,她那时应该还在圆明园中,因此早日寻觅到那湖畔小亭与岸边灌木倒成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知道了案发的地点或许心里就能有点底子——陈静婉下定决心,就算危险不会来临,她也得好好在圆明园里踩个点。 因此在早膳端上来后,陈静婉斟酌片刻,准备去找海常在和仪贵人一同游园。 今日的早膳一部分是膳房送来的,一部分是春水在小厨房做好的。 按照陈静婉清晨的呢喃,春水给她重新下了碗酸辣粉,按照昨日的配方调好了汤汁,还在上面多加了一个溏心蛋。 除此之外,春水还用烤了一整夜的红薯给陈静婉做了一碗红薯枣泥糕。她将红薯和枣泥捣碎混合,里面加了些葡萄干、芝麻粒和花生碎,最后将搅拌均匀的内馅儿做成了桃花的形状供陈静婉品尝试吃。 陈静婉就着膳房送来的甜口奶茶用了块,红薯中和了枣泥的甜腻,搭配的小料也容易咀嚼,几乎是入口即化。 今日的膳食虽好,可陈静婉却完全没有品鉴的心情。 她急着要去找梦中的湖畔,匆匆填饱肚子后,就叫了春水和松花一同出门。 主子鲜少有同时带她们俩一起出去的时候,不过能一起去欣赏圆明园的盛景,松花和春水还是欣喜大于疑惑的。 从武陵春色道曲院风荷,最近的路是穿过映水兰香和娴妃所居的澹泊宁静,然后绕过同乐院所在的岛屿,最后越石桥而过,抵达曲院风荷。 陈静婉自然这般。 一路上,陈静婉细致地观察着每一处河流两侧的景致,都和梦中的情景并无关联。 一直到上了曲院风荷别院所在的岛屿,陈静婉看着眼前的冰冻三尺的湖面和湖岸一侧茂密掩映的树丛,陈静婉心里突然才生出一丝熟悉的异样的感觉来。 曲院风荷是圆明园四十景之一,陈静婉自西侧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湖之间的九孔石桥。站在桥上,陈静婉能从此处眺望到远处仪贵人和海常在居住的小院儿,以及另一侧掩映在树木小山峦中的溪流。 正如“曲院风荷”的名字一般,尽管湖面现在冰冻三尺,陈静婉也能猜到盛夏六月这里将会是一番怎样的美景。和她的“桃源深处”种满了桃花一样,曲院风荷这石桥两侧的湖中同样种满了莲花,等到夏日渐暖,便能看到满池碧绿与粉红交织。 陈静婉穿过石桥到了湖另一侧的小路上。 曲院风荷的构造主体是水,湖连着溪流,溪流又汇入圆明园正中的福海。因此尽管陈静婉从岛屿的一侧到了另一侧,也只不过是从湖的边缘站到了湖与溪流间隔的小道上,要想看溪流那边的景色,还要再穿过下方的另一座小桥,才能进入曲院风荷的深深处。 就在陈静婉准备往北边小院儿处走时,正巧与海常在的贴身宫女莫如从院落方向迎面撞上。 “陈主儿吉祥。”莫如端着一壶茶水正往外走。她行了礼,毫不含糊,直接问陈静婉道:“陈主儿是来找我们主儿的吗?” “是。”陈静婉道,“海姐姐在院子里吗?” “主儿在亭子外赏景呢!”莫如笑了笑,连忙道,“她有些口渴,差了我回来取茶,正要给她送过去。陈主儿不如同奴婢一路?” “好。”陈静婉正好也想在岛上转转,她跟着莫如往南边去,一路上所见处皆是树木掩映。沿着溪边的小山上种着不算高的树木,陈静婉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但它们排列的很是紧密。 再走过两个小木桥,逼仄的小路终于宽敞。浅淡的蓝色天空下,是望不到另一头的湖面。冬日鲜少见到鸟雀惊鸣,但此处却叽叽喳喳地有麻雀翻飞。陈静婉回头望去,鸟雀惊散,竟是冬日里少有的生机。 “陈主儿,我们主儿就在那边的那个亭子。”又往外走了两步,莫如伸手为陈静婉指了一个方 位。 陈静婉这才收回视线向那处望去。 只见和风晴日里,与梦中别无二致的白色湖心小亭正伫立在那片水域中央。从岸边到白亭外连着蜿蜒的桥面,海常在坐在亨子中央,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专心的读着。岸边,一如陈静婉梦中那样,两侧都种植有茂密的灌木丛,以及耸如云天的杉木。 从陈静婉的位置到湖心亭,要先下四五十级台阶,然后才会到岸边的石桥入口。 正是这视线的死角,在树木的掩映下,站在上方的人很难看到下面黑暗中的灌木丛里正发生着什么。 简言之就是,若是梦里的情景真实发生,站在这有烛火照明的视线开阔处,还未必能注意到下方黑暗处的响动。 陈静婉顿时觉得这里确实是一个很容易出事的地方。 此处偏僻,周围似乎除了从曲院风荷而来的这一条路没有别的能踏足途径。这边虽然风景确实清丽,但三面环湖,湖中央的蓬岛又离此处很远,也就是说只要入口处有人蹲守通风报信,在外面的人到来之前,很容易就能掩盖正在此处发生的罪行。 令人心惊的回忆闪现,陈静婉好像在梦中身临其境地感受着被扼住咽喉时那窒息的感觉。她没有办法呼出声求救,被勒住拖在地面上的记忆实在恐怖。 陈静婉没有办法一瞬从回忆里抽身,她木木地站在原地,只觉得此时的她好像全身紧绷着,就连指尖冻得僵硬。 但她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嗯”了句作为对莫如的回应。 莫如紧接着顺着台阶向下,直奔着海常在而去了。 陈静婉缓了片刻,也随即跟上。 越靠近梦中最开始的位置,陈静婉的步伐越迟缓。明明远处的海常在与白亨,上下天光与千里清湖是多么宁静美满的景象,可陈静婉的心却完全没有感受到此处的安详。 她的重心几乎要全部压在一旁搀扶着她的松花身上,松花不解:“主儿怎么了?“ “无事。”听到熟悉的安慰着的声音,陈静婉才突然深呼出气息,将心重重地放了下来。 倘若…….倘若只是个噩梦呢? 陈静婉收敛了思绪,她整理了神色,向着海常在的位置慢慢勾起唇角。 海常在穿了一身藕粉色的旗装,外罩了一个粉绿色的马甲。马甲从下至上绣着一朵焖娜的荷花,恰好与她头上戴着的荷花色的绒花相呼应。她垂着眸子读着书,虽然没有说话,但陈静婉却觉得她这一身映着纯白的六角玲珑享,显得格外活泼。 海常在在见到莫如的同时抬眼,正好与陈静婉的视线撞上。 她放下书站起来,两人行了同级的礼节,海常在便邀请陈静婉坐下。 “海姐姐在看什么书?”陈静婉问道。 “还是上次的《封神演义》。”海常在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认识的汉字不多,读 着总有些磕巴,但听你讲过,也能大致猜个意思。” “姐姐是想学汉文吗?”陈静婉问她,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气息,还带有浅浅的关怀。 “嗯...….”海常在没有丝毫犹豫,她微微点了点头,却又觉得有些不妥似的,连忙解释道,“我弟弟给我捎来《封神演义》之后以为我喜欢看这些话本,之后又托人给我带了些,但是我都看不太懂。” “这有何难,你若是不嫌弃,我教你便是。”陈静婉道,“你现在跟仪贵人姐姐住着,若是有什么不会的也可以问她,她想必也不会介意什么。” “仪贵人姐姐还怀着龙嗣,我又怎么好去麻烦她……”海常在嗫嚅道,“你能不嫌弃我就好。” “怎么会?“陈静婉连忙否认道,“姐姐愿意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姐姐?” 紧接着,陈静婉回望向曲折蜿蜒的石桥,语气叮咛:“姐姐以后若要是出门赏景,还是身边有个伴儿为好,今日妹妹看你一个人坐在此处,属实是有些担心。” 海常在不解:“莫如不过是回去为我取了茶水,稍微等她下又有何不可?” 陈静婉抬起手,搭在了海常在手背上,而后解释道:“等春暖回还,此处便是碧波荡漾。若是姐姐一个人……” 陈静婉没有把话说完,海常在却完全听明白了。此处地广人稀,若是她一个人落水或是出了别的事情,呼救都不一定有人能听到。 于是她郑重地点了点头,算作感谢陈静婉的这一翻提醒。 陈静婉见海常在将她的话完完整整听进去了,终于慢慢放下点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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