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周景帝都绝不会随意对李贵妃如何,哪怕她能实打实查出点证据放在他面前。 李贵妃的地位太稳固了,不是轻易能够动摇的,而这样一个背景深厚自身又如此阴险毒辣的人,若不能一击毙命那必定会迎来对方的疯狂反扑。 所以明面上扯开遮羞布跟李贵妃开撕并不很明智,至少以她目前的地位权势来说,真正正面硬刚几乎完全不是李贵妃的对手。 再者,她心里其实还有一份疑虑——三公主的母族定国公府。 二十年前突然有人告发老定国公通敌叛国,虽包括周景帝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坚决不信,但最终却还是在老人家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书信,狠狠坐实了这个罪名。 接下来的一切就很顺其自然,定国公府九族中人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顷刻间那样一个庞然大物就这么轰然倒塌了,速度之快甚至令旁人都还未能缓得过神来。 等有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表示出质疑时早就晚了,一切都尘埃落定。 不过老定国公对大周朝的意义非同一般,尤其是在平民百姓的心目中,那就是大周朝的战神,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说旁人通敌叛国或许大家还多少有几分怀疑,但说老定国公?百姓们对此坚决不信,打心底就认定了这是一场蓄意针对老定国公的阴谋。 许是中间也有一些人刻意的引导制造舆论,总之定国公一族覆灭之后事情却远未平息,在之后的两三年里民间从未停止对此事的质疑,最终甚至引得数万人联名上书请愿圣上明察。 事情闹到这一步很难再糊弄过去了,周景帝这才下令重新彻查此案。 结果正如大多数人心中所坚信的那般——定国公通敌叛国一事纯属奸人陷害,这是一桩天大的冤案。 一时之间民怨四起,周景帝下狠手砍了一堆脑袋又下了罪己诏,这才算勉强平息了百姓的怒火。 这般乍看起来仿佛一切早在十几年前就了结了,但单若泱仔仔细细琢磨数遍,却还是察觉出了其中诸多怪异之处。 其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倘若周景帝当真那般信任老定国公,为何砍头时能砍得那般痛快利落?丝毫没有迟疑的样子,看见那所谓与敌国的来往书信就当作铁证般,竟再没想着如何细查。 其二,处决掉的那些所谓的“奸人”真就是真凶吗? 定国公是武将,跟文臣或许有些不和,但绝无太大利益瓜葛以至于闹到非要将其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地步。 毕竟定国公的存在不会损害到身为文臣的利益,定国公死了也轮不到文臣去沾染他留下的东西,又是什么仇什么怨非得费这么大的劲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折腾呢? 既是如此,那几个所谓的奸人里头一半的文臣是怎么回事?堂堂戎马一生的一个大将军就这样遭人恨不成? 而其中剩下的那几个武将,据旁人所言当年或多或少与老定国公都是有些交情的,甚至其中不乏有老定国公信任的副将。 这就有意思了不是吗? 单若泱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看都觉得周景帝才更像是那个既得利益者。 死了一个老定国公,头上没了手握六十万兵权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大山,后面又死了几个武将,进一步促进他收拢兵权,而那几个文臣……若她的记忆不曾出错的话,周景帝真正成为朝堂上的一言堂也正是从那时开始的。 当然了,这其中还有一个既得利益者是不容忽视的,那就是武安侯府。 原本属于老定国公的那六十万兵马,经过各个军营打散重组之后其中有一大半都落在了老武安侯的手里,这也才有了如今这般煊赫的武安侯府,才有了如此地位稳固不可一世的李贵妃。 单若泱是从没接触过老武安侯,尚不知此人究竟如何,但凭她接触李贵妃的经验来看,这个女人可一点都不友好,且极其阴险狡诈心狠手黑。 或许这般想有些片面,但她始终相信,一个人的心性如何与其原生家庭、与自幼耳濡目染所接受到的教育绝对脱不开关系,甚至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层影响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故而,她觉得自己十分有理由怀疑武安侯府的清白。 倘若事实真相当真如她所猜测那般,那这毫无疑问就是一笔血海深仇,对待李贵妃自然要更慎重,下手也该更狠些才是,否则定国公府九族千余人在天之灵如何安息呢? 当然了,若她的猜测属实,那周景帝那边就更别指望他能怎么收拾李贵妃了,毕竟人家可是蛇鼠一窝的货色,一条绳上拴着呢,自是少不得包庇一二。 这么看来,李贵妃果真是个棘手的存在啊。 单若泱不禁摸了摸自个儿的下巴,目光讳莫如深。 虽然暂且不能实质性对李贵妃如何,但俗话说得好,有仇不报王八蛋,先暗搓搓搞点事庆祝庆祝李贵妃生了个大聪明吧。 “公主,一品楼到了。” 单若泱当即收起思绪下了马车,顿时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愈发闹腾了。 一品楼是京城最好的一家酒楼,上下拢共三层,占地面积极大,门口的牌匾是镀金的,里头的装修更是豪华至极,打眼一瞧就知绝非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地儿。 然而就是这样,里头却也早已经坐满了宾客,进门时都还看见有那没能抢到个位子失望而归的呢。 只能说到底还得是京城,有钱人真真是太多了。 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那只柔软小手似乎悄悄紧了紧,单若泱低头一瞧,就看见身侧的小姑娘正一脸紧张又难掩好奇之色。 一双灵动的眼睛睁得溜圆,不错眼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哪怕是正大快朵颐的食客仿佛都那般吸引人,就像是一个初次看到世界的好奇宝宝一般天真懵懂又充满了探索欲。 单若泱不禁莞尔,“玉儿可是头一回上街?” 许是回过神来也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失态,小姑娘不由红了脸蛋儿,轻轻点点头。 她生来身子骨儿就不好,尚未会吃饭就已抱上了药罐子,平日里父亲母亲将她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便是在家中轻易都不肯叫她下地走路的,更遑论出门呢。 原本母亲还哄她说等她再大些身子养好些就带她出去走走,却谁想这一等竟是再没了以后。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不免又低落下来。 单若泱不知其中缘由,却也无意去挖掘小姑娘的隐私,话锋一转,问起了她偏爱的口味和菜式。 前头无忧正在与店小二交涉,像这样的店正常来说都会预留下几个包间以防万一,真碰上那等身份尊贵不能怠慢的贵客才肯用上。 此时倒也不必多费什么口舌,无忧只掏出来一块金灿灿的牌子往眼皮子底下一闪,店小二就立即弯下腰来。 “几位贵客有请三楼。” 正欲抬脚,身旁却传来一道煞风景的声音。 “站住!那个美人儿……” 循声望去,林黛玉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第14章 只见其身着一袭湖绿色银线绣团福锦绣长袍,衣襟、袖口处还绣了些许粉色合欢花作点缀,手执一把折扇,甚是骚包。 五官生得倒也还算俊俏,只脸上那玩世不恭自诩风流倜傥的笑却实属油腻至极,大大损毁了那点尚可的皮囊。 不过他本人显然是不自知的,甚至愈发努力正了正身形摆出一副风流贵公子的姿态,满眼尽是惊艳痴迷,那股子馋相就仿佛是饿了数天的人冷不丁看到一块肥美的鲜肉放在面前,哈喇子恨不能都要从嘴角溢出来了。 “不知这位美人儿是谁家的千金?可曾婚配?” “放肆!”风铃气得鼻子都歪了,上前将她家主子死死挡在身后企图隔绝掉那令人恶心的猥琐目光,指着他的鼻子怒道:“再敢用这种眼神看我家……仔细我挖了你这双眼珠子!” “哟,这还有个小美人?两个?” 方才乍一眼全部心神都被中间那个大美人儿给吸引住了,这会儿目光一转移,就落在了风铃和无忧的身上,一时自觉捡着宝了似的,笑得愈发开心了。 俩小美人儿跟大美人儿虽没得比,但那模样搁在外头却也都算是不错了,若能一举拿下主仆三人岂不美哉? 如此想着,他便一扬下巴,露出一脸自信的表情自报家门,“我乃皇商薛家家主,荣国府当家太太是我姑妈,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是我舅舅……” “哦?薛家的?”传说中的呆霸王薛蟠? 单若泱兴味十足地挑挑眉,“风铃无忧,你们两个往旁边靠靠,好叫我见识见识这位薛公子。” 此言一出,薛蟠不由更挺了挺腰板儿,脸上的笑容更显自信倨傲。 就知道没有他这样的家世拿不下的美人儿,瞧瞧,这不就动心了? 然而等两个丫头一闪开,他却呆了。 “林……林家表妹?” 却原来小姑娘由于身材矮小,方才一直被身边的奴才给遮挡住了,故而薛蟠才未能及时发现,这会儿一见之下人都傻了。 “你怎会同这位美人儿在一处?难不成这位美人儿是林家或贾家的亲戚?”薛蟠苦恼挠头,若真是这样那就不能用强的了,他还想今儿就…… 林黛玉与他并未见过几回,更从未正经说上过两句话,但对这人的德行却早有耳闻。 生怕他再说出点什么下流的话惹恼三公主牵累外祖母家,当即她也不敢犹豫,铁青着小脸儿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这位是我父亲的未婚妻子!” 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敢直呼“三公主”,只好如此委婉告知。 薛蟠闻言先是一惊,两腿隐隐发软,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再仔细一琢磨,顿时大惊失色,“扑通”一声两个膝盖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那声音,光听着就叫人疼得直嘬牙花子。 薛蟠也的确是不负众望。 他不仅疼得直嘬牙花子,还条件反射瞬间飙出了泪花儿。 他就是纯属被吓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呢腿就软了。 林家姑父的未婚妻是谁啊?那可是当朝三公主! 他竟然调戏到了公主的身上? 想当年父亲在世时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完犊子玩意儿,这下可好,是真要完犊子了。 想到这儿,薛蟠不禁哭得更加伤心了,“公……姑娘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见天儿跟着薛蟠鬼混的那群狐朋狗友都惊呆了,下意识瞅瞅那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莫名心生忌惮,竟不约而同死死垂下了脑袋,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挪去。 他们是除了吃喝嫖赌啥也不会,但整天混迹于京城的纨绔子弟多少也总有那么点眼力劲儿,如此才能愉快地欺软怕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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