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顿拢共才不过三菜一汤,莫说与从前相较,便连普通平民百姓都不如了,这是拿哀家当叫花子是怎么着?皇上若不愿奉养哀家不如直说,待先帝出殡,哀家自请前往皇陵守着便是!” 单若泱扫了眼桌子上的膳食,云淡风轻道:“母后误会了,并非朕故意苛待于您,事实上如今朕的膳食也不过如此。” 太后愕然,一脸不信,“这怎么可能?” “母后有所不知,国库空虚早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再经不起奢靡度日,缩减宫中开支也是万般无奈之举,若不然但凡有点什么状况发生朕便该无力承担后果了,还请母后体谅。” 这话堵得太后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心心念念就是想当太后,虽过程有些曲折离奇,好歹她也算达成了心愿。 可问题是,这种日子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她所期待的太后生活是居高临下掌控后宫大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就连新君也应当尊着她敬着她、处处捧着她。 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后宫那一堆女人即将有九成要被遣送出宫,新君还是个女人,不会有后宫……她要这后宫大权有何用?整天逮着那几个老人啄着玩儿不成? 更何况,经过这些日子她也感受到了,宫里那些奴才甚至都不听她使唤,张口闭口都是皇上。 最气人的是,连这一日三餐都变得如此寒酸简朴,她还能期待些什么? 她是要当太后享福的,不是为了吃苦来的! 越想她便越气恼,咬着牙说道:“先帝在时怎么都好好的?再怎么着偌大一个大周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克扣太后口粮的地步吧?皇上若是摆弄不过来不如叫老七来帮帮你,何至于弄得堂堂皇室如此狼狈?” 一听这话,单若泱的眼神便不由闪了闪,冷声道:“按说子不言父之过,可既是母后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朕却也不得不说上两句了。” “您非要问何至于沦落至此?可不正是因为先帝在世时作风太过奢靡所致,朕接手下来便是一份烂摊子,不抓紧想法子力挽狂澜难不成等着国库宣告破产?” “母后的指责朕可担待不起,若您当真想为朕分忧……也别惦记七皇弟了,他正忙着养腿伤呢,不如母后直接拿个几百上千万给朕,国库充裕了朕自然不会再如此节俭,毕竟谁还不乐意过好日子呢。” 被怼了一脸的太后脸色很是难看,一时便沉默下来不曾再说话。那脸拉得老长,都能跟鞋拔子有得一拼了,摆明就是在告诉旁人——她老人家生气了,赶紧服软。 但单若泱是谁啊?可不惯她这臭毛病。 当即就站起身来,说道:“母后若无其他事情朕便先回了,还有许多政事等着处理。” 太后登时面色一变,旁边的许嬷嬷忙暗地里拉扯了她一下,边笑道:“皇上请息怒,太后娘娘并没有旁的意思,不过是……先帝冷不丁说走就走了,她这心里头还未曾缓过劲儿来呢,脾性难免焦躁了些,其实心里头待皇上仍是一如既往疼爱着呢。” 想起自己今日的主要目的,太后也终于是收敛了些脾气,勉强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来,“突逢这样巨大的变故哀家心里头着实不是个滋味儿,整日里便是阴晴不定的一副怪脾气,皇上切莫吃心。” 说着又看许嬷嬷,“还不快给皇上倒茶。” 得,这是不叫她走的意思了。 单若泱微微一挑眉,索性便顺势坐了下来,打算看看这人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许是看出来如今单若泱与过去实在判若两人,太后一时间也没敢再端着架子意欲压制,只捧着茶碗与她唠起了家常,话里话外都是过去自己对她的种种“疼爱”。 说得最多的便是她母妃的嫁妆一事,邀功之意不要太明显。 起初单若泱还有点兴趣看她表演,可听着听着便开始不耐烦了,尤其想到自己那一桌子的奏折还在等着,更是不愿浪费时间。 索性放下茶碗,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太后的喋喋不休,“您究竟有什么事儿就直说罢。” “……”
第67章 “哀家听闻你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做了京营节度使?” 冲着京营节度使这个位子来了? 单若泱不动声色地说道:“他并非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是当年定远大将军的嫡长孙、大周的功勋之后。” 太后愣住了。 定远大将军? 好一阵苦思冥想,才总算从脑海里扒拉出来一点点记忆,“是当年跑掉的那个小子?” “正是。” “你怎么能用他?” 太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似是抓着了什么把柄一般,眼睛都亮了。 立时腰板儿挺直了,黑着脸义正词严地斥责道:“他可不是什么功勋之后,而是罪臣之后!是朝廷的通缉犯!” “你父皇在世时就一直想要抓他,通缉令都发遍五湖四海了,哀家可不信你不知情,你又怎能如此目无王法胆大妄为?一旦事情败露你又该如何交代?” “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将他革职打入大牢才是正理!” 似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显得不和善,顿了顿她又稍稍软和了些,说道:“你放心,只要你赶紧处理了他,哀家便当不知此事,绝不会叫旁人知晓影响你的声望地位。” 见她仍闷不吭声,太后继而又威胁上了。 “你一个女人家才刚刚继位,本身位子都还未坐稳,又因这个那个一连串的事总跟朝臣闹矛盾,若这件事再东窗事发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你怎么能应付得过来啊?这可不是你使性子耍脾气的时候。” “听母后一句劝,甭管你与他之间究竟有何牵扯,赶紧将他处置了!心慈手软乃为君者大忌啊!” 看她如此苦口婆心的模样,单若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佯装苦恼地说道:“不论定远大将军究竟犯了什么罪,耿国忠待朕总归忠心耿耿。” “京营节度使这个位子究竟有多重要母后定然明白,交给他来坐朕姑且能够安心睡个好觉,若将其处置了……朕又该交给谁呢?没有那值得信任之人啊。” 太后立即脱口而出,“你可以用承恩公啊!” 所谓“承恩公”虽也是个爵位,却与其他任何公侯伯爵都不同,历来只有皇后、太后的母族才能够得此殊荣。 地位着实特殊,实际上却也就是表面光鲜,根本没有任何实权。 如今太后口中的“承恩公”正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许是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急躁了些,太后的神色略显不自然,却还是强撑着,拉着单若泱的手笑出了一脸褶子。 “你这孩子怎么就将自家人给忘了呢?那外人再如何忠心耿耿,终究也比不上自家人来得放心啊。承恩公是哀家嫡亲的弟弟,自幼与哀家感情十分要好,哀家敢给你保证,他绝对是个可以信任重用之人。” “你若用他,便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谁背叛你他都必然不会背叛!倘若他有什么做得不好不听话的地方,你只随时来找哀家告状,哀家自会好好收拾他。” 末了,还不忘嗔怪一句,“这不比用外人好得多也便利得多?” 单若泱可算是终于明白今天闹这出究竟图个什么了。 还当是哪个不安分的使劲儿使到了太后头上呢,却原来竟是为着娘家谋利。 心中颇感乏味的同时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承恩公府是最近才开始闲得发慌的吗? 并非如此。 太后的父亲还在世时,他们府上就已经开始领闲职混日子了,那个时候怎么不见这人闹腾? 不过是知晓周景帝不好招惹,更从不曾将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发妻放在心里,故而压根儿没那胆子去他跟前蹦跶罢了。 如今换作她上位做了皇帝,这人便开始坐不住了,摆明是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自以为做了太后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物,能够仗着嫡母这层身份对着她指手画脚了。 玩的就是一手欺软怕硬。 连京营节度使这个位子都敢肖想,胃口可真够大的,也不怕噎死自个儿。 单若泱一时不曾吭声,低垂着眉眼思索起来。 不是犹豫要不要拒绝。 拒绝定然要拒绝,这一点根本毫无疑问,只是她在犹豫到底该如何拒绝才更合适。 是借口婉言相拒,还是…… 不曾纠结太久,她便撩起了眼皮子,眼中寒意森森。 “‘承恩公’本已是独一份的恩典荣宠,于朝中上下乃至放眼全天下,都当属一等一的超然存在,这等地位之下还想要如此大的实权?莫非承恩公是想上天不成?” 先前见她犹豫,太后还只当她是被说动了,谁曾想这一开口却是劈头盖脸的冰碴子,登时整个人都懵了一瞬。 缓过神来,太后恼了,“这就是你跟哀家说话的态度?打量着自个儿做了皇帝就不拿哀家放在眼里了是吧?”说着又瞟了眼那几盘在她看来喂狗狗都不吃的膳食,愈发气不顺。 “就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有哀家这个母后,什么国库空虚什么你也一样节俭……不过都是借口罢了,你根本就是故意苛待哀家!” “想当年你不被先帝待见、在宫里处处受欺辱,哀家是如何待你的?吃的穿的用的哪儿哪儿都想着你,连婚事都替你筹谋着,虽说被李……被那个贱人从中插一脚坏了好事,可哀家也确实是尽心尽力替你筹谋了。” “甚至后来还冒着风险去跟皇上要回了你母妃的嫁妆,这才有你那场震惊世人的风光大嫁!结果呢?你可倒好,一朝得势便翻脸不认人了,端是冷心冷情至此!” 得,又扯了回去。 这是打定了主意想要拿捏她呢? 单若泱本还想给她留点体面,是以方才她拿这些出来叨叨时并未多说什么,可既然有人上赶着非要作妖,那也就别怪人不给脸了。 只见她神情冷漠,一双清澈黑亮的眼睛似洞穿一切,叫人无所遁形。 “母后真当朕不知您的那点心思吗?当初您一心扶持七皇弟登基,之所以宽待于朕也不过是看在七皇弟与朕交好的份儿上,一面以此拉拢七皇弟,一面企图利用朕给七皇弟增添助力罢了,是以才有那桩婚事。” 惺惺作态的哭声戛然而止。 太后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她,显然不曾预料到自己会被这般直白拆穿,惊诧之余神情略显狼狈。 “原本朕想着,无论母后究竟意图为何,好歹朕也的的确确从中吃到了好处,故而不欲太过较真儿,好好孝敬母后全当是还了那份情。可母后若非要拿着那点子事儿出来说道,挟恩图报所求甚多……那就莫怪朕不惯着了。” “你……”太后郁结,一时恼羞成怒道:“你敢如此忤逆不孝,就不怕哀家将那姓耿的给捅出去?胆敢窝藏甚至重用在逃通缉犯,你简直目无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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