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那点内宅阴私,看在她年纪一大把还不定能活几个年头的份儿上也就不与其清算了,只不过褫夺了她超一品的诰命身份,自此以后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太太。 剩下的一众子孙当中真正犯了事儿的其实也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贾赦,还有一个就是王夫人。 贾赦也是吃喝嫖赌样样来的主儿,且行事也颇为肆无忌惮,于女色方面与隔壁那父子两个有得一拼。 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沾了人命,且还不止一条,毫无疑问判处斩立决。 王夫人那边除了私藏甄家赃物以外,早年放印子钱更是行事张狂狠辣,致使不少借贷人家破人亡,手里的人命比贾赦还要多一些,自然也逃不过一死。余下的邢夫人、贾政、贾宝玉等人并未有过违法犯罪之事,当场便无罪释放了。 其他人倒也还罢了,令人比较惊讶的是贾琏。 这人也是个色中饿鬼投胎,且又极其贪财,可细查下来却发现他这么些年竟从未做过任何触犯律法之事。 但凡是他上手过的女人无一例外全都是自愿的,不情不愿的那种他碰都不碰,与贾珍贾蓉及他亲老子都不同,荒唐无耻之余竟还恪守为人底线。 钱财方面亦是如此,或许来路不正,但坚决不违法犯罪。 总而言之,这人是个烂人不假,却不是什么坏人,至少骨子里还存着几分良知。 从踏进大牢到走出来,不过只间隔短短数日的功夫罢了,可对于贾家的一众人来说却恍如隔世。 站在外头迎着明媚的阳光,每个人的心里却都是一片浓雾笼罩,满是惶然不知所措。 “老太太。” 循声望去,就看见两个仿若仙子般的姑娘从马车上下来,直奔他们而来。 再仔细定睛一看,不是林黛玉和薛宝钗又是谁? “老太太……”走到跟前仔细一瞧,林黛玉就不禁暗叹一声。 贾母虽说年纪大了,但一直以来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人养得白白胖胖的精神头儿十足,一看就是长寿相。 可眼下,贾母那一头白发已经干枯得不见了一丝光泽,乱糟糟的狼狈极了,昏花的双眼似乎更加浑浊了不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败气息。 也不知是隔了太久不曾见到过,还是眼神不好了,贾母眯起双眼仔细瞧了半晌才认出她来,霎时就老泪纵横。 “玉儿……我的玉儿……你可算是来了!快,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去求求皇上饶你大舅舅一命吧,还有荣国府……那是你外祖父拼了老命打下来的家业啊,叫他九泉之下如何能够安息呢?” “你快求求皇上高抬贵手放咱们家一马罢,就当是外祖母求你了!”说着,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林黛玉大惊失色,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偏了过去,急道:“老太太这是做什么?” 然而贾母却对她的惊慌失措不为所动,甚至“砰砰”磕起头来,“外祖母给你跪下了,给你磕头,你去跟皇上求求情吧,皇上那般疼爱你,定然不会拒绝你的。” “玉儿,荣国府是我的命根子,若是荣国府没了,我便也活不下去了啊!求求你了玉儿,看在你母亲的份儿上,看在外祖母养了你一场的份儿上,你救救荣国府救救外祖母吧!” “老太太……”贾宝玉看不下去了,上前想要搀扶她起来,瓮声劝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老太太就别逼长乐长公主了。” 惊魂未定的三个小姑娘并未说什么,只默默上前想要帮着将老太太搀扶起来。 谁料贾母却死活不肯,非但自己不肯起来,还要拉着他们一同跪下。 “你们也都跪下求求她,快,都跪下!” 林黛玉顿感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红了眼眶,咬牙哽咽道:“老太太这是打定主意非要如此逼我?” “贾家究竟犯了什么罪,公堂之上早就一条条说清楚道明白了,若有冤屈合该在公堂之上反驳才是,既是都已认罪画押便证明无人冤枉了他们。” “既是如此,老太太凭什么叫我去求情?只凭着你们是我的母族,只凭着皇上宠爱我,便能任由你们为所欲为视王法如无物?” “若当真如此,那日后《大周律例》和皇上还有何威信可言?老太太眼下如此逼迫于我是否过于无理了些?又可曾想过,倘若我当真被你逼得去求了皇上,皇上该如何看待我?满朝文武及天下百姓又该如何看待我这个长乐长公主?” “老太太根本就不曾想过,打从一开始便是如此,我这个您口口声声最疼爱的外孙女,在您的利益、贾家的利益面前也不过是可以随时被牺牲被利用的那一个罢了。” 话到此处,林黛玉早已泪流满面。 “玉儿……”贾母皱起了眉头,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就被打断了。 “老太太无需再多言。”林黛玉吸了吸鼻子,结果薛宝钗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眼底深处最后一丝丝温情也彻底消散不见了,只余满眼淡漠。 “这世上无论什么人什么情,终究也要讲究个‘缘分’二字,若果真有缘无分,倒也不必过分强求。念在我母亲的份儿上,念在老太太曾养了我两年的份儿上,您的后路我给您安排好。” 身后的无忧适时上前,将一个小匣子送到贾宝玉的手里。 林黛玉看着那小匣子淡淡说道:“里头是一处三进院子及三千两银子,足够老太太安享晚年了,也算全了咱们之间的最后一份情。” “您老保重。”说着福身一拜,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纤细的身影却背脊挺拔,一步一步都异常坚定而决绝,无声显露出了她的诀别之词。 贾母顿时呆愣住了,忽的眼前一黑栽倒在原地。 贾政赶忙弯腰想要将人抱起来,却无奈自己是个文弱书生,竟是连老母都抱不动,只得叫人搭把手将老太太扶到他的背上,而后踉踉跄跄地奔着去找医馆。 “宝玉。”薛宝钗落在后面轻唤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塞进他的手里,“玉儿给的那些银子足够一家子日常开销了,这些你私下里悄悄存着,待日后姐妹们出嫁时也好置办些嫁妆。” 顿了顿又说道:“一家子都大手大脚惯了,这些银子你自个儿心里要有个数,以及……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来找我,我先回了。” 目送着她上马车,又目送着马车缓缓离去,低头看看那匣子和银票,贾宝玉不由得红了眼眶。
第85章 “草民拜见皇上。” “免礼,坐下说话罢。” 王熙凤恭敬地谢过恩后才依言坐了下来,低垂着脑袋半天也不敢抬头,比起从前的状态似乎莫名多了些许小心翼翼的架势。 见此情形,单若泱不禁就哼笑一声,“现在知晓怕了?” 能不怕吗? 亲眼看见王夫人被砍掉脑袋,她愣是好几个晚上没能好好睡上一觉,一闭眼就是自己人头落地的场景,真真是要吓死个人了。 只要想想当初自己那愚蠢的行为她就感觉脖子一凉,后怕极了。 印子钱那鬼东西,这辈子她都绝不想再沾染了,哪怕是有朝一日家财散尽穷得喝西北风去。 思及此,王熙凤略显惶恐后怕的脸上挤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讪讪道:“草民愚昧无知犯下大错,谢皇上高抬贵手饶过草民这条贱命,往后草民必定做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绝不再干任何恶事糊涂事。” “还有皇上先前叫草民施粥做善事以求赎罪……草民保证,直到草民这辈子闭上眼,不不不,哪怕是草民两腿一蹬到了地下,草民也会叫巧姐儿继续将这桩事做下去!” 说着还怕不够似的,赶忙又补充道:“当然了,倘若皇上还有其他什么能用得上草民的地方也只管吩咐一声,草民定然竭尽所能,保准儿没有一个‘不’字!” 看她这副生怕被秋后算账的模样,可见是当真被吓怕了。 单若泱轻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半真半假道:“话别说得太满,万一朕要你豁出去性命呢?” 忙着表忠心的王熙凤一下子就被噎住了,瞪大了双眼看着她,似是在努力确定她这话的真假。 可惜,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又哪里是能被人轻易捉摸到真实心意的呢。 想也知道,做皇帝的整天忙得很,没事儿可不会召她进宫来磕牙。 指定有事儿呢。 莫非真有什么危险? 一时间,王熙凤心里就“扑通扑通”没完了,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愈发不自然,苦着脸磕磕巴巴道:“草民虽不曾读过书,却也知道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倘若皇上真有需要,草民……草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 “家中女儿年幼,草民真要有个什么万一,还望皇上能看顾一二。” 很明显的言不由衷,但单若泱也没计较。 能活着谁又想死呢?人之常情罢了。 故而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必惊慌,倒也不至于。” 还未等松口气,接下来的半截儿话却又惊得她险些从椅子上栽下去。 “你不是喜欢放贷收息吗?往后接着做如何?” “皇……皇上?”王熙凤懵了,还当那茬儿没能揭过去,当即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后悔不迭道:“皇上饶命啊,草民当真是再也不敢了,草民……” “停。”单若泱赶忙出言止住了她的话,神色略显无奈,“朕并非要清算与你,是正儿八经的正事儿。” 因着“印子钱”这三个字闹得家破人亡者数不胜数,可为何却总还有人掉进坑里爬不出来? 一部分人的确是被忽悠被坑了,闹不清利息的可怕稀里糊涂上了钩儿,却也不乏有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者。 无论知或不知其中厉害,归根结底却也都是迫不得已罢了。 俗话说得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世事无常,谁都可能会碰到一些坎坷困境,尤其那些祖祖辈辈在土地里刨食儿的普通百姓,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全无丝毫抵御风险的能力,往往家里有一个人生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就能拖垮全家。 真到了那般火烧眉毛的时候,谁又还能顾得上利息几何以后如何呢?先将眼前的困难摆平才是正经事。 太平盛世中的平民百姓尚且如此,生活在当下的百姓就更显艰难些了。 前朝末年朝廷一片乌烟瘴气,昏君当道奢靡度日,官员有样学样大肆敛财搜刮民脂民膏,以致无数百姓吃土啃树皮果腹。 随后又经历数年战乱,待改朝换代后勉强才安稳些许。 可惜太/祖去得太早了些,又摊上周景帝那么个混蛋玩意儿,导致百姓的日子愈发有倒退回去的趋势,也促使民间放贷借贷之事屡见不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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