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却柔柔地笑道:“姑娘家年纪到了难免春心萌动,况且若泱着实是有些耽误了,心里头着急也是人之常情,都怪臣妾……若早知皇后娘娘的打算,臣妾就不跟着瞎掺和了,如今弄成这样,臣妾这心里头怪不是滋味儿的,真觉得亏得慌。” “昨儿叫了母亲与嫂子进宫来,原是想打听打听京中可有什么好儿郎,勉强也算是臣妾的一点补偿罢,却谁想昨儿六儿又出了那样的事,一时倒是给耽误了。这会儿过来正是奔着此事来的,臣妾这里有几个人选皇上是否听听?” 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谁想周景帝却摆摆手,“她的婚事朕已有打算了。” 李贵妃愕然,“有打算了?是谁家的郎君?” 周景帝蓦地有些尴尬了,强行挽尊似的解释道:“她的年岁太大了,与她年岁相当又身份合适的郎君上哪儿寻摸去?索性找个年长些的也好,年长些更沉稳包容。” “这……皇上究竟是相中了谁?” “巡盐御史林如海。” 因着有个儿子在前朝混着,李贵妃对一些朝廷重臣倒也不是一无所知,巡盐御史自然也在她关注列表之一。 当时整个人就傻在了原地。 这叫年长“一些”?那林大人的年纪勉强都快够给单若泱当爹了! 年岁如此大也就罢了,还是个死了媳妇儿带着个闺女的鳏夫。 也就是说,堂堂公主一进门就要给人当后娘了。 再有一点,听闻那林大人与先头的夫人感情甚笃,那年林夫人去世之后他更是大病一场差点也跟着去了。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林如海的条件都实在是叫人深感头皮发麻,这比她精心挑选的火坑能好到哪儿去? 可真真是厌憎至极啊,亲爹活脱脱跟个后爹似的。 这男人,骨子里头透着凉薄。
第4章 李贵妃的容貌并不算特别出色,到如今这个岁数还能在帝王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的原因,除了背后的家世以外,与她的“识时务”亦脱不开关系。 二十多年的的相伴,足以让她对这个男人有一份极其深刻的了解。 平日里或许偶尔犯糊涂还耳根子软,很好糊弄的样子,但若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的事,那就轻易别想再改变了。 眼下听着他如此滔滔不绝说这一点好又那点不差的,便知这事儿绝非一时兴起,只怕早已有了念头。 于是她就迟疑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细细一想,林如海这人虽不似她选择的那些五毒俱全之人,什么贪花好色、嗜酒嗜赌、不学无术草包一个,甚至有个别在房事上还有些残忍的特殊癖好……但这人选,却也委实算不上好。 堂堂金枝玉叶嫁给一个年长十几岁的“老”男人当继室就已经足够委屈了,更何况这人心里还有个白月光原配,往后的日子纵然不至于被如何苛待,可这婚姻二字又岂是一句“不苛待”就够了的呢。 同为女人,李贵妃心里很清楚,一旦嫁给这样一个男人,这往后半生只怕是要在寒冰洞窟里熬着了。 再有她的宝贝女儿在旁边那么一对比,但凡是个人心里都不会舒服,尤其卢家女婿可以说就是她从单若泱嘴里抢下来的。 如此这般思索再三,李贵妃觉得这样也算是达成了她的目的,索性就将自个儿选择的那几个货色咽了回去,反而话锋一转,颇有几分嗔怪之意地说了两句不轻不重的埋怨之词。 不用她自个儿冒险做那恶人,还能趁机巩固一下自己的慈母形象,这老头子果真是与她贴心。 这么想着,李贵妃的眼神就更加温柔似水了。 都做了祖母的一个人,还愣是将周景帝给看迷糊了。 出了景福殿,半道儿上李贵妃就迫不及待招了招手,“将消息透露给三公主知晓,小心些藏着尾巴,别叫人摸着了。” 以己度人,若是她老子要给她找那样一个夫婿,无论如何她也是要想方设法自救一番的。 以周景帝那脾性,但凡单若泱敢哭闹反抗,毫无疑问定会加深那层厌憎,若是闹到最后大婚时连仅剩的那点公主体面都没了,那才真真是笑死人呢。 再传出去叫林如海知晓这情况……甭管事实如何,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被女人嫌弃。 “公主不好了,出大事儿了!”手里捧着食盒的风铃跟一阵风似的小跑进来,神色极其慌张。 这两日正满肚子憋气的路嬷嬷见此情形当即落了脸,斥道:“没规矩的小蹄子,合该送回掖庭磨磨性……” 话还没说完,单若泱的一记冷眼就扫了过来,“路嬷嬷这般能耐,不若本宫将这公主让与你来做好了。” 明明就是平平淡淡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偏就生出一股莫名的压力,叫人心生惶恐。 不等路嬷嬷回什么话,单若泱就绕过她看向了风铃,“不着急,你且慢慢说,说清楚了。” 风铃一面将食盒安置于桌子上,一面缓缓气急道:“方才在御膳房奴婢同几个相识的小姐妹闲话几句,竟听闻她们说……说隐约听见了景福殿传出消息,只道皇上意欲将公主您嫁给巡盐御史林大人!” 巡盐御史林大人? 单若泱愣一愣,随即下意识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莫名熟悉是怎么回事? “公主快去求求皇上吧,这婚事也太……”风铃只急得都快哭出来了,“那林大人今年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膝下还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嫡女杵着……这叫什么事儿啊?同样都是公主,六公主就能嫁给范阳卢氏的嫡系青年才俊,公主您却只落得这样一个归宿?皇上未免也太过偏心了!” “慎言!”相对更稳重些的无忧立即出言警告,不过那脸上的神色却也不大好看。 只见她抿了抿唇,思忖道:“巡盐御史向来非帝王心腹不可做,这位林大人……奴婢也还有些印象,当年不足弱冠便已高中探花,可谓天纵奇才。” “曾听家中长辈闲话,当年这位林探花可是名噪一时的神仙般的人物,跨马游街之时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呢,整个人都险些被香囊和鲜花给埋了。到底还是那时的老荣国公眼光毒辣手段厉害,硬是突破重围成功拿下了这位东床快婿,将家中唯一的嫡女嫁了过去。” “后来林大人奉命调往扬州任职巡盐御史,离得远了便慢慢没了什么消息,只隐约听闻林大人很是敬重林夫人,成亲多年未得子嗣也不曾生出什么花花心思来,还是林夫人自觉惭愧主动聘娶了两房妾室。” 这点消息自然是荣国府的人传出来的,那家子上上下下嘴上从来都不带个把门的,家中下人尤其爱说道主子的那点事儿。 总而言之,无忧这番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说是宽慰也好说是劝解也罢,尽是拣了些好处来说。 风铃听罢就要跳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赞成公主嫁给林大人?那林大人再怎么才貌双绝人品贵重也罢,咱们公主又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人物?这也太委屈了!” “不是我要赞成,事实容许公主选择吗?”无忧不急不躁,冷静而又尖锐地指出了现实,“这消息若是那起子小人胡乱编排也就罢了,若当真是从景福殿传出来的,你叫公主能如何?去哭去求去闹?你静下来仔细想想,那能有用吗?” 风铃哑然,脸色瞬间就灰败下来。 换成是谁或许都还能有那么丁点的可能性,唯独她家公主,只怕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就要被撵回来了。 “那……去求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先前还帮公主寻摸夫婿呢,应是有些善意的。” 面对这丫头不死心的垂死挣扎,无忧只默默白了她一眼,不曾再多说什么。 皇后或许对她家公主没多大恶意,但也绝没有什么善意,否则能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任凭那起子狗奴才欺辱公主?笑话。 道理不是不懂,只不过是情急之下拼命想要抓住一切救命稻草罢了。 两个丫头的争辩单若泱几乎没听,满脑子都被几个字眼给占据了——巡盐御史林大人、探花郎、荣国公…… 合着闹半天自个儿还不是随随便便的瞎穿越,竟是来到了红楼梦的世界? 单若泱整个人都是懵逼状态,就连初来乍到发现自己穿越之时都没这么震惊的,像是灵魂出窍一般呆呆愣愣的没了动静。 “公主?公主?”小心翼翼地唤了两声都没见反应,风铃顿时有些急了,“公主该不会是受刺激太大了吧?这可怎么办?” 一旁的路嬷嬷此时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快意,皮笑肉不笑地说起了风凉话,“好端端的先前也没听说皇上有这主意,偏不赶早不赶晚,就在这当口呢?公主此时可知后悔了?得罪谁不好偏要去得罪六公主和贵妃娘娘,这下可抓瞎了不是?” “若是公主早听老奴的,乖乖去给六公主负荆请罪求得宽恕,也未必还能有今日这事了,为着那点子少年意气平白搭进去自己的终生,真真是可怜可叹呐。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此遭过后公主还是长点心罢,老奴或许是说话不中听了些,可说到底一切也都是为公主考虑,正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多听听老奴的话总是没错的。” 才从混沌的思绪中勉强清醒过来就听见这样一番话,单若泱登时就笑了,“嬷嬷说得很是,毕竟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吃过的米比本宫吃过的盐还多呢,搁寻常人家都能称得起一声‘老祖宗’了。” 说着就站起身来,“来来来,嬷嬷请上座……风铃去取了香来,无忧去备些贡品,今儿本宫可得好好给嬷嬷烧几炷香磕一个。” 路嬷嬷那脸顿时就白了,“公主切莫玩笑,奴婢不敢。” “不敢?不是嬷嬷你整日妄想当本宫的长辈祖宗?”单若泱缓缓收敛了笑意,“念在嬷嬷伺候本宫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本宫倒也不是不能满足你这个愿望,若嬷嬷当真这么想,本宫这就去求求父皇母后,认嬷嬷做个干娘可好?” “公主!”路嬷嬷当即两腿一软“扑通”一声,满脸震惊又惶恐,连连求饶,“公主恕罪,奴婢再不敢了……” “公主,皇后娘娘有请。” 单若泱当即抬脚就出了门去,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未曾赏给地上跪着的老东西。 才一见了她,皇后就拉了她的手满脸心疼惋惜的表情,“可怜的孩子……本宫才得了消息便立即去求见了皇上,谁想竟是真的……是母后无能,皇上主意已定,圣旨都拟好了……” “劳烦母后为儿臣操心了,事已至此,儿臣谨遵父母之命。”单若泱低垂着头颅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满含凄苦委屈的声音隐隐显露出她的无可奈何。 皇后的眼神微微闪了闪,怜惜之色愈发浓郁,伸手将少女单薄的身躯揽进怀里轻柔安抚,一派慈母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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