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目前的能耐来说,还完全不足以支撑她去独立批阅这种折子。 当然了,林如海辅佐的过程也正是她学习的过程。 学习使人快乐,学习使人进步。 她喜欢学习。 所以,希望那个死老头儿在床上多躺躺吧。 …… 大婚当日贾宝玉也是来过公主府的,只是却也不过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压根儿也不曾有机会能够多踏足几步欣赏欣赏风景。 这会儿随着引路宫女一路缓缓走来,那眼睛简直都不够看了,不禁感慨,“我道林妹妹怎的愈发不爱往咱们家去了,原来她如今所住之处竟这般豪华,想来生活必定是极其舒适的,咱们家相较而言确是不值一提了。” 前头的宫女听闻这话默默就翻了个白眼。 区区荣国府还敢拿出来跟长公主府做比较? 再者听听这话,不知道的还当林姑娘是那嫌贫爱富之人呢。 这贾家凤凰蛋究竟是呆头鹅还是芝麻汤圆儿内里黑? 向来目中无人的茗烟也下意识弯了弯腰,闻言连连咋舌,“可不是,原先我还当咱们府上已是那一等一的富贵豪奢之家了,没想到公主府竟是这般……当初我听传闻说这位长公主的府邸价值两百万两白银,我还寻思吹牛皮呢,如今看来倒是我见识短了,到底不愧是皇家风范呢。” “休得胡乱议论。”前头的宫女不轻不重警告了一声。 主仆二人顿时齐刷刷噤了声,心中惴惴。 公主府实在是太大,加之忽然又飘起了雪花,等走到梅园时贾宝玉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鼻子耳朵都冻红了。 但公主府的奴才显然与荣国府不一样,可没哪个会心疼他。 才将人送到,引路的宫女就头也不回地离去了,亭子里外站着的宫女太监亦视这主仆两个如无物,就更别提端茶送水了。 茗烟忍不住就嘟囔了一句,“还是公主府呢,就这般待客之道?大冷天叫客人在外头等着不说,竟连碗热茶都没有,也太过分了。” 但贾宝玉却对此恍若未闻,而是一心都被梅园的风景给吸引了,不时吸吸鼻子,表情如痴如醉。不多时,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回过神来的贾宝玉立即偏头望去——满园红梅、漫天白雪,仙子误入凡尘,遗世而独立。 一时间,他竟是看痴了。 已然走到跟前的林黛玉看见他这副痴痴的模样心中却再没了从前的羞涩窃喜,就仿佛打翻了厨房灶台似的,真真是五味杂陈。 “宝玉。” 贾宝玉猛然惊醒,脱口感叹道:“林妹妹愈□□缈出尘了,方才那一瞬间我还真当是梅花仙子显灵呢。” “还请贾公子慎言。”无忧冷着脸轻斥道:“正经人家的公子可不该对正经人家的姑娘如此言语轻浮。” 怎么就言语轻浮了? 贾宝玉不解,正欲张口辩解一二,恰逢宫女奉了茶来。 “看你冻得不轻,快喝碗茶暖暖身子罢。”林黛玉的神色始终淡淡的。 眼见丫头将厚实柔软的坐垫垫在石凳上,她这才坐下,双手抱着手炉蹙眉沉默着。 明显感受到她的情绪,贾宝玉也再顾不上其他什么了,忙不迭追问,“林妹妹不开心?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林黛玉偏头看向他。 那双眼睛仍旧单纯干净,里面的关心焦急亦情真意切丝毫不见心虚。 仿若无事发生。 林黛玉的眉头再度紧了紧,抿唇犹豫许久,终还是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我听说了你与皇子的事。” 贾宝玉愣了愣,低垂下脑袋嘟囔道:“正因此事我才跑了出来,老爷要打死我呢。” 就这?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见他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林黛玉也不免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了,想了想又问道:“你可是自愿的?” 贾宝玉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点点头。 “你!”林黛玉猛地红了眼眶,“你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先前是你一直主动来纠缠我,如何还能与旁人……你心里究竟将我置于何地?还是说难道那些都是我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误会不成?” “怎会是误会?我待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你怎能如此质疑我?”贾宝玉不假思索地给予了答复,眼神却仍旧茫然不解,“我与皇子之间的事如何就牵扯到我与你了?你这番质问究竟从何而来?” 这下子林黛玉反倒是被问得噎住了,连眼泪都挂在眼眶上顿住了,看着眼前这人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什么神奇生物。 她一直以为自己与宝玉是心灵相通的,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们更能懂得彼此的内心世界。 可此时此刻,她却突然觉得……一直以来真真是她自以为是了,她根本就不能理解他的思想。 不能理解,也根本就不想再去了解。 知晓他是自愿的就足够了。 思及此,林黛玉便站起身来,“两小无猜终不过是我自己的天真妄想,你不懂我所求,我亦不懂你所想,你我从不曾心意相通。” “你回去罢,往后不必再找我。”说罢便快步离去。 “林妹妹!”贾宝玉心下大骇,下意识上前想要追赶,却没走几步便被一众宫女太监拦住了去路。 “贾公子请回罢。” 茫然无措的贾宝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背影越走越远,任凭他如何声嘶力竭地呼喊也不见那人回头再看一眼,决绝如斯。 “怎会如此?” 直到被强行送出门外,贾宝玉也仍未能想明白,满心便只有一个念头——林妹妹不要他了。 似是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块心肝,刹那剧痛难忍,猛地顿感喉咙一阵腥甜上涌,张嘴竟喷出一口血来。 殷红的血渍落在皑皑白雪上,如同绽放的红梅,那般娇艳夺目。 茗烟霎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搀扶着他就往马车上去,“快回府!” “怎会如此……” “他怎能如此!”乍一看见单若泱,一直强忍着的林黛玉就扑了上去,哭得委屈极了,“明明就是他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他怎么还能表现得如此坦然?他甚至根本就丝毫不曾觉得自己做错了,反倒还有脸怪我的质问莫名其妙?” “他才莫名其妙!我就没见过哪个人做错事还能如此理所当然的,他简直不可理喻!过去我究竟是怎么会觉得我与他心灵相通互为知己的?我定是被猪油蒙了心!” 听着小姑娘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讲述,单若泱也终于是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对于贾宝玉的态度,刹那愕然之后倒也隐约能猜着几分。 这个时代的男人嘛,有谁睡个小妾丫头会产生负罪感的?面对嫡妻时都别提多理直气壮了,会心虚才是见鬼了。 是以无论原著之中也好还是如今也罢,哪怕他贾宝玉头天夜里才搂着袭人缠绵悱恻,第二天见着林黛玉依旧是脸不红心不跳再是坦然不过。 盖因打心底深处便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心爱之人与其他红颜知己、露水情缘并不冲突。 秦钟以及家塾里头那几个勾勾缠缠的少年郎还有单子鸿这些所有人,在贾宝玉看来大抵也都与袭人是一样的。 难怪他这会儿还敢来找林妹妹,敢情这是压根儿就没觉着自己做错事了。 这根本就是思想上的差异,无解。 单若泱拍拍小姑娘的脑瓜子,“男人都是这样的大猪蹄子,如今知道了就好,往后可别再天真地相信男人这种生物了。” “公主以偏概全了,父亲才不是这样的。”哭得直抽抽的小姑娘还不忘嘟囔着反驳了一嘴。 就算是,他也不敢啊。 当了驸马还想纳小妾?老寿星上吊活腻了呗。 单若泱轻笑一声,没跟小姑娘争论这个问题,只道:“再哭下去眼睛就该肿了,回头等你父亲回来还不得心疼死?他捧在掌心里百般娇宠的姑娘竟为着那么个不知所谓的小子哭哭啼啼,老父亲的心可是要碎咯。” “公主笑话我。”林黛玉轻哼一声,不好意思地埋头在她胸口蹭了蹭,那点伤心倒是散去了不少。 她还有将她视若珍宝的父亲呢,还有既像闺中密友又像母亲的公主,那块不知所谓的顽石……谁稀罕。 …… 王夫人怎么也不曾想到,自己好端端出去的宝贝儿子再回来时就全然变了副模样。 白惨惨的脸色,直愣愣的眼神,不言不语无知无觉,整个痴痴傻傻的仿佛丢了魂儿一般。 “怎么会这样?”王夫人“嗷”的一嗓子哭出声来,抓着茗烟便是一通追问。 茗烟脸上挨了一下疼得直吸气,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事情原委快速倒了出来。 听罢之后王夫人简直要气疯了,当着众人的面便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作死的小娼妇,没心肝啊!平日宝玉待她如珠如宝,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男孩子家爱玩爱闹些怎么了?谁家爷们儿还没几个相好的?也值当她如此斤斤计较?果真我就不曾看错她,小小年纪就如此好拈酸吃醋霸道善妒,哪里是块能做媳妇的料子?合该她嫁不出去!” “敢将我的宝玉祸祸成这般模样,我做鬼也饶不了她!”骂完便又“嗷”一嗓子哭嚎着扑到她宝贝儿子的身上,“我可怜的宝玉啊……” 站在一旁的王熙凤听着是当真无语极了。 这会儿嘴上说得痛快,年轻时怎么还能死活把持着后院不肯叫丫头近她男人的身呢? 便哪怕是到如今这把岁数了都还见不得她男人去姨娘房里呢,书房里伺候的丫头都恨不得捡那最丑的来。 自己做着一套,轮到旁人时就变了一套说辞? 她儿子能做,人家小姑娘怎么就不能不要他了? 怎么着是她儿子格外香一些? 真真是脸大如盆。 “姑妈可少说两句罢,人家林妹妹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姑父和那位长公主您得罪得起哪个啊。”转头又对着屋子里的一众丫头厉声说道:“我是知晓你们这些人惯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不过什么人能说道什么人不能说道好歹自个儿心里有点数,别哪天丢了自个儿那条小命都不知是怎么丢的。” 众人不约而同就回想起了那位大婚之日,他们家老太太可是顶着个鲜红巴掌印回来的。 一时心头一凛,对那位未曾谋面的长公主是打心眼儿里的畏惧,纷纷低下头死死抿紧了嘴,生怕露出一条缝儿似的。 便连哭嚎不止的王夫人,那声音也倏地顿了一顿,再接着哭时莫名都弱了几分。 躺在床上的贾宝玉却仿佛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只睁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房梁瞧,整个人就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子般毫无生机。 太医来一瞧这状况也是愁得直挠头,“贵公子并无任何病症,恕在下学艺不精无能为力,若是可以……贵府不若再将上回那僧道找来瞧瞧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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