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若泱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不必惊惶,小心些即可避免。” 话虽如此说,可哪能真放心呢。 打这句话之后,丁有福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一颗心高高吊在嗓子眼儿,整整一天下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惊吓到,完美地诠释了“杯弓蛇影”这四个字。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却什么都没发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这心里难免也对那层猜测产生了些许质疑,却谁想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夜里伺候皇上歇下之后,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回自个儿房里,谁知走了大半辈子、熟悉到恨不得闭着眼都能走的路今儿却偏偏就出了意外,莫名其妙就一脚踩空了台阶,“扑通”一下狠狠摔了个屁墩儿。 霎时腰间一阵剧痛袭来,丁有福却连疼痛都顾不上,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果真是来了! 三公主……当真是不得了啊!次日,得知此事的周景帝也陷入了沉思,心中已是信了八/九成,只等调查结果出来就几乎可以断定了。 结果当然也是没有任何疑虑的,完完全全就是意外。 “去叫三公主过来。”言语之中竟难掩急切。 底下的人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就去了,甚至怕姑娘家走不快,还自作主张叫人抬了轿辇。 一见着人,甚至都没等她行礼问安呢,周景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可是能够预知?” 此言一出,寝宫里的那群奴才无不满脸惊愕,甚至显而易见写着“荒唐”二字。 单若泱却神情不变,很是淡定地回道:“前段时日的某天夜里儿臣梦见了观音菩萨,菩萨先是同儿臣说了几句奇奇怪怪的话,而后指尖在儿臣的额头上点了点,隐约仿佛有一道白光没入……后来儿臣就意外发现,但凡面对面看到脸,就能看见对方身上即将发生的一些意外。” 这话乍一听起来十分离奇,可想到她那万分准确无误的预知能力,周景帝倒也没有多少怀疑,反而很是好奇,“观音菩萨与你说了些什么?” “忘了。”单若泱摇摇头,“隐约只记得是一些十分晦涩的话语,儿臣愚钝,未能参透其中深意,待醒来后却已是想不起具体内容了。” “倒也不稀奇,毕竟天机不能泄露。” “……”你这样配合帮着忽悠自己,实在叫我很没有成就感啊。 一通胡诌的单若泱险些没能挂住那完美无缺的面具,隐约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龟裂。 她又哪里知晓,周景帝早就被那群道士给忽悠完了,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 “没想到你还能有这样一番奇遇,可见你倒是个有福气的。”周景帝的目光十分复杂,理智告诉他这会儿应当好好笼络宠爱这个女儿,可感情上却又实在拗不过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厌憎。 一时整个人都有些拧巴了,怎么都不是。 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摆摆手,叫人赏下一堆东西送她离开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西洋景儿。 单若泱人都还没回到长乐宫呢,宫里那些人该知道的就已经听说了,一时各生心思。 “难不成皇上见了她一面就心软了?这倒也不好说,毕竟母女两个长得实在太像了。”皇后酸溜溜儿地嘀咕着,不过到底也是这样的年纪了,早已没了多少情爱心思,很快就想到了另一桩事儿,“原先本宫还烦恼着,一时嘴快提起了她母妃的遗物,如今皇上对她既是变了态度,本宫倒可以借机去试探一番。” 想也知道这种事儿姑娘家自己当然是不好开口索要,她若是能帮着办成了,也算是一份恩情。 如此想着,皇后当即就吩咐道:“吩咐厨房炖碗汤,晚些本宫去看看皇上。” 与此同时,华阳宫可就不如这般安静祥和了。 门外远远儿的都能听到屋子里头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的脆响,不知又有多少精美的瓷器遭了灾呢。 一众宫人无不夹着尾巴缩着脑袋装鹌鹑,一丁点儿声响都不敢有。 都道李贵妃如何如何风光,一儿一女都是皇上的心尖尖,连带着皇后都要避其锋芒的一个人物……可却也只有一些老人还清楚地记得,当年还不过只是个嫔位娘娘的她,又是如何对着璟贵妃伏低做小摇尾乞怜。 便是时至如今,那位也还是李贵妃心里永远拔不掉的一根刺,碰一下都能疯。
第9章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渊源还远不止如此。 前朝末期民不聊生天下大乱,被逼到绝境活不下去的百姓很多都选择跟着“反贼”一起造反,好歹军中还能有口吃的,家中也能减少一份负担。 李贵妃的祖父就是其中之一,当年正是老定国公手底下的一名小兵。 因其的确勇猛无畏颇有几分能耐,性子又活泛通晓钻营之道,故而很快就在军中混出了点名声来,被老定国公发现后很是费心提携不少,一路高升最终让他做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后面战争结束天下易主,论功行赏之时劳苦功高的乔老爷子被封为定国公,李贵妃的祖父则被封为武安侯,自此改门换庭一跃成为权贵之家。 这样的结果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不假,可所有人却也都清楚得很,若没有老定国公的提携和悉心教导,武安侯或许仍能出人头地,却绝不会爬到这样的高度。 老定国公之于武安侯,有不可磨灭的知遇之恩,称一声“师父”都不为过。 许是武安侯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故而多年来两家来往十分亲密,除逢年过节的厚礼以外,三节两寿亦从不敢忘,俨然一副尊其为师的姿态。 如此这般的关系之下,作为两家嫡出的女孩儿——璟贵妃和李贵妃自然而然也是自幼相识。 只不过与其说是姐妹,李贵妃倒更像是个小跟班。 倒不是人家仗势欺人,而是她亲祖父耳提面命地警告她不能放肆、是外界旁人不约而同的认知。 仿佛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就该生来比乔心竹低一头。 天长日久地处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她便是想不心理失衡都难,更何况乔心竹容颜绝色光芒万丈,满京城不知多少青年才俊对其着迷倾慕不已,却从无一人能看到乔心竹身后的她。 这叫她怎能不嫉恨呢?那份嫉恨是从小就深深扎根在心底的,日日夜夜都在啃噬她的心。 直到后来同为嫔妃伴驾左右,那份对比就更加明显也更加惨烈了。 从此“乔心竹”这三个字就成了她心中挥之不去的心魔,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除之而后快。 所幸……定国公一族覆灭殆尽,乔心竹也死了,唯一留下的骨血亦被狠狠踩在了泥潭里任人欺凌。 终究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逐渐平静下来的李贵妃冷冷地扫了眼满屋的狼藉,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毒辣之色。 当年没有直接下手弄死那个奶娃娃可不是她心慈手软,她就是要留着乔心竹的女儿在这世上受苦的。 想翻身?做梦! “母妃!”单若水一路小跑进来,看见屋内情形却并不很震惊,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似的。 李贵妃看了眼她头上包裹的刺眼的白色纱布,眉头紧锁,“不好好卧床静养瞎跑什么?” 然而单若水却顾不上了,一脸焦急连珠带炮,“我听闻父皇赏赐了单若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父皇不是最讨厌她了吗?究竟哪里出了岔子?母妃你快想想办法,可绝不能叫她翻身,父皇宠爱的公主有我一个就够了!” 不愧是亲生的母女两个,都想一块儿去了。 “这还犯得着叫你顶着伤跑出来?母妃自会处理好的。”李贵妃不满地嗔怪,拉着她去内殿坐了下来,“巧儿,去将百宝匣取来。” 单若水以为百宝匣顾名思义就是存放一些珠宝的匣子,原还纳闷儿这个时候取它来做什么,可等着巧儿将匣子打开置于面前,这么探头仔细一瞧却才发现自己竟是猜错了。 不大的一个匣子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只小瓶子,颜色花纹各不相同,显然与金银珠宝没有丝毫关系。 “这是什么?”单若水好奇地就想伸手。 李贵妃忙一巴掌拍掉了,“别瞎碰,不是什么好东西。”说话间,很是轻车熟路的从里头拿了一只青色的瓶子递给巧儿,“给三公主的膳食添些味儿。” 巧儿一言不发快速收好了瓶子,又小心翼翼地将匣子锁好放回,而后便匆匆离去。 单若水的眼神闪了闪,似有所悟,一时抑制不住满脸兴奋,只拉着她母妃一个劲儿地追问效用。 李贵妃原不想说,奈何架不住女儿的缠磨,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附在耳边轻声解释道:“不过是叫女子不能有孕的东西罢了。” 一对夫妻有没有孕育出孩子,其中差距可谓天壤之别,尤其林如海膝下只有一女的情况下,谁能给他生出个儿子那怕不是要被供起来。 再加上单若泱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两人迟早能处出一份情谊来。 她又怎么能容许那样的情况发生呢?让那个小贱人一辈子处处都不如意、泡在黄连水里郁郁寡欢备感煎熬才是她要的。 乔心竹的女儿,这辈子都只能活在她的女儿的阴影之下羡慕嫉妒恨。 “我就知道母妃定然有法子能收拾她。”本有几分可爱的杏眼此时却忽闪忽闪溢出了浓浓的恶意,“只不过父皇那里……父皇若是当真转性开始宠爱她,无论她生不生得出孩子不也还是能风风光光做她的公主?” “是这么个道理不错。”李贵妃低头沉默了片刻,最终一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扬声道:“叫贾元春过来。” 一听到这个名字,单若水立时就皱起了眉头,“母妃叫她作甚?” 自是到了该她派上用场的时候,李贵妃暗道。 打从贾元春入宫那会儿开始就被她给盯上了,无他,盖因容貌太过出色。 周景帝是个什么德行她还能不知晓吗?乔心竹一死他就跟失心疯了似的,但凡是个美人他都来者不拒。 当年她自己的年纪还不算很大,自是不能容许太大的威胁出现,于是在发现贾元春时第一时间就将人要过来藏住了,这些年都严防死守将人压得死死的。 本就留了一手打算适时推出来固宠用的,到底是觉得膈应,才一而再再而三迟疑不定,眼下这人倒是把好刀。 一则新鲜的美人能很有效地分散掉皇上的心思,多多少少将他的注意力扯出来些,别莫名其妙掉进乔心竹的回忆里念起了好。 二则枕边风的威力实在不可小觑,单若泱想要翻身也得问问她父皇的新宠同不同意。 三则就要说到贾元春的出身了,与林如海前头的那个夫人可是嫡亲的姑侄,是同出一族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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