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万岁爷的这番肺腑之言,舒舒却并没有多少感想,往事已不必追忆,再回首只能惋惜过往时光的易逝。这时候蓦然有一缕缕冷冽清透的夜风徐徐袭来,舒舒的心底油然而生了一抹不合时宜的悒郁和惆怅。
第101章 畅所欲言 静默中,有流水声泠泠淙淙连绵不绝,那竹叶亦随着风声簌簌作响,不知不觉间,夜晚的寒气悄无声息地笼罩在帝妃两人身上。皇上把舒舒揽抱进怀里,俯首看着她沉默苍白的脸色,以为她是酒劲还未发散,又再次发作了。 皇上温和问道:“头还晕吗?”不待舒舒回答,他就继续念叨道:“天色这么晚,风又大,即便你酒醒了,也被凉风吹得头疼,我们还是回去安寝吧。” “嗯嗯。”舒舒乖乖地点点头,随后突然投入万岁爷的怀抱,紧紧搂住他的腰不撒手,万岁爷的怀抱宽广又温暖,舒舒情不自禁地将他搂得更紧。 虽然皇上甚是喜欢舒舒的自愿投怀送抱,不过她这样跟树袋熊似的紧紧贴着,实在是令两人寸步难行,皇上还是一个大力横抱起舒舒,抱着她来到一处雅致清爽的宫殿——“知濯殿”。 这座知濯殿可谓是圆明园最佳的避暑之所,建造师采用了新颖的西洋式泰西水法,也就是类似人工喷泉的技法,将水先引入到室中,然后利用潺潺流水产生的水力,来推动风扇运转,使飒爽的清风源源不断地吹袭进殿内四周。即使是在炎热的盛暑时节,人们身处其间,亦能声闻天籁、神清气朗,感触沁凉恬然的意境。 许是舒舒醉酒后脑袋晕沉,或者是因为有万岁爷哄慰着入眠,不过少顷的时间,一向认床的舒舒,很快就安安稳稳躺在床榻上香甜地睡着了,大半夜胡闹一通的她也终于偃旗息鼓了。 躺卧在舒舒身旁的皇上,在寂静无声中凝视着舒舒的酣酣睡颜,心里默念着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不能趁人之危。遂他满腔的旖旎缠绵心思,只能死死按捺住,拥着舒舒一同进入梦乡。 这一大觉,舒舒睡得甚是沉沦,万岁爷早早就醒来,他洗漱穿衣离开的动静,舒舒都一无所觉,她整个人陷进柔软沁凉的床褥间,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连身边又换了一个人都毫无察觉。 时钟缓缓走到中午11点,床上的睡美人终于有了要睡醒的迹象,“嗯嗯……唔……”舒舒迷迷糊糊地发出娇哼声,她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奇怪自己腰间怎么有一片暖烘烘的东西焐着,好像冬天被窝里用软绒布包裹的汤婆子。 这时被窝里也跟着传出一道软糯细嫩的哼哼声,还有一只白嫩的小胖手扒拉到舒舒胸前,揪了揪舒舒的衣襟,舒舒低头一看,顿时笑逐颜开,原来窝在她怀里暖乎乎的团子,是小悠悠啊。 也不知道小悠悠怎么出现在这里,居然和她睡在了同一张床上。舒舒满目柔情地盯着女儿圆鼓鼓的小脸蛋,细细瞧着,小悠悠白润的胖脸蛋上有泪花流淌过的痕迹,乌黑的眼睫毛湿漉漉的,粉粉的小嘴巴微微嘟起,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样子。 看着女儿的睡容,舒舒莫名有些心慌,心底头霎时涌入千丝万缕的无解惆怅,她盼望着女儿能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可现在才忽然发觉女儿离不开自己。 但自己作为她的额娘,注定是要先走一步,先行离开这个世界,到时候只留下一个小悠悠,她的皇阿玛、她的额娘都不能再护佑她,她只能孤单地过完下半辈子。 舒舒也有想过,十多年或者二十多年后,当女儿长成了大姑娘,能嫁得如意郎君,有了自己的归属。但世上之事哪有事事如意,纵使小悠悠是尊贵的公主身份,她的夫君是良人的可能性亦是很渺茫。再说与其寄托于小悠悠能够获得美满幸福的稀见婚姻,倒不如培养小悠悠拥有一个强大乐观的心态,能笑看人生的风风雨雨,过上潇洒自由的人生。 想到这些,舒舒蓦然想起昨夜的一幕,她本想趁着在良辰美景、花好月圆的夜晚,在为万岁爷亲自弹奏了一首浪漫的《凤求凰》琴曲后,对着万岁爷打开天窗说亮话,把她想要绝育的心思告诉万岁爷,不过不是自己绝育,而是万岁爷进行绝育。 但舒舒再怎么鼓足勇气,还是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当面告知,直接向万岁爷畅所欲言。 她的想法不仅仅是天真了,而是胆大妄为、不要脑袋了。不管是在封建的古代社会,还是开放的现代社会,即便男人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子都不可能那么做,哪个男人会嫌弃子嗣多,而同意绝了自己的后代啊?更何况还是一国之君,巴不得子息兴旺绵长,王朝能延续一代又一代。 舒舒冥思苦想着:既然说不出口,那就写一封书信给万岁爷看呗,万岁爷不同意的话,就当是一阵风拂过,这事了无痕,然后发落她、冷落她,从此自己走自己的独木桥,万岁爷走他的阳光道,两人永不复相见。 诚然,舒舒觉得最皆大欢喜的结果,就是万岁爷同意服下“从一而终”绝育药,两人之后再怎么激烈恩爱缠绵,都不会造出小人儿了。 舒舒想着想着,脑袋瓜里猝不及防地乍现出,那日在涵晖阁温泉汤池的一幅幅羞人的画面,情意缱绻的她和万岁爷如胶如漆了整整大半夜…… 思及此,舒舒莹白清丽的面容悄悄泛起两抹嫣然的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让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退散,又使劲揉了揉自己冒着热气的脸颊,但反而使粉嫩的脸蛋更加红彤彤了。 就在舒舒愈加羞窘的时候,寝殿外室一直守候的锦年、彩星,这时也听见了内室细微的声响,锦年蹑手蹑脚地迈步进来,正看到主子从床榻上霍然坐起身,锦年立即轻声道:“主子,您醒来啦?” “嗯。”舒舒故作镇定自若地应了一声,随即佯装一脸淡然地问道:“小悠悠怎么过来的?她在这边睡了多久?”说毕,她俯身轻轻拍了拍小悠悠的背,估摸着小悠悠应该是睡了蛮久,即将要醒来了。 锦年一脸兴奋不已的喜色,兴奋的是主子和皇上又和和美美了。不过她旋而板正脸,声音依旧很小声道:“小主子是在差不多辰正时分找过来的,小主子其实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就哭闹着要出发去找娘娘的。奶嬷嬷哄了很久都哄不住,所以一等到天光出现,我们就带着小主子出来找娘娘了。起初我们都以为娘娘是在‘天然图画’呢,哪想到紧赶慢赶到了天然图画,却扑了个空。” “后来啊,恰逢一队巡逻侍卫经过,告知了娘娘是在‘水木明瑟’,我们又带着小主子急匆匆地赶到这里,还好皇上的御驾提前一刻就离开了,不然奴婢几个还不敢贸贸然就进入‘水木明瑟’。”锦年抿着唇,满脸庆幸地说道。 “哦对了,小主子一见到娘娘,就依偎在娘娘身边,跟着一起睡着了,嗯……大概有睡了快一个半时辰了。”锦年继续说着。 闻言,舒舒扑哧一笑:“你们那么畏惧皇上啊?为什么他在,你们就不敢进来了?”舒舒说话不再压低音量,小悠悠也睡了将近三个小时了,大白天可不能让她睡太久,不然晚上又有的她闹腾。 听着主子这么随意的问话,锦年深吸一口气,无论她见过皇上多少次,也见过好多次皇上对待主子温情脉脉的景象,但锦年至今都不敢直视天颜,她是从骨子里头就生有一种对帝王难以言明的惧怕和虔敬之心。 “是啊,是啊,奴婢就是胆小。所以啊主子,你以后对皇上有不敬举动的时候,可不可以先屏退奴婢我啊!”锦年很干脆地承认,但还是斗胆求了主子这件小事。 舒舒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我看你啊就是个窝里横,天天叫着我‘主子’、‘主子’的,对我可是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锦年呶了呶嘴,笑嘻嘻地应道:“奴婢如若会害怕这么善良、这么貌美的主子,奴婢心里才是有鬼了呢!” 听锦年这般拐弯抹角夸赞她的话语,舒舒的面色越发通红通红了,她的脸上不由漾起一抹粲然的微笑:“就属你嘴甜不要钱。噢对了,锦思呢?” 一说到锦思,舒舒倏地回忆起昨夜乞巧盛宴后,她喝醉后发的酒疯,那一幕幕非常清晰的画面一一呈现在舒舒的眼前:她欢唱着幼稚而搞笑的儿歌,她抱着大树死死不放手,还对着月亮引吭高歌,还有她在万岁爷嘴边舔舐酒水,她把茶盏当做宝贝藏在屁股底下…… 呜呜……想到这些,舒舒实在是无颜见人,她颓然地倒在床铺上,翻了个身跟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呜呜她现在也害怕万岁爷了,不敢见他啦。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啊?发生何事了?”锦年纳闷地问道,她和身旁默默走过来的彩星,相互对视了一眼,彩星亦是一头雾水,两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刚刚主子还笑哈哈的,怎么转眼就宛似在哭丧。 “咿呀……咿呀呀嘛……”奶声奶气的小娃娃嘤咛声响起,原来是小悠悠睡醒了,她半闭着眼睛,四肢并用地往额娘身上爬,“咚”的一声,舒舒这时刚好要转身,正扬起纤巧的下巴,两母子的下巴和额头就倒霉地碰撞在一起了。 此时舒舒顾不上自己被磕疼的下巴,她第一时间仔细观察了下小悠悠的额头,只见小悠悠看着额娘笑得一脸欢悦,完全没有疼痛的样子,额头依旧是白润白润的,没有被撞红。 还好悠悠没事,舒舒欣慰地想着,然后迟钝的她随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嘶嘶”舒舒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啊……好疼啊,怎么反而是她这坚硬的下巴被撞疼了呢。 锦年急慌慌地奔至舒舒身前,瞅了瞅主子泛红的下巴,这里不是茹古涵今,也不知道消肿化瘀的药膏有没有。 彩星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她走近几步,有些踌躇地开口道:“听说奶水可以化瘀青,小娃娃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会经常磕磕碰碰,很多母亲就直接挤奶水出来,给小娃娃磕到的地方进行涂抹揉搓,小娃娃肿胀的伤口很快就没事了。主子,您不防试一下?” 闻言,舒舒仰起脑袋,澄澈的大眼睛里因为疼痛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泪珠子,奶水啊,她是大人了诶,涂抹这个好像有点羞耻。 看主子有些难为情的面容,锦年柔声哄劝道:“主子不用怕羞,奴婢去叫奶嬷嬷悄悄进来,这件事情也就我们四个人知道,奴婢和彩星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听着锦年的劝慰,舒舒一时间还是犹豫不决,她伸出手慢慢地抚了抚下巴,就被下巴肿起来的触感吓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痛感,“嗷嗷嗷……”舒舒惨叫了几声,没想到这么严重了啊。 见状,锦年接着说道:“如果主子不放心奶嬷嬷的话,奴婢就让奶嬷嬷先在外面挤出一些奶水,不告诉奶嬷嬷关于奶水的用处。这样可以吗?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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