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太医立即对大阿哥展开施救,先化了第二枚八宝紫金丸给大阿哥服用下。接着蒋太医用锋利的三棱针刺入十宣、攒竹等穴位,放出少量的黑色血液,让大阿哥泻出一些毒热出来。 折腾一番,大阿哥还是昏迷不醒,几人又用通窍的药末吹进大阿哥的鼻孔,利用特殊的刺激味道,促进神志昏濒的大阿哥苏醒过来,又用力把大阿哥的四肢掰直,不断推压他的腹部。 所有的方法用尽,大阿哥还是沉沉昏迷着,只因为疼痛难忍,他喉间无意识地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太医几个冷汗涔涔,立即跪了下来,蒋院首也失去了以往医术高深、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面露忧惶和自责,嗫嗫嚅嚅道:“回皇上,微臣无能,请皇上、皇后降罪。” 皇上脸色十分难看,语气如寒冰:“如果杀了你们几个有用的话,朕现在立马夺了你们的命。你们几个,快剖开你们的脑子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解救大阿哥?” 踌躇了半晌,陈院判膝行上前,忐忑不安地俯首道:“微臣斗胆建言,前些时日怡郡王送来了一味药,乃是西洋传教士传入我朝的,可治疗疟疾、高热等病症,药名叫青槲纳霜丸。” 说罢,他嘴唇颤抖了两下,又继续道:“此药丸微臣还在化检中,但已用在两个患有疟疾的死囚身上,死囚都无不良反应,这几日都逐渐康复了。” 在旁的蒋院首一听,有些犹豫不定:“皇上,太医院对于新贡的药物,须要经过上百次的试药,确认无问题后才能服用,此青槲纳霜丸给大阿哥服用,有一定的风险啊。” 闻言,皇上面色掠过一丝迟疑,一时间不能做出决断。 此时一道焦急干涩的声音响起:“陈院判,取药丸来给大阿哥服下。” “芳茹,你——”皇上转身看向皇后,她痴痴地看着床上的儿子,没有回头,这是她的决定,既然皇上决断不了,那就由她这个额娘来承担或成功或失败的后果吧。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这一刻那么漫长,被反复折磨的大阿哥服下青槲纳霜丸后,不再发高热、也不再打寒颤,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无知无觉。这一刻皇后娘娘眼中有了希望,脸上的愁容也清浅了。 但命运仿佛在无情地操纵着大阿哥,寝殿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皇后不住摇晃着儿子的身体,“弘晖,你不要吓额娘好吗?你刚刚还是好好的,好好的。” 弘晖的身体全身蓦然发红发肿,鼻翼大张,整个人出气多进气少,从小就有的喘鸣病也跟着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厉害。 蒋太医忙上前查看,随后喃喃道:“大阿哥是风邪入体了,出疹了。” 他取来一粒青槲纳霜丸,捏碎细细尝了尝,随即大惊失色,没想到这药丸里有酒的味道,他皱眉道:“这青槲纳霜的制药过程中,似乎有拿酒浸泡过药材。” 这发现为时已晚,青槲纳霜丸解了大阿哥的高热不退,但复发了喘鸣病和出了酒疹,床上大阿哥的气息逐渐微弱,四肢变得僵硬冰冷,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额娘的手。 “娘……”那最后一声含在口中,无声地诉说着孩子对母亲的不舍。 “弘晖——”皇上浑身剧烈一震,仿佛不可置信一般,瘫软在椅子上。他面前跪着几个惴惴不安的无能太医,几人颤颤栗栗,默然地跪地伏首,也不敢出声向皇上求饶了。 皇上面色森然,一字一句沉声道:“陈院判逐出太医院,其余几个都给朕滚出去。苏培盛,将长春宫所有宫人带走审问,再叫几个养心殿的宫女太监过来长春宫。” 随即又吩咐道:“梁永新,请宗令和礼部王尚书进宫。” “是,奴才遵旨。”两人都带着哭腔躬身应道。 皇上一步一步走到皇后母子面前,此时的皇后把儿子抱在怀中,不让任何人靠近,她哭泣道:“弘晖一向很乖的,这次睡了这么久还不醒来,皇上你说,要不要责罚他?” 她不停地絮语:“不,是额娘的错,儿子,你皇阿玛最疼你了,他怎么舍得惩罚你?是额娘不对,弘晖你睡吧,额娘不打扰你了。你怕黑,现在额娘陪着你,不怕啊……” 一滴泪水缓缓淌落,皇上尝到了苦涩的滋味,他上前抱住母子二人,悲伤压抑的哭声随之传出,此刻再高高在上的帝后,也只是一对失去亲儿的崩溃父母。 *** 喜云轩内,舒舒刚刚睡醒,她趿拉着绣花鞋走到窗户边,清凉的夏风扑面而来,她抖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她斜倚在窗边,望着窗外远处翠绿富丽的琉璃瓦,洒着一层明澈宛若流金的阳光,心情也跟着畅快起来。 “啊?你说昨晚皇上半夜去了长春宫?”舒舒本以为皇上是一早离开的,没想到皇上在深夜里就离开了。 她呼了几口新鲜空气,便坐到梳妆台前,让锦思侍候着梳头。锦思一边梳顺舒舒的乌发,一边说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锦思答道:“是的,大阿哥突发疾病,据说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也不知道皇上去了之后,大阿哥有没有好了点。” 舒舒抚了抚散落在腰间的发丝,蹙眉道:“唉,希望大阿哥能平安无事。” 她虽然只见过几次大阿哥,但对他的印象很好,一个俊逸文雅的小少年,见到舒舒,总是恭谨腼腆地拱手道:顺母妃安好。 这时外头的丁来福禀报道:“娘娘,陈总管求见。” 锦思应声:“让陈总管稍等片刻。”话落,她手脚利落地给主子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只缀了根白玉雕花流苏簪子,又快速给主子换了身半旧的湖水色海棠锦簇薄绸长衣。 到了花厅,陈海文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奴才给娘娘请安,祝娘娘天天安康如意,万事胜意。” 舒舒噗呲笑了一声,温和道:“多谢陈总管吉言了,你来求见,是有何事?” 陈总管点头哈腰道:“娘娘晋升为顺嫔,喜云轩这个偏殿,您如今住着可是委屈您嘞,内务府一早派人告知奴才,告知明天开始在启祥宫的正殿铺宫,不用两日的时间就能整缮完毕。娘娘到时候选个吉日,好搬进正殿。” 舒舒刚想说无所谓吉日,就在这当时,一道悲怆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长春宫的太监跪伏在地,白着脸哽咽道:“禀告顺嫔娘娘,大阿哥薨了。” 话音刚落,他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就告退离去了。 “薨了?”舒舒一脸怔怔,转头望着锦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锦思也跟着发愣,随即飞快地反应过来,红着双眼,带着哭音哀伤道:“大阿哥逝去了。” 霎时,喜云轩跪倒一片,哀嚎顿起。 *** 永寿宫内,得知了此噩耗的贵妃娘娘,颓然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子。 她眼角忽然有些湿润,神色黯然,在心里默默道:弘晖八岁那年,我以为这孩子迈过了那道生死坎,没想到黑白无常还是那么残酷地将他带走了。 贵妃暗暗思量着:难道历史的车轮还是按照既定的轨迹在不断前进着,那钮祜禄氏还是那个最后的胜利者吗? 她摇了摇头:不,不对……如今的后宫还有顺嫔这个异数在。
第49章 众生畏果 雍正二年,五月初七辰时,大阿哥弘晖暴病殇折,年仅九岁,举宫皆哀。皇上悲痛不可解,下谕旨:辍朝五日,前朝后宫服丧服二十七日。又命礼部按亲王葬仪办理大阿哥的一切丧事,追封大阿哥为亲王,谥号曰端,于七日后送入清东陵黄花山西麓的皇子园寝。 四目皆白的长春宫内,弘晖的遗体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他的额娘亲手为他沐浴了最后一次,给他换上了赶制出来的亲王礼服,皇后取出一块白色玉蝉放入儿子口中,合上了他死前痛苦微张的嘴巴,希望他的躯体不受邪气侵扰,从而得以安息。 养心殿的大宫女平雅在一旁柔声劝说:“娘娘,大阿哥该入金棺了。” 皇后愣愣地循声望向已被抬进寝殿的金棺,金丝楠木小棺材被打开,外壁髹有金漆、绘制云龙纹饰,里面垫着厚厚的锦缎,又铺上织金梵文字陀罗尼经被,四周环置着各种珍宝。 皇后此时面无人色,气若游丝,神色堪比死人,她站起身,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但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支撑着她的身体,她展开双臂抱起儿子,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向前挪动,最终将儿子轻轻放入金棺内,注视良久,阖上了隔绝光明的棺盖。 随后,灵柩被移至中和殿进行停放,在殿中设了灵堂进行祭奠,殿门前坚起了一个五米长的木杆子,顶端高高悬挂着一条大红色的魂幡。在京城的宗室、三品以上百官及其命妇,纷纷着丧服入宫,分列殿外左右两侧,在灵前叩头哭丧。 *** 森严的宫道上,凌晨从畅春园出发的两位生养嬷嬷,经过一段时间的舟车劳顿终于进了紫禁城,两人贴着宫墙前往启祥宫,深沉肃穆的丧钟声响彻云霄,一路上只见重重叠叠的殿脊下垂挂着如鬼火点点的白纸灯笼。 喜云轩内,舒舒拿下发髻上的白玉簪子,干干净净的发髻间已无任何的珠钗等发饰,原本雅净的家常衣袍也换上了丧服,正准备步行前往中和殿,就被告知两位生养嬷嬷已到来。 都鲁嬷嬷和邢嬷嬷在黄姑姑指引下,拜见了顺嫔娘娘,两人都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低垂着头慢慢走进殿内,诚惶诚恐地行礼道:“奴婢给顺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舒舒神色有些恍惚,她在准备着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就得知了有另外一个鲜活的小生命逝去了。 静默半晌,本就内心忐忑的两位嬷嬷面面相觑,她们没想到刚回紫禁城就听闻大阿哥夭折了,回想起昨日,收到顺嫔娘娘有孕的消息,太后娘娘心情大好,挑选了她们两个去照顾顺嫔,还准备了一堆燕窝等养生补品给顺嫔娘娘。 “两位嬷嬷辛苦了,本想给你们接风洗尘的,如今也不合时宜了。”舒舒轻言细语道,随即吩咐道:“黄姑姑,两位嬷嬷的住处等事务劳烦你安排下了。” 黄姑姑忙躬身福了一福:“是,娘娘,奴婢这就带两位嬷嬷下去安置。” 等几人离开后,锦思在一旁建言道:“娘娘,你现在怀有身孕,还是坐轿辇去中和殿吧。” 闻言,舒舒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道:“轿辇就不必了,我们步行过去吧。” 舒舒扶着锦思的手臂,走向中和殿,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色阴沉沉宛若要下雨般,紫禁城已是一片白茫茫、哀凄凄,红墙高耸,宫道漫漫,舒舒仰头望天,沉闷闷的暗灰色天幕仿佛将人笼罩在这深宫里,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一路上舒舒碰上好几个急匆匆赶往中和殿的贵人常在们,她们的面容上有种诡异的悲伤,好似等候着在重要时刻嚎哭一场,表现出自己的悕悕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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