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果尔浑身一颤,又跪了下来,颤声道:“都是儿子的错,还请皇额娘责罚。” 太后话中有话,这冲撞二字,叫他承受不起。 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所以没有出宫,而是来向太后请罪。 他额娘与昭宁不管起多大的冲突,都是后宫之事,如今昭宁身份未定,太后便是怪罪,最多也就定他额娘一个无知狂妄之罪,倒也兴不起太大的波澜。 可他却不一样,他身为亲王擅闯御帐,冲撞未来皇后,这可是大不敬。 幸而当时昭宁坚持不肯退出去,若当真叫人瞧见他们母子将昭宁赶出了御帐,即便顺治有心保他,也挡不住御史台的口诛笔伐,为了给世人一个交代,少不得罚奉甚至削爵。 博果尔低头跪在地上,心里满是后怕,太后见他如此模样,苛责的话也再说不出口了。 这是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品性如何太后心里非常清楚,今日之事贵太妃自是故意的,但博果尔却绝不会有意冲撞,只是太急躁了些,想的太少。 如今见他跪在身前悔过,太后又心疼了起来,只觉得贵太妃的过错叫博果尔来承担,对这孩子也太不公平了些。 “皇额娘不罚你,只是跟你说道理,” 太后轻轻拍了拍博果尔的肩膀,“你想护着你额娘是你孝顺,这没错,可你得记着,你如今再不是那个在宫里撒泼打滚的小阿哥了,皇上看重你,给你封了亲王,你就得当得起才行,不能让旁人看皇上的笑话。” 博果尔用力点了点头,含泪道:“儿子记着了,今后绝不会再冲动行事,谢皇额娘教诲。” “记着就行,快起来吧,”太后含笑拉起了博果尔,“这事儿过去便过去了,你额娘那儿你再多劝劝就好。等这次选秀给你选了福晋成了家,你便好生给你皇兄出力,到时候争了功求了恩典,也能叫你额娘跟你出去享福,省得她整日里在宫里憋屈。” 宫中虽然还没有太妃出宫的定例,但太后既然这么说了,那便算是承诺。 博果尔颇有些惊喜的正想要谢恩,就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喧闹,继而有宫女进来禀报:“太后,皇上身边的林公公跟贵太妃闹起来了。”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能闹起来,倒是叫太后颇为惊诧,赶紧问道:“为着什么啊?” 宫女回道:“奴才听着是林公公来向贵太妃讨要什么东西,贵太妃不肯给,这才闹了起来。” “今儿新鲜事可真多,”太后摇头笑了笑,“你去叫他们过来,要闹就在我面前闹,也叫我听听热闹。” 不多时,贵太妃一脸怒气被两个宫女搀扶着进来,林升垂头跟在她身后,衣服上一片水渍,脸上似乎也有伤。 “额娘,您没事吧?”博果尔迎了过去,关切的问道。 贵太妃皱眉问道:“你怎么还在宫里?” 博果尔不知该如何说,倒是太后替他圆场:“我叫他来问问赈灾的事儿,你腿脚不方便,快坐下说吧。” 贵太妃狐疑的看了博果尔几眼,还是依言坐了下来,林升趁机上前跪下,磕头道:“奴才给太后请安,奴才衣衫不洁,还请太后恕罪。” “呦,这是恶人先告状来了?” 贵太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道,“怎么着啊,林总管打算治本宫个什么罪啊?” 林升依旧以头杵地:“奴才不敢,奴才万死。” “行了,有事说事,别一天到晚死啊死的,” 太后打断了两个人的对峙,“皇上叫你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儿?” 林升这才直起腰来,拱手回道:“回太后,不是皇上叫奴才来的,是奴才自己来的。贵太妃今日打翻了太医的药箱,洒了不少贵重的药物,太医院不好入账,故而奴才前来请贵太妃平账。” 林升心里苦啊,他明知道这么说肯定不妥,但他也不敢将昭宁和顺治给交代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认下。 大不了就是挨一顿板子,总比回去被打断了腿强。 “太后,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 贵太妃气的直喘,“这大晚上的他跑到慈宁宫要账来了!怎么着,本宫用点太医院的药,还得给药钱?!” 太医院吃的是朝廷的俸禄,绝没有看病要钱这一说,别说贵太妃听着气得半死,便是太后也搞不懂林升到底是要做什么。 这那太医院的账,怎么会轮到他来要? 林升眼睛一闭,慷慨赴死一般说道:“太医给太妃的伤药自然无需药钱,但太妃打翻的伤药却并非正常消耗,还得太妃将账平了才好交代。” 林升这话倒是叫太后听明白了几分,这不就是故意找茬讨打来了吗?可若说是林升自己的主意,太后却是决计不信的。 这偌大的紫禁城,能叫乾清宫总管太监做出这般荒唐事的,除了顺治,还能有谁呢? 这事儿太后想得明白,博果尔自然也想得明白。 他不知道这是昭宁的主意,以为是顺治因为御帐之事动了怒故意为之,赶紧上前道:“到底是多贵重的药,你只管说个数来,我给你补上便是了。” 林升咬牙道:“一共一百两银子。” 这下连太后都绷不住了,差点笑出声来。 她还以为是多大的数额,却不想竟只有区区一百两,这哪里是来要账的,活生生就是上门来打脸的啊。 皇上这事儿做的有点不地道,但,倒是叫她挺痛快的。 贵太妃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用手指着林升怒道:“你个狗奴才是来消遣本宫的?一百两,你的狗命值不值一百两?!来人,给我狠狠的打这个犯上的奴才!” “额娘息怒,”博果尔赶紧拦着,“您又何苦跟他计较,不过就是一百两银子,给他拿去平账便是了。” 贵太妃被这个脑子少几道弯的儿子气的直冒烟,伸手锤他:“一个奴才都欺负到你额娘头上来了,你还想给他银子?!你闪开,要不我连你一块儿打!” “行了,多大点事儿啊,你为难博果尔干什么,” 太后看够了热闹,开口阻止贵太妃再闹,“博果尔,你跟着他去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账,能平的就替你额娘平了吧。” 不管怎么说,顺治跟一个太妃闹起来终是不好看,既然是为着御帐的事儿,便叫他们哥俩说去。 博果尔应了一声,再去看贵太妃时,贵太妃已然拧过头去不搭理他,他只能苦笑着对着太后哀求的拱了拱手,太后点了点头,挥手叫他出去。 林升没挨着这顿打,心里无比庆幸,赶紧磕了头跟着溜了出来,等出了慈宁宫之后,博果尔方才停下来问道:“是皇上要见我吗?” “是,万岁爷请您到乾清宫一趟,” 因为博果尔的缘故叫他逃过了一顿板子,林升也乐得提点一二权当报答,“万岁爷想是要问问今儿在御帐里的事儿,您仔细些回话。” 果然是皇上因为御帐之事动怒了吗? 博果尔苦笑一声:“既然是为了这个,你直接找我便是,何苦非要跟我额娘闹上一场,一百两银子的药钱,你也说的出口,当真不怕挨板子吗?” 林升也苦笑一声:“王爷,若只为了找您,奴才至于差点赔上一条命吗?奴才到现在也没琢磨明白,为什么大格格要罚奴才走这么一遭呢。” “是她罚你来要账的?可她为什么——” 博果尔突然想到了什么,“白日里,你是不是也曾经叫她出去过?” 林升心中一惊,这才算是反应了过来。 贵太妃在御帐里闹起来的时候,他曾经让昭宁出去避一避,那时他是怕伤到昭宁,可如今被博果尔一提点,方才惊觉自己这么处置十分不妥。 林升的后背上冒出冷汗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酿成大祸。 若今日在御帐之中的是顺治,他决计不会说出那句话,因为那里是御帐,无论是谁,都没资格叫顺治避出去。 可对于昭宁,他虽然明知她将来必是主子,但心里到底还是没那么敬重,才会没留心顺口便那么说了。 怪不得就连皇上都要罚他,若今日不是昭宁坚持不退,真叫贵太妃占了御帐,伤了皇上的颜面,他这条小命,怕是当真要交代了。 “你别怪她,她虽然罚你,但其实也是护着你,” 博果尔转头望向排房的方向,“你我如今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多亏有她。” 林升恭敬的对着排房的方向拱了拱手:“奴才明白,奴才会记着大格格的救命之恩。” 他这么说既是为了白日之事,也是为了昭宁这别出心裁的惩罚。 若不是昭宁抢先开口罚了他,皇上绝不会这么轻易就饶了他的。 这件事他承了昭宁两次恩,虽然明面上无法言谢,但却是牢牢记在心里,有机会必会相报。 …… 这一夜博果尔并没有出宫,而是留宿在了乾清宫。 对外说是顺治留他帮着整理赈灾的条款,实际上整理是真的帮忙整理了,但却是跪着整理的。 博果尔知道顺治是为了什么罚他,心甘情愿的受了,反而是本来想好了要好好叫弟弟长长记性的顺治,看着博果尔跪的久了双腿都在发抖,又心疼了起来,最终还是叫人给他涂了药,让他睡在了暖阁里。 昭宁这一夜倒是好睡,一直到天光大亮才醒转过来。 她肩上的伤其实并不重,昨日发热大多还是惊吓所致,被顺治一搅和散了热便再没起烧,如今一觉起来,却是精神很好。 不知是不是昨儿顺治嫌弃她晚膳的事情传到了尚膳监,今天昭宁的早膳明显比以往要好上许多,没了那些腻歪的炖肉,虽然只有四道小菜,却是分外的精致可口,就连吃过早膳来探望她的琪琪格,都没忍住又陪她用了一碗白粥。 “姐姐,她们都在说,皇上很喜欢你呢,” 琪琪格是真心为昭宁高兴,“比喜欢那个董鄂氏更喜欢你的。” “你也听说了董鄂氏?” 顺治昨天的异常举动,昭宁还是很警惕的,她可不想搅和到那段千古绝恋中,心里期盼着董鄂妃快点进宫,也省的她总是提心吊胆的,担心顺治哪天突然抽风又来找她麻烦。 琪琪格不知道昭宁的心思,还以为她忧心顺治喜爱董鄂氏,赶紧摇头道:“只是大家胡乱说着玩的,我听说那日其实是董鄂氏的秀女跟襄亲王起了冲突,跟皇上没有关系。” 昭宁担心的却正是这个。 反正最终董鄂妃都是要进宫的,顺治对她如何都好,但博果尔却是无辜躺枪,他一个大好男儿若真的为了董鄂妃而英年早逝,岂不太可惜了? 可如今看来,顺治并没有多在意董鄂妃,这也许就是历史上董鄂妃会被指给博果尔的原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董鄂妃直接进宫跟顺治纠缠,这样博果尔就能从中摘出来,说不定当真能保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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