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大婚,还是大红色的更合宜,” 福嬷嬷坐在一旁盯着她们收拾,“明黄的倒是不如这件稀罕,按规制,皇贵妃、贵妃也都能穿,唯有这大红色,才是咱们主子独有的。” 昭宁心里清楚,这是福嬷嬷见她神色疲倦,故意说来哄她开心的。 其实满人不似汉人那般重嫡庶,太宗在时,虽然当时的大福晋稳居中宫,但其他四宫福晋的地位也不低上多少,所出子女也算是嫡出。 如今入了关,沿用了汉人后宫的规制,将皇后与其他妃嫔区分的更开,但也有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历史上的董鄂氏封了皇贵妃后,又哪里又比孝惠皇后差呢? 说到底,还是要看顺治的心意,若她如历史上那般不得宠,此时她的婚事也不会有如今这般隆重。 主仆四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闲聊着,进宝却是急急而来,禀道:“主子,府里闹起来了,镇国公不知为何使人捆了大爷,要动鞭子呢。” 昭宁心中一惊,知道这定是出大事了。 过几日便是大婚的正日子,鄂缉尔定要出席的,若无大事,绰尔济怎么会此时对他动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昭宁也不能不管,赶紧叫进宝带路,快步赶了过去。 昭宁赶到前厅的时候,鄂缉尔已经挨了好几下了。 蒙古人手重,几鞭子下去鄂缉尔的后背上已然见了血,可他却是一声不吭,不争辩,也不反抗。 “住手!”昭宁大声喝道。 可是那执鞭的蒙古人却完全不理会,手上的鞭子依旧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只是这鞭子还没落到鄂缉尔的背上,就被跟着昭宁的侍卫用刀格挡开了,侍卫上前挡在鄂缉尔的身前,不许人靠近。 “乌仁图娅,不管你的事,” 绰尔济面色阴沉,语气不善的开口说道,“回你的院子里去。” 昭宁自然不肯,上前道:“过几日我大婚还要哥哥送嫁,额祈葛你现在将哥哥打坏了,是想毁了我的婚礼吗?” 对付绰尔济这种人,软语哀求是没有用的,昭宁直接帽子扣上去,他反倒不敢乱来。 “你还护着他!” 绰尔济气的来回踱步,“你自己问问他干了什么,看看他到底在不在乎你的婚礼!” 鄂缉尔此时方才直起身来,他的手被反绑在背后,腰杆却挺得笔直,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毫不避讳的说道:“乌仁图娅,我杀了巴哈嬷嬷。” 昭宁愕然,疑惑的问道:“你杀她做什么?就算要处置了她,也犯不着亲自动手吧?” 鄂缉尔抬头看向绰尔济:“她日日在额祈葛耳边胡说八道,竟是做梦想跟着你一起进宫,我不忍额祈葛被她诓骗,所以亲手帮额祈葛永除后患!” 他这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词严,绰尔济用手指着他,半天硬是没能说出半个字。 “哥哥确实是太急躁了些。” 昭宁却是话锋一转,突然说起鄂缉尔的不对。 绰尔济总算是听到了一句想听的话,立刻附和道:“说的正是这个理。就算她再不对,也是你妹妹的额么,便是要处置,也轮不到你来动手。” 昭宁“嗯”了一声,轻笑道:“额祈葛说的对,像这种刁奴,哥哥你一刀杀了岂不是便宜了她?我身边伺候的进宝,跟尚方院的人熟得很,论起逼供的手段,可比哥哥你强多了。下次哥哥若是再发现有刁奴,只管交给进宝处置,总能叫她吐出更多的东西来再死。” 昭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仿佛不是在谈论一个人的生死,而是在说门口的花为何开的那般鲜艳。 可绰尔济却是神色一变,看着昭宁的眼神里竟是带上了一丝畏惧。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女儿一直都是怯弱的,便是前次相见他落了下风,也只当她是仗着顺治的宠爱和身边的刁奴,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罢了,并没有当回事,甚至还想着叫巴哈嬷嬷入宫管着她。 可如今见昭宁说起杀人逼供之事不但神色不改,甚至还笑意盈盈,仿佛这不是什么恶毒残忍的事情,而是一件很好玩很有意思的事。 这样的昭宁,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亲妹妹孟古青,她尚未出嫁之时也是这般,骄傲、跋扈、视人命如草芥。 科尔沁部有犯人要被砍头的时候,会有族人乐意围观,但大多都是血性的男子,女孩儿纷纷回避,可孟古青却从来都不怕,甚至每次都必到,看着犯人人头落地,她还会哈哈大笑,鼓掌庆贺。 绰尔济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妹妹很可怕,而如今,他却从昭宁的身上,看到了孟古青的影子。 绰尔济心中萌生出了退意,他突然觉得就算鄂缉尔没有杀了巴哈嬷嬷,就算巴哈嬷嬷如愿跟着昭宁进了宫,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甚至可能比直接死了更惨烈。 “我是管不了你们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绰尔济硬撑着撂下一句话,然后带着手下转身离开,那背影,多少有几分狼狈。 昭宁很满意自己这段即兴表演的效果,亲手将鄂缉尔扶了起来,鄂缉尔看着昭宁的眼神却没有畏惧,只有欣慰。 “乌仁图娅真的长大了,你这样,哥哥就放心了。” 侍卫帮鄂缉尔解开了绳子,昭宁扶着他到一旁坐下,劝道:“哥哥如今这样,却是叫我不放心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明知道要吃苦,又何必非要在明面上跟他对着来?大可以使些手段,叫他拿不到你的把柄。” 鄂缉尔笑得略有些憨意:“若是不急,我也是会些手段的,但眼看着你就要大婚了,若是再拖下去,怕是更不好处置,所以干脆直接杀了,倒也干净。” 这是莽夫手段,但也不能说错,昭宁挥手叫所有人都出去之后,干脆直白的说道:“哥哥若是打定了主意将来要成一番大事,就该早做准备,这般处处受制于人,又要到何时才能成事?” 鄂缉尔一愣,不解道:“如何早做准备?” “额祈葛如今不过是个镇国公,哥哥有能力有抱负,在军中的威望早不在额祈葛之下了,当真就干等承袭爵位?” 昭宁这话是为了鄂缉尔,也是为了她自己。 绰尔济永远不可能成为她的后盾,只有鄂缉尔立起来了,她心里才更有底气。 “这些事,哥哥比我懂,只是从来未曾想过罢了,” 昭宁放柔了语气,“但如今,哥哥应该好好想一想了。今日为了一个刁奴,额祈葛便这般不管不顾的动手责罚,他日若是再有不合,哥哥还打算束手就擒,将性命寄于他人之手吗?” 若鄂缉尔与绰尔济父慈子孝,昭宁今日决计不会说出这样一席话来。 这些日子她一边在记忆中搜寻往事,一边经常与鄂缉尔聊天,对于科尔沁如今的情形也有几分了解。 鄂缉尔早有军功在身,但碍于绰尔济的压制,一直没有机会施展抱负,他们父子两个积怨已深,终将会是水火不容之势。 昭宁今日将话挑明,就是想让鄂缉尔能早做准备,不要到时候措手不及,让绰尔济占了先机。 鄂缉尔沉思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我懂了,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昭宁满意,不再多言,赶紧叫人进来将鄂缉尔扶回去上药养伤,刚她那话却是不假的,她还等着鄂缉尔送嫁呢。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临近婚期,昭宁足不出户,几乎没有什么消息来源,宫中的事情,还是进宝时不时回去打听了,再回来与她说上几句。 石映月和董鄂婉瑜都已经册封进宫,就如同那日顺治与她说的一般,石映月封了福晋,而董鄂婉瑜却是庶妃。 顺治又从剩下的满人秀女中选了一个瓜尔佳氏出来,直接封了惠妃,如今人已经住进了承乾宫,也算是全了满人的颜面,叫世人无可指摘。 昭宁早就知道她们会先一步进宫,为大婚后拜谒中宫做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不舒服。 她跟顺治之间的感情还是笔糊涂账,而如今,却又多了那么多人。 尽管进宝说,顺治至今还未曾翻过那些新人的牌子,一直在专心准备大婚,但拖得了一时半刻,拖不了一辈子。 大婚之后,她到底能独占他多久,或者说,太后和他又能允许她独宠多久呢? 那些妃子福晋选进宫来不是摆设,顺治不可能永远不碰她们,甚至还要尽快给予恩宠稳定朝局民心,而那时,昭宁身为皇后,不但不能阻止,甚至还要亲自安排。 如今便是想想,都叫她心里堵得想哭,此时她竟是有些后悔,自己为何那般把持不住,顺治对她好一些,她竟然就真的动心了。 若她与顺治仍然像她刚进宫时那般的关系,若她此时依旧能置身事外,只想着顺应历史等着当太后,是不是就不会如此迷茫了? 这些话,昭宁不知道能对谁说,只是整日里一个人胡思乱想,就连已经搬过来陪她的琪琪格,都不能叫她如之前那般欢喜了。 若是放在原来的时代,这大概会被叫做恐婚,谈恋爱的时候怎么都好,一心想着一生一世都在一起,可一旦面临婚姻,又会多思多虑,总觉着未来的日子不会顺畅,有一种恨不得甩开一切不管不顾逃婚的冲动。 “你若是掉下去,那过几日就得叫人背着大婚了。” 顺治突然而至,伸手将坐在窗子上的昭宁拦腰抱下来,“进宝说你这几日一直魂不守舍的,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哪里是魂不守舍,怕是丢了魂了吧?” 顺治眯着眼睛盯着昭宁:“你该不会是突然后悔了,想要逃婚吧?” 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昭宁却默然没有反驳。 顺治急了:“怎么回事,竟是真想逃婚?” 昭宁叹了口气:“我要是真要逃,难道还会坐在这儿等着你来抓我吗?” “想也不行,”顺治霸道的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你是我的,永远都是,你的心里眼里只能有我,不许你胡思乱想!” 不知为何,被顺治这般紧紧抱着,几乎喘不上气来,反倒让昭宁的心安宁了许多。 他其实心里还是有她的吧,不然也不会因为她不开心便偷偷跑来看她,也不会只是觉得她想逃,就这么在意。 “皇上,对于你来说,我到底是昭宁还是皇后呢?” 昭宁埋在顺治的怀中,闷声闷气的问道。 顺治好似突然明白昭宁在想些什么,也问道:“昭宁,你叫我皇上,却问出这样的问题,会不会不太公平?” 昭宁挣脱开顺治的束缚,直勾勾的看着他,顺治也毫不躲避的与她对视,复又问道:“昭宁,你应该先问问自己,对你来说,我到底是皇上,还是福临?”
第54章 是皇上,还是福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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