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坐下,周瑜便率先举了杯,朝着蒋干道:“子翼,来,我敬你,你且尝尝这杏花酿的味道可还是当年那般。” 蒋干欣然地也举杯,稍稍往前一递,而后放到唇边,一饮而尽。他喝完,颇为畅快地长叹一声,接着,夹了一块炙肉放到嘴里咀嚼。他咀嚼得不快,但是咀嚼完,立马就有话说,“公瑾,我们这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我们上一次见,你才刚拜入孙伯符麾下,却没想到这转眼之间,孙伯符他就是不在了。” 蒋干提起了伤心事,周瑜的面色沉了沉,但表面还是微笑着的。 乔夕颜没太注意他们的对话,只见他们开始喝酒,自己就顾自地吃起来。她先是夹了一块切好的烤羊,在羊肉片中间摆了一颗莲子、一叶青韭,接着裹起来,一道放进嘴里。青韭和莲子的清新爆开,冲淡了羊肉的油腻。 这一口,乔夕颜颇为满足地摇头晃脑,然后,又端起自己的酒盏,小酌了一口。周瑜说是杏花酿,确实有淡淡的花香。 乔夕颜吃得专心致志,蒋干还没怎么见过像她这样吃相和吃法的贵女,望着先是呆愣,而后又觉得赏心悦目。看乔夕颜吃东西,仿佛这桌案上的每一样菜色都很好吃。 蒋干学着乔夕颜的样子,也想在烤羊肉里包东西。他刚夹了一片羊肉,周瑜便与他道:“虽说是叙旧,但是那些提起来便不会开心的事就不要说了。”周瑜说完,只单夹了一片羊肉,放进嘴里。 蒋干又去夹莲子,目光紧盯着乔夕颜的动作,但是嘴上还在与周瑜说话,“好,公瑾你说不提,我就不提。说来,我听闻前些时日曹司空给孙仲谋下了一道诏令,说让他送一个质子入许都,但他没有同意。这背后给他出主意的就是公瑾你吧?” 蒋干微微地笑着。周瑜看他也笑,但目色深沉,淡淡地道:“子翼你能知道这么多,看来是我吴郡之中有细作啊,你是想让我仔细彻查一番,这些细作到底都是谁派来的吗?” 周瑜这样说,蒋干方才顿了顿手上的动作,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并不好,立马搪塞过去,“瞧公瑾你这话说的,这谁的手下还没几个细作呢,大家彼此了然于心便好。偶尔不也是需要他们传递一些假消息的嘛?况且,就算没有细作,你这等为孙仲谋做出如此果断谋划的行径,一时无人知晓,很快就会人尽皆知的。” “前不久,曹司空还与我说呢……”蒋干又在开口。 只是他话刚说一半,周瑜便立马打断他,“诶,子翼,你这样提我们彼此的主公就没有意思了。你不是说此次来只是来看看我的吗,怎么还提到了政局上的事?你莫不是来充当说客的?” 蒋干当即改口,“那哪能啊?” 周瑜这才恢复促狭的笑意,指着蒋干面前的那盘烤羊,笑道:“我看子翼你似乎很喜欢这烤羊肉,摆了一片到碗里,半晌都舍不得吃,你可千万别同我客气啊。说到这烤羊肉,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同窗,学塾里没有多少吃食,我们就半夜偷偷地跑出去买羊肉吃,买酒喝,后来我被先生抓到了,还是你替我承担的责罚。” “那时我就想,子翼啊,虽然人自视甚高了点,但必定是我周公瑾一辈子的朋友。”周瑜有意咬重“朋友”这两个字。 听到周瑜说朋友,蒋干手中夹青韭的动作停住,换而是有些不舍地再望乔夕颜手边一眼,而后只将烤羊肉裹了莲子便塞进口中。那莲子的苦芯似乎没去,吃下去满满的涩味。蒋干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面上表情难受。 他好不容易咽下去,无奈地说道:“是啊,我们自小相识,同窗多年,情深义厚。即便现在各为其主,也还是朋友。只是公瑾啊……”蒋干长叹一声,欲言又止地还想再说,“如今东吴丧主,内外凋敝,孙仲谋他黄毛小儿,你却有经天纬地之才,何必在他麾下屈居?” “早前我听闻孙伯符死了,还以为江东之士会看在你的功绩上立你为主,结果,你还不是要屈居人下。”蒋干更是愤愤,有些替周瑜不平。 周瑜喝了一口酒,意味不明地看堂下的蒋干,沉吟了片刻,虽还是笑着,但更郑重地说道:“子翼,我和你说了,我们今日既只是叙旧,便不要提政局上的事。你我同窗好友一场,应当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替别人充当说客呢?” “更何况,我与伯符与孙氏的感情,你难道不知晓吗?”周瑜放下酒盏的时候,略重了一些。 蒋干被他说得语噎了一阵,仍旧不承认地干笑着反驳,“哈哈,公瑾,你又在说什么呢,我这还什么都没多言,怎么就是替别人充当说客?好好好,你不乐意听,我就不说,我们只叙旧、只叙旧。” 说着,蒋干的目光再次望向乔夕颜。乔夕颜又夹了炙肉和烤羊,肉叠着肉在吃,还在猪羊肉的最上端放了一点鱼肉碎。满满的一大口,蒋干光是看着,便能感觉到那该是怎样得齿颊留香。 他笑问正在大快朵颐的乔夕颜,“小乔看着倒不是刻板规矩的南方人,还有几分北方女子的豪迈,不知可曾越过长江去到国都许县看看?” 乔夕颜若说先前还不明白蒋干的来意,现在听周瑜和蒋干聊完,已经大致清楚蒋干是奉了曹操的命令,想来招揽周瑜的。大概是周瑜能为孙权做出那样一个胆大的决定,又对东吴不离不弃,让曹操觉得周瑜是个十分有胆识、有情义的良才。 可惜,乔夕颜更清楚的是,周瑜对东吴不仅是臣子对主公的忠诚,更是朋友与朋友之间的信任和坚守。他绝不可能离开东吴,背叛孙氏。 乔夕颜闻言,嫣然一笑,摇头回答:“我还未曾去许都看过。不过,也不太想去,我身子弱、皮肤敏感,只待得惯这水分充足的江南。若是去到北方,只怕要大病一场或是皮肤干裂了。” 早前,李子染读大学的时候就是在北方,据李子染描述北方哪哪都好,尤其是面食十分好吃,唯一让她不适应的就是太干燥了些。到冬天,那寒风跟刀子一样。乔夕颜还真是过去和现在都还没去过。 乔夕颜回答得一本正经,她的笑容又令蒋干感受到如若花开得美艳,一时竟沉溺其中,半晌地说不上话来。 周瑜见乔夕颜明白自己的心意,更为了自己这样胡诌身体不好,憋忍不住地轻笑出声。 这一下,他倒是连先前的怒气都一扫而光了。 周瑜又道:“子翼,你可听见了,这并不是我一人的意愿,实在是我周氏的家人已经习惯了在南方栖居。”周瑜说完,举杯又要敬蒋干,更说,“子翼,你也别总想着邀我去北方,不如你也回南方来如何?我瞧着啊,你应当是很怀念我们这些旧友的。” 蒋干只讪讪地摆手,“不了不了,我瞧着北方也挺好的,物阜民丰,势力集中。”
第65章 曲凤求凰 乔夕颜早晨醒来, 窗外有徐徐的清风和温煦的朝阳。她推开房门,走到庭院,正欲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就见不远处的木桥上,徘徊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身影的主人远远地眺望木桥的一边,倏尔回过首来, 看向乔夕颜。他望着乔夕颜顿了顿, 而后泰然自若地指着桥下的一对木人道:“敢问小乔, 这是什么,看着像是练武的器具,可为何会被打扮得像人一样?” 乔夕颜顺着他的指向也看过去,见那一对木人一个被打扮作周瑜状, 另一个则是神似自己,笑了笑, 坦白地回答:“因为它是我用来发泄的。左边的那个,扎马尾髻的, 你不觉得很像周公瑾吗, 偶尔周公瑾惹我生气,我就打它。我打得多了, 周公瑾气不过,就在它旁边另立了一个像我的。” 乔夕颜说话间, 也已经走到桥上, 与本就站在桥上的蒋干隔了两三个人的距离, 共同去看桥下的那对木人。 就连木人都是成双成对的。 蒋干有些看不下去, 遂转移话题道:“我瞧着小乔你该是刚起才对, 还没有用早饭吧,我也还没吃, 不如一起?”说着,他怕乔夕颜有所顾虑,更补充道,“公瑾他一早就去衙署了,说会尽量早点回来,他不在家的时候就有劳你多多照顾我。” 这样一说,乔夕颜作为主人,便不好推拒蒋干的邀约了。 乔夕颜迟疑了一会,也就答应。她吩咐了万伯去准备早饭。万伯正准备把早饭安排在偏厅,蒋干又道:“这秋高气爽的时节,金桂飘香、菊英芬芳,虽说略有寒风,但吃着热粥当不会觉得冷,不如小乔我们就去庭院中吃如何,也好顺道欣赏秋景?” 乔夕颜尽管觉得蒋干的提议古怪,但她对此也无甚讲究,只主随客便,随意地应着好。她同意把桌案摆到室外,万伯安放好之后,就一直站在稍远处的廊庑下守候。乔夕颜本想让他去休息,万伯却悄声地告诉乔夕颜,“将军吩咐了,若是他不在,就让老奴守着夫人,他怕夫人单独与陌生男子在一起会惶恐。” 万伯没说,乔夕颜倒还没多想。万伯这样一说,乔夕颜倒是忆起一些不好的记忆。她确实也不了解蒋干,无法相信他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谦谦君子。 乔夕颜感激地对万伯颔首。然后,坐到胡床上,与蒋干保持隔了桌案,依旧稍远的距离。蒋干也不介意,刚坐下,又说道:“小乔,你且等等我,我去拿样东西。”乔夕颜不明白地看他点点头,又看了看这桌案上,碗筷杯碟全都齐了,也不知道他是要拿什么。 乔夕颜精心挑了块拿走后不影响摆盘的糕点,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一边等蒋干,一边无聊地四处张望。等蒋干抱着一个长形的物件出现后,乔夕颜愣了愣,险些被嘴里的一大口糕点噎到。 那是一把古琴。他居然要抱着古琴吃早饭? 乔夕颜不可思议,眼睛略眨了眨。蒋干看出她的疑惑,囫囵地解释,“我只是瞧着这秋景颇好,等待会用完早饭,若是有兴致,可以弹奏两曲,当然若是小乔你不愿意听的话,我也可以不弹。” 乔夕颜莫可奈何,拘于客套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算不得介意。 蒋干这才心满意足地再次坐下,礼貌得体地与乔夕颜同桌而食。他们虽是同桌,但是彼此都有夹菜的公筷,并不会有过多不该有的接触。这般,乔夕颜才稍稍地对蒋干放下心来。 她吃自己的,也不主动和蒋干搭话。 蒋干先也是沉默地吃了一会,而后询问乔夕颜道:“小乔你与公瑾成婚也有三四年了吧?” 乔夕颜想了想,回答:“到今冬恰好四年。” “你们这四年就没个孩子?是公瑾他太忙了,还是对你不好?”蒋干有些意味深长地接着问。 乔夕颜摇摇头,又是摇摇头,搪塞地继续回答:“是我自己不想要罢了,我总觉得自己还年轻,本还是个孩子,外加上我也没有多喜欢孩子。”乔夕颜以为把责任推给自己,至少能否定周瑜对她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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