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香顺着她的目光也望去,见确实是孙绍和周循,也是惊吓不已,立刻朝着树上喝止道:“孙绍,你个臭小子带着弟弟干什么呢,赶快给我下来。”边说着,她边拉着乔夕颜往孙权的院子里去,到树下要去接孙绍和周循。 孙绍和周循被吓了一跳,周循险些站不稳地从树上摔下来,可是,当他看到乔夕颜,他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在树上软软地唤,“阿娘……” 乔夕颜被气得不行,等到他们兄弟俩都下来,冷冷地盯着他们。 孙绍已经会分辨大人的情绪,会心虚地低头喊乔夕颜,“姨母……”然后,再说不出一句理直气壮的话来。周循则是还要往她怀里钻。乔夕颜生气地把他往外推,推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又舍不得地想去扶。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扶,她的手就僵在半空中,更有些像要打周循。 孙绍见状,急忙挡在周循面前,扯着嗓子道:“姨母不要打阿磐,是我带阿磐偷偷爬高的,都是我的错,姨母要打就打我吧。” 乔夕颜看孙绍也有乔朝容看周循的感觉,溺爱且不好管教太多。乔夕颜只能叹了口气,蹲下身,抓了抓孙绍的胳膊,简单地斥责他道:“绍儿,你明知道爬树危险,为什么还要带弟弟去呢?若是你和弟弟摔下来怎么办?姨母也不是反对你们玩,但即使是爬树下水什么的,也该待在低矮、浅近处,这样即便摔倒、掉落也不会受很重的伤,你明白吗?” 孙绍认真地颔首。 乔夕颜恢复笑着地去揉他脑袋,“好了,那这一次姨母就不责罚你了,你虽然带着弟弟冒险,但这也不全是你的错,你还主动帮弟弟承担错误,我们绍儿也长大,是个有担当的兄长了。” “还有阿磐,”乔夕颜安抚完孙绍,又肃正了颜色,假装严厉地去抓周循到身边,问他,“你觉得你跟着哥哥爬高对吗?哥哥已经七岁快八岁,比你高许多,他能碰到的地方,你碰不到。阿娘是不是和你说过,尝试可以,但是逞能不行?” 乔夕颜说完,更“哼哧”了一口气,装作更是不开心的样子。 周循立马跑过来抱住她,可怜巴巴地说着:“阿娘,阿磐错了,阿磐再也不跟着哥哥做危险的事情了。阿娘,不要生气……”小周循说着,还不忘摸摸乔夕颜的脸,像是在给她顺气。 乔夕颜被他逗笑,先是抱了抱他,问道:“有没有想阿娘?”而后又告诉他,“你不仅以后不能跟着哥哥做危险的事情,哥哥若是要去做,你也要阻止他,知道吗?还有,哥哥为你揽下了过错,你要对哥哥说什么?” “谢谢哥哥。”周循奶声奶气地朝着孙绍道。接着,话罢,立马重新钻进乔夕颜的怀里,郑声,“阿娘,阿磐可想你了。弟弟的病好了吗?阿娘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乔夕颜忍俊不禁,皆是点头。 这时,庭院里的寝居内,在侍女的搀扶下,蹒跚地走出一个削瘦的身影。那身影已经孱弱得不行,面色苍白,步履沉重,仿佛浑身都没有力气。 但她看见乔夕颜,还是会微笑着说:“小乔阿姊来了啊?” 乔夕颜看她,有些难过地对她点头,然后指使着周循道:“阿磐,快去见过谢叔母。” 而孙绍早就跑了过去,担心地唤:“叔母……”
第72章 不合时宜 谢窕的病已经很重, 她是勉强支撑着才能陪乔夕颜和孙尚香在茶案旁坐下。 她还想给乔夕颜和孙尚香斟茶。不过,她刚一拿起杯盏,孙尚香就抢过她手中的活计, 替她做了。 她只能乖乖地待好,望着乔夕颜怀中的周胤,艰难地笑道:“胤儿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年前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孩, 现在倒有几分他阿兄活蹦乱跳的模样。” 谢窕伸了手, 想去触碰周胤, 但是手到周胤面前,又突然停住,苦笑着收了回去。 乔夕颜不以为意地将周胤往谢窕面前推了推。周胤才刚学会走路,还蹒跚不稳, 歪七扭八地到谢窕面前,险些摔倒。谢窕下意识地扶他, 扶都扶了,顺便也就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发顶。 周胤长得不像周循精致秀美, 偏有几分凌厉和清冷感, 小脸即使肉嘟嘟的,也看得出来长大后必是一张线条清晰的面容。眉毛更像乔夕颜有几分远阔, 桃花眼则如周瑜一般,既可以含情脉脉, 也能淡泊如霜雪。 乔夕颜教还在牙牙学语的周胤, 唤谢窕作叔母。周胤发不出完整的两个音, 只省略地支吾着, “母母, 母母……”但仅是如此,便惹得谢窕嬉笑连连。谢窕的笑容还是那般得明艳, 只是面上的肌肤已经暗淡无光。 乔夕颜和孙尚香看她露出难得的笑靥,皆是心里难过。乔夕颜迟疑着,还是问出一句:“阿窕,你的身体……就没想着再寻其他的大夫多看看?我知道这世上还有名医,传闻华佗、张仲景都很不错。” 乔夕颜依靠她贫瘠的初高中历史知识,搜寻出汉末三国时代有名的医者。 谢窕却是摇头,平静地回答:“仲谋他已经替我寻过许多医术高明的大夫了,诊断无外乎忧思郁结,便是请了华佗与张仲景也于事无补,只要我一日想不开,这身子就会一日地垮下去。” “我本也……无所谓了。”谢窕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 她这一句,孙尚香的目色当即一凝,急切地唤着:“二嫂!”可是,孙尚香也说不出更多劝解她的话。乔夕颜则是无奈且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到底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不过是一些情情爱爱上的小事,便是不能接受仲谋纳二色,与他分别又如何,难道离了他就不能活了吗?” 乔夕颜不能理解地正色看她。 谢窕依旧摇着头,苦恹恹地低声道:“是啊,我离了他好像就不能活了。我与他自幼相识,两情相悦。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期盼着等有一日长大了,仲谋哥哥会来迎娶我。他也确实做到了。” “倘若他当真薄情寡性,对待我冷淡,我倒也能如阿姊你说的这般,与他恩断义绝。但恰是因为他为了我不想屈服于别人,内心纠结,日夜痛苦,我才会比他更痛苦。我舍不了他,也决不能忍受与别人共侍一夫。我不可能阻止他做这东吴的主公,那么既然现在连他纳二色都不能忍,以后又怎么忍万一他平定天下会有无数如花美眷的事情,倒不如自此一病,成全了他,也放过了我自己。”谢窕说到这里,双目无声地留下两行泪来。 若是能选,谁又会愿意死呢?可是,她偏偏没得选,她无法让自己不爱孙权,也无法拱手把孙权分让出去,那么与其两个人都痛苦,倒不如牺牲她一人。更何况,她的这些忧思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乔夕颜在此之前是没有想到古代的女子也会有人是这般想要追求一心一意的。 她为谢窕的追求所震撼,也为谢窕所不值,忍不住地继续说道:“但仅仅是为了一段以后尚不知会如何的感情付出自己的生命,真的值得吗?阿窕,你能确信仲谋会一直爱着你,坚定地选择你吗?若是他以后变心了呢,那你的死岂不是毫无价值。遑论这世上并非只有情爱,你还可以去做更多与情爱无关的事情。比如,游山玩水,看名山大川;建立自己的一份功业……” 乔夕颜说着说着,不禁急躁起来。 “可是,小乔阿姊,与这些比起来,我更想要的就只有与仲谋厮守。我也不想死,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谢窕轻轻地哭出声来,“我无法不想眼前的困局,无法不难过于眼前的困局无解。为什么帝王将相一定要三妻四妾,为什么仲谋不可以只有我一人?但是,我没有办法改变,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痛苦地经受煎熬。” “还有你说的那些,若是仲谋变心?小乔阿姊,你要现在的我如何去想以后的事情?难道因为以后的那种可能,我就要否定现在的仲谋喜爱我吗?阿姊,我做不到。等以后,他若是真的变心,我想我也不会难过,毕竟那时的我可能已经不在世上。”谢窕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 乔夕颜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劝她了。 用未来的话说,谢窕或许是个恋爱脑,为了情爱要死要活。可是,既然她自己决定,在她心目中情爱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乔夕颜又凭什么去改变她呢?乔夕颜只是不能理解,觉得不应该。 乔夕颜张了张口,似乎还有许多的话要说,例如,她死了,她的父母该怎么办,她怎么忍心留孙权一个人活着难过……但是,这些话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她确切地讲了,她控制不了自己去想这些事。于她而言,她爱孙权大过一切。 乔夕颜只是很难过,难过这世上要是有能让人失忆的药物就好了,或者找人对谢窕的头脑重创,可是,又要如何保证重创到的恰好是她的记忆部分呢,还要确保她在经受重创之后,还能活下来。 又或者这世上有神仙呢? 乔夕颜边想着,边自己都摇了摇头,觉得可笑。她没有办法更安慰谢窕,只能坚定不移地告诉她,“阿窕,或许在未来的许多年后,这世上的男子无论身处何种地位,无论面对怎样的权势压迫,从始至终都该是一心一意的。而且,我确信地知道,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乔夕颜伸了手过去抓谢窕的。 谢窕不知道信没信,但她愿意表示出相信地对乔夕颜不停点头。孙尚香望她们感伤,听见乔夕颜的话,自己也很希望能活在那样的地方。孙尚香也伸手去够她们的,破涕为笑道:“若是真有那一日,阿窕你还要做我的二嫂啊,还有小乔阿姊,你也要继续做我周阿兄的妻子。” “我们还要做还不错的朋友。”孙尚香的泪滴在桌上的杯盏里,“啪嗒”一声,如若盟誓。 三个女子抱在一起哭了一会。 没多久,谢窕就再没力气支撑下去,只能送乔夕颜与孙尚香离开,自己躺会榻上休息。乔夕颜和孙尚香离开后,就去了乔朝容的院落。 这一天,乔夕颜都有些蔫蔫的。 到了傍晚,周瑜来接他们母子回家。刚抱到周循,周循就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阿爹,阿娘好像不开心。阿磐今天做了不听话的事情,阿娘是不是一直都在生阿磐的气?” 周瑜听周循这么说,特意仔细观察了片刻走在自己身边的乔夕颜。乔夕颜面容平静,五官放松,且有点过于平静。双眸悠远地直视着前方,像是在看路,又像是在透过路在看什么更遥远而虚妄的东西。 周瑜抱着周循,把他往身上提了提,笑问道:“阿颜,我们今日走回家如何?夕阳西下,春色晚暮,正是适合观赏的好时候。” 乔夕颜听了,转眸先是不解地看他,而后又看了看远处的山色。一片翠绿掩映在橙红之中,鸦鸟齐飞,连行成排。前方的孙府门外,来往的行人皆是神色匆匆,仿佛都在坚定不移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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