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片住宅区距离港口黑手党本部大楼不远吗?” 你没料到他是要说这个,愣了一下:“啊、猜是猜得到,怎么了?” 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一手撑着脸,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由我说出口,或许有自卖自夸之嫌,但是组织的食堂伙食还不错哦。” 36 “我、我还能进港=黑?连员工都不算,随随便便进去蹭饭不合适吧?” 他似乎是真心实意地感到困惑,反问道:“哪里不合适了?别说是去吃饭,小姐要撇掉我、自己当首领都可以。” 你吓得魂飞魄散:“就算你再不想当首领,也不要试图把这么沉重的职务推给废柴大学生啊!” 而且,就算你真的答应,这算什么啊? 哪个黑手党首领让位是吃完了一顿刀光剑影、暗潮涌动的火锅让位的,像话吗? 他兴致颇高,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那样就太辛苦了,果然还是架空我比较方便。尽管利用我吧?我肯定会是很好用的傀儡哦,无论小姐的命令是什么都会照做的。啊,不如说现在也是?” 37 哪有人上赶着给别人当傀儡皇帝的。 即便你做足了心理准备,也差点没绷住。太宰治恋爱脑起来可真是……毁天灭地。 你自知脑力不行,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除去异能,还不及他们港口黑手党的一根笤帚好使。 首领之位,你是没兴趣也没能力要了。 倘若你的存在果真对他那么重要的话,倘若他果真如自己宣称的那么顺从、那么可塑的话,你想往别的方向努力一下。 人无法真正理解他人经历的痛苦。 强求他活下去,一定只是驽钝之人傲慢的自说自话。你是知道的。 可事到如今,你想看他长命百岁。明知是螳臂当车,至少也想让那一刻来得再晚一些。 38 “说命令也算不上啦……叫你好好休息,你会听吗?” “现在不就是在休息嘛。只要一见到小姐,疲惫就会一扫而空了。”他理直气壮地说。 你脑子里冒出一行字:卖狗皮膏药大力丸的都没他吹得邪乎。 39 话到了嘴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于是你灰溜溜地换了一句:“据说你四年没睡过觉。” 他嘴一瘪,委屈极了,哇哇乱叫道:“怎么可能,我明明就有好好睡觉的!小姐不许冤枉人!” “我想也是。最低限度的睡眠还是要保持的。——我就不问一整块的时间了,零零散散加起来,一天有五个小时吗?” 太宰治霎时安静了。 余裕、圆滑的面具被撕开一角。像这样遭到质问时,便能窥见孩童一般的不知所措。 40 他沉默许久。 “再久也没什么区别。‘睡眠与死亡是孪生兄弟’,那种说法是有的吧。这样说的话,我应该是个贪睡的人才对。但是我呢,睡眠很浅,有一点动静就会被吵醒;即使勉强让自己陷入熟睡,也不会有任何好事发生……因为第二天还会睁开眼睛。在小姐不在的世界中,独自一人地醒来。” 越说声音越小: “——那不是糟透了吗。”
第5章 41-50 41 你问他:“你最迟什么时候回去工作?” 太宰治眨了下眼:“……明天?” “那好,”你点了点头,一把拽住他,往次卧里带,“既然我人都在这儿了,没道理还让你天天缺觉。今晚你就别想走了。” 这台词说出来怎么怪怪的,好像在强抢民男。 算了,不管了。这叫事急从权。 42 你拉上窗帘,从衣柜翻出一套睡衣睡帽丢给他。 初来乍到之时,你或许还会感到疑惑;到了这个当口儿,次卧的那些情侣装男款衣物属于谁,已经猜都用不着猜了。 太宰治想必知道他不占理,看你忙活半天也不敢吱一声,蔫头耷脑的。 到你背过去等他换衣服,他才轻声问:“小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你现在不睡我就真生气了,”你凶神恶煞地回答,“还不快换好衣服上床,等我发脾气吗?” 话一出口,你深刻意识到自己欺软怕硬、看人下菜碟儿的邪恶本性。要不是他对你好感拉满、你有恃无恐,再借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这么跟首领宰说话。 太宰治对这一套倒像是很受用。 身后的窸窣声停了,你转过身时,余光瞥见他悄悄笑了一下。 “那小姐怎么办?” “我今天哪里也不去了,就坐在这儿守着你看书,也免得你趁我不注意偷溜回□□。” 43 刚拿起电纸书,没来得及读第一行,就听见他喊你名字。 你一愣:“抱歉,是不是我亮度调太高了?” “……睡不着的话,”青年侧躺着,鸢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44 试问这谁能拒绝呢。 反正你不能。 你把闲着的那只手伸过去。他小心翼翼地牵住,发现你并不反感,于是整个人都贴上来。热乎乎、沉甸甸的。 像那样,太宰治环抱着你的一边手臂,安宁地睡去。 仅凭想象,不往那边看,你甚至会以为手边趴着一只打盹的猫。 45 你实实在在佩服自己的意志力。 在太宰治酣然入梦、不醒猫事的时候,你竟然能静得下心读书;偶尔读得累了,也只是瞥他两眼,靠美色抖擞精神,继续投入到阅读大业当中去——仿佛一个靠鼻吸式清凉油提神醒脑的缺觉学生。 在这个过程中,你设想过他醒来的反应。 就像在土中埋下种子,会想象植物生长的样子。 你想着他或许会笑一笑吧,反正你会的—— 但你怎么也没想过他会哭出来。 是的。 他哭了。 太宰治,你所知的那个首领宰,一眨不眨地盯着你,沉默地流泪。 而且还不是睫毛沾湿、眼眶现出一点水光的那种唯美、内敛的偶像剧式哭法。 是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活像个拧不上的坏水龙头。 46 哭包黑泥精? 这场面谁见过啊?讲出去谁信啊? 眼前所见无论怎么想都太过离奇了,你当场呆住了。 倘若使用母语,你还能绞尽脑汁哄两句。 使用不熟悉的语言如同挥动一把锈毁的武器,他越落泪,你越觉得语言系统泡在泪水里、钝得厉害。 你头脑空白,结巴了几个无意义的音节,慌乱地抽纸给他擦掉眼泪。 47 “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什么可怕的,我在这里陪着你呢!要是谁让你不高兴了,”你如坐针毡,凭本能胡乱往外吐字,抓到什么说什么,“你说个名字,我去揍那个人一顿给你出出气好不好?不要哭了,哭起来眼睛多累啊,不哭了咱俩吃烧烤去好不好——” 你猛地顿住。 ……不对,你这点句子储备,怎么全是哄小姐妹的套话。 可能是没见过这么不会哄人、还偏要硬着头皮哄的,太宰治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他掉眼泪归掉眼泪,声音听上去倒挺正常的:“不是噩梦。我梦到小姐幸福快乐地在本来的世界生活着。……所以,是个难得的美梦哦。” 你下意识反驳:“你都哭了算哪门子美梦?” 48 “我们立足、交谈的这个地方,是一个随时都会坍塌不见的巨大的谎言,你不是也知道的吗?一旦来到我的身边,不但会失去家人、友人、身份,连存在这件事本身都无法保证。对你来说,这一定是噩耗吧。” 你僵住了。 就算是为了安慰对方,你也做不到说出违心话反驳他。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因为无计可施,你只不过是故意不去想而已。 49 “即使如此,我却一直自私地祈祷着、诅咒着你会不幸地降临到这个摇摇欲坠的可能世界中。说不定,你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也有我祈祷的一份功劳哦?” 他脸上还带着泪痕,温柔地笑了: “小姐,不是那个梦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我啊。” 50 一般来说,人是不会把其他世界发生的事情也归于己身的吧。人类的自我认同终究有很大一部分是由经历组成的。 以己度人,你真的会为自己同位体的得失而发狂到这个地步吗?不会的。在你看来,她们不过是同名的陌生人,是区别于你自己的独立个体,因着此时此刻,你们的情感是不共通的。即便读到自己童年的日记时,你都会感到高高在上的抽离感。 但是太宰治不是这样。 你不知道是不是连接世界的分断、强行继承其他世界经历的方式比较特殊,他似乎不是简单地获取了记忆那么简单,而是真切地将另外的太宰治的经历也当成了真实。 稍微想想就知道了。他在 BEAST 线中对织田作的执着心是异常的。就算在记忆中经历了友人的死亡,那样的表现也异常过头了。唯一的解释是,因友人的死而遗憾的感情在无数记忆中、不断地继承中被加剧了。 哪怕是寻常的感情也会变得扭曲。 ……那么,想一想吧。 那样的太宰治,无数次与你相爱的太宰治……对你的执念又会有多深呢?
第6章 51-60 51 有些珊瑚因高温而濒死时,会发出穠丽的荧光; 作为首领的太宰治,在小说中也正是那样吸引着你的目光。 你一直在想,书中的情形,明明有一千、一万种破解的方式,根本不是必须牺牲他的死局。连你这样的普通人都能意识到的事,没理由聪慧如太宰治却无法察觉。换句话说,那个计划足够周密,但远称不上高明,绝非他拼尽一切、力挽狂澜而触摸到的才智的临界点。 之所以书中的结局可以博得他的青睐,是因为所谓计划的本质,其实是一场自杀。 理所当然地,太宰治会死在自己的计划中。他不是在推演之后得出了死的结果,而是从一开始便决定以自己的死亡作为前提。 52 你知道太宰治找不到活着的理由。就算那样,本篇的他也勉勉强强地继续活了下去。 而首领宰身处于友人存活的可能世界中,只要再坚持一段时日,就能等到织田作之助的小说出版。后者的大好形式下,他反而丧失了生的意志,这不是很奇怪吗? 到了今天,你终于稍微有些明白了。 他本可以一无所知地度过一生。越是被其他太宰治的记忆和感情影响,越能认知到自己的孤独,活着这件事本身越是痛苦。既然是无数世界的叠加,会情感过载而选择一条末路,或是病态地将一切寄托在似是而非的恋情上,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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