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铃木脸的并不用力,但还是留下了指甲的浅浅印记。 铃木妈妈戴回那副墨镜,最后意味深长地叮嘱了两人一句“平时要好好相处”,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阿、阿姨再见……”宫侑干巴巴地说完,再看铃木,发现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能从绷紧的下颌线条看出她正用力地咬着牙关。 一直到商务车掉头开出一段距离之后,铃木才紧绷地慢慢佝偻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在太阳下站了太久,宫侑甚至短暂地恍惚了一回儿,他后知后觉地想去确认铃木的状态,伸出的手还没有触及她的背,就看见她用力地捂着嘴冲向家门。 铃木从口袋里摸出钥匙,然而手不停颤抖,根本对不准钥匙孔。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是难过还是懊恼,是对自己的愤怒厌恶,抑或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 一只手握住她拿钥匙的手,顺利地打开大门。 铃木来不及思考,穿着室外鞋就往室内冲,几乎是撞开洗手间的门,摘下眼镜后抱着马桶,吐得撕心裂肺。 宫侑匆忙扔下手里的伞,也没换鞋踩了进去,他担心地站到她身边,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手足无措。 铃木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但还是止不住地干呕,好不容易才渐渐平息下来。 宫侑几乎是灵光一闪,终于想起用洗手台刷牙的漱口杯给她接了一杯水递到她手边,等她接过之后再取下边上挂着的毛巾打湿后拧干。 漱了好几次口,嘴里的酸苦味道才减淡,铃木这时候冷静多了,大脑也恢复运转。她把漱口杯放到地上,盖上马桶盖之后摸索着按下冲水键。 “……谢谢。”感受到宫侑递到手边的毛巾,铃木接过后用双手按在脸上,把因为呕吐的痛苦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与紧皱的眉头、塌下的嘴角、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一起,藏在了毛巾之下。 等擦完脸,她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除了眼睛依旧红着。 铃木戴上眼镜,短暂的沉默之后起身,看到宫侑紧张关切的神情,平静地解释:“可能是因为今天吃了冰的东西,所以胃稍微有点不舒服。我想要回房间午睡,你先去奶奶那边吧。”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轻轻点头,跟在她身后走出洗手间。 铃木去玄关换了室内拖鞋,对低头站着的宫侑说:“地板我之后会擦,走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嗯。” 她似乎想要硬撑出一个微笑来让对方不要想太多,但只是细微地动了动嘴角就发现自己做不到。 没有再和他对视,铃木空白着表情上楼,走到一半的时候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她的脚步顿了顿,很快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步一步匀速地往上走,一直到自己的房门前。 她握住门把的手还没有按下去,就听见楼梯口传来兵荒马乱般的奔跑声。 ——越来越近。 “悠!!” 铃木转向楼梯口,看见宫侑从幽暗中冲了出来,他的表情鲜明而浓烈,金色的发丝肆意飞扬,仿佛带着热烈闪耀的光。她张了张嘴,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对方带着前冲的惯性一把抱进了怀里。 这下碰撞绝对不轻,她被撞得后退了两步,撞得肋骨生疼,胸腔的空气也像是被用力挤出去了一样,甚至有一瞬的窒息。她不由自主地发出轻轻的闷哼,但没有喊疼。 宫侑用力地拥抱着她,好一会儿才松开一些力度不熟练地一下一下拍她的背。 他似乎在害怕什么,心跳又快又乱。 铃木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宫侑回答得理直气壮。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那么大声。 “……放手。” “不要!!”他这次回复得更大声了。 “……” 铃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一次在对方的耍赖下妥协了——反正他不会听自己的——她略微低头,把下巴埋进他的肩窝。 外套纹路有些粗糙,混合着温热汗水中的荷尔蒙、汽水残留的酸甜、几乎被盖过去的芳香剂的清和,以及太阳晒后未消散的温暖气息——是宫侑的气味。 她慢慢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闪过母亲的脸,有居高临下的冷漠、有故作亲切的微笑、有痛苦绝望的哭泣,还有喜悦、冷漠、温柔、躲闪…… 最后却定格在方才看到的,宫侑竖起眼睛、紧锁眉头、下拉着嘴角的神情。 · ……他怎么又生气了? 她不由自主地想。 · 铃木睁开眼睛,抬手拉了拉宫侑外套的衣摆示意他松手:“拉链硌到我了。” “嗯……噢、噢!”宫侑连忙放手,发现她脸上果然印了一道拉链形状的红痕,覆盖了之前铃木妈妈的指甲印。 铃木看了他许久,终于开口:“不要在楼梯上奔跑。” “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我知道!”宫侑话说了一半才意识到这时候不应该和对方顶嘴,但莫名不爽她转移话题轻飘飘的态度,气呼呼地改口。 “我要休息了,”铃木顿了顿,发现他真的一点自觉都没有,只好直接说,“你可以回去了。” “我不!” “……那随便你吧。”铃木说完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没有管在门口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宫侑,把床上的毛绒玩偶挨个抱到地毯上围成一圈,摘下眼镜躺到中间。 她闭上眼睛没多久,又睁开坐起来,戴上眼镜问搬玩偶的宫侑:“你在干什么?” 宫侑又搬开一只小熊,埋着头生气地回答:“我也要午休。” “你可以去睡床。” “你说随便我的!”他已经在她身边腾出一个空位,想要在哪里午休不言而喻。 反正地毯够大——铃木抿了抿嘴角,从玩偶阵中拎出一只小兔子布偶放到自己边上,作为分开两个人位置的阻隔物:“不要碰到我。” “我知道!”明明自己的行为没礼貌又不合理,明明对方没有驱赶自己,宫侑还是觉得更加生气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什么气,情绪却不受控制地积压在胸口。 看到铃木再次躺下闭上眼睛,宫侑也闷闷地盘腿坐下开始脱鞋。安静密闭的空间,拉链滑动的声音额外清晰,金属拉链头、铆钉与较硬的皮质碰撞发出短促细碎的声音。 微小的响动显得房间里更空旷了。 铃木慢慢皱起眉头:“……去洗脚。” “……因为出汗了,是汗的味道,”宫侑满脸窘迫地拼命为自己解释,“我没有脚臭!真的!” 啊对了,他没有换鞋的话,楼梯和房间的地板也要重新擦了…… 铃木无奈地再次坐起身,戴上眼镜之后带着他去楼下:“所以为什么要在这么热的天气穿马丁靴。” “因为很帅气……”宫侑把鞋放到玄关,小声嘟哝着主动往洗手间走。 铃木给他找了合适鞋码的室内拖鞋,到洗手间门口看到他已经在用花洒冲洗双脚,出声提醒:“拖鞋放门口了。” 她上楼之前又补充:“记得用沐浴露。” “……都说了不是脚臭!!” 宫侑很快冲洗结束,跟着铃木前后脚上楼,隔着小兔子躺到她身边。 那一道不宽不窄的空隙隔开两个人的位置,就连躺下时铺展开的百褶裙裙角,与外套的衣摆,都没有任何触碰。 他侧过头看着她,吸了一口气正打算说话。 “再说话就出去。”铃木未卜先知地闭着眼睛开口。 “……哼!” 宫侑生气地背过身去。 · 房间内的安静大约维持了十多分钟,宫侑小心地用气声试探地喊:“悠,你睡着了吗?” 他喊了两遍,发现铃木没有反应,这才无声地撑着地毯坐起来,慢慢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他怕吵醒对方,开关门都十分小心翼翼。 房门关上时,发出细微的,几不可闻的“咔”声。 铃木睁开了眼睛。 也对,这种情况下扔下她一个人,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才是不合理的行为吧?毕竟不论她表现得有多正常,从客观角度,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显得有点可怜。 他陪了自己一会儿,已经很好了。 铃木闭上眼睛,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胃里已经吐空了,但没有很难受,反而有热热的感觉,可能明天又要去卫生所挂盐水……但是明天是月曜日,排球部开始训练,还要准备饭食……还是晚上去吧。 还好今天买的常用药里有胃药,不然又要被药店的老板说教了,还有…… 她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依旧是细小缓慢、鬼鬼祟祟的。 对方轻手轻脚地躺回身边,再次轻声喊了自己的名字,确认自己没有醒之后悄悄松了口气。 他去干什么了,他为什么又要回来呢?铃木不着边际地想。 然后她感觉到左手传来轻微的触碰,一触即逝,像是不小心碰到的。 对方很快又卷土重来,小心地撑开她的手与地毯间的缝隙。 缓慢地,却坚定地勾住了她的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悄咪咪地离开躲到楼梯口的宫侑掏出手机打电话。 宫侑:治!!什么情况下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之后会吐啊!! 宫治:? 宫治:悠终于看你看到吐了? 宫侑:……滚! 第23章 我一个人会怕啊 “北北北北前辈!!!救命啊!!!” 这是北信介正午过后不久接起宫侑打来的电话的时候,连“喂”都还没来得及说,听筒里爆发出来的压着声音的喊叫。 “你出什么事了吗?”北信介沉声问。 “悠刚才吐了……她说是因为吃了冰的东西不舒服。”不同于兄弟的说不上两句话就要呛声,北信介沉稳的态度也影响到宫侑,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但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小悠确实肠胃不太好,吃了冰的东西容易……” 北信介的话说了一半,听到听筒那边传来的后续:“我刚才见到悠的妈妈了。” 他微张着嘴,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完。 宫侑原本以为打电话给北信介会得到答案,然而电话那头在短暂的平静之后,只是询问了铃木现在的情况,然后让他注意她休息完有没有胃痛的迹象,有就带她去卫生所,没有就盯着她吃饭。 “……就这些?”宫侑抓抓头,“北前辈,你不是应该说一下为什么悠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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