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很快发现了校医这个职位在众多优越待遇下的不足之处——没有周末! 当然,她在圣芒戈时,周末也属于罕见物,但只要她愿意,给自己排两个大夜班后再休息两天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在霍格沃茨,学生可以放假,教授可以休息,只有她必须在医疗翼或者自己办公室里随时待命,连去城堡周边的禁林或是后山的悬崖那边转转都最好避免,不然一旦哪个学生受了严重的伤却找不着她,就是一起严重的医疗事故。 虽说其他教授们多多少少也都会一些基础疗伤的魔咒,学校里还有斯内普坐镇,再糟糕的情况下应该也能保住学生的命等她来,但她的职业精神不允许自己在工作时间里出现这种严重失职的纰漏,所以哪怕一个病人都没有,她也是每□□九晚九地坐在医疗翼里,看看禁书,研究新的药方和解咒,调配魔药,用饱含怜爱的心态,迎接每一个在学习过程中被知识迎面痛击的小巫师。 实在坐得闷了,她就在二楼的走廊上溜达一圈,欣赏一下窗外的远景和临近期末的学生们如丧考妣的脸。 唔,怎么不算是一种反向治愈、忆苦思甜呢? 反正也只能再待三个星期了,这点美中不足都可以算是零食大礼包里的怪味豆——有的吃,还挑什么? 卡罗尔一只耳朵塞着耳机,惬意地听着卡带式随身听里的歌曲——这是几年前伊芙琳送她的圣诞礼物,这次她很有先见之明地带了过来,还带了好几块电池,霍格沃茨虽然不能使用电器,但魔法的力量并没有妨碍到磁带里的音质。 她一边听一边在日历上的24上打了个叉,再有十分钟到九点,她在霍格沃茨的第一个周末眼看就要结束——除了一个被恶作剧糖果卡到喉咙的小可怜吐着舌头来找她,今天又是平静的一天。 当耳机里的歌从狂野的“我得回家,回家,回家,回家”,切到下一首“坠入爱河,这很容易,坠入爱河,这很容易”时,医疗翼的门被轻轻叩响。 卡罗尔当机立断,决定以后再也不能在上班时听和“回家”有关的歌! 她关掉随身听,摘下耳机,高声说:“进来。” 门推开,外面站的不是她以为的哪个小倒霉蛋,而是裹了一身黑漆漆袍子的斯内普——她真想给他的领口松一松。 卡罗尔有些意外。这几天他们只在走廊上偶尔碰到打个招呼,倒不是有意避开,毕竟两个人的空闲时间都很少,没看到连麦格都改作业改到火冒三丈吗?她觉得以斯内普的性格,恐怕会连错误的标点符号都圈出来。而要是碰到用心的作业,说不定还会在背面附上一篇自己的论文。 “晚上好,西弗勒斯。”卡罗尔按着心口,“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下班时间要延迟了。” “抱歉,虚惊一场。”斯内普大步走进来说,“你正打算回去休息吗?” “按计划是这样。”卡罗尔歪了下头,“但计划嘛,总是要根据实际情况随时做出变化的。” 斯内普悄悄抿唇:“不知道探索密道的行程是不是还在你的计划表上。” 卡罗尔笑了起来:“它一直排在工作之下,休息之上。” “那么,现在?” “现在。” 宵禁的钟声响了,卡罗尔起身时顺手拿上了随身听。 斯内普对这东西没有大惊小怪,它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物,只是说:“这些年来,基本上每个教授都没收过一个。” “那你呢?” “很遗憾,就算他们都不想听到我的声音,目前还没有人敢在我的课上用它堵住自己的耳朵——除非他们永远也不想听到任何声音。” 怎么听起来还有点得意? 卡罗尔关上医疗翼的门,笑着转向他,“我敢打赌,每个教授肯定都在没收后自己偷偷听过。” “我不怀疑这一点。”斯内普说,“至少菲利乌斯和我打听过去哪里买电池。” “你告诉他了吗?” “那年我给他的圣诞礼物就是这个。” 看来他们的同事相处还是挺融洽的,不知道他们送给斯内普的圣诞礼物都是什么。 卡罗尔不无好奇地问:“那你呢?你听过吗?” “没有。”斯内普语调平平地回答,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好奇。 这个答案在卡罗尔的意料之中。她举起一只耳机,笑吟吟地说:“要不要试一试?” 斯内普的目光顺着面前这只耳机的连接线滑到了还在她手里的另一只耳机上,他迟疑了有两三秒,似乎在期待卡罗尔会体贴地看出他的为难,但卡罗尔的手平稳地举在那儿,没有收回去的意思。最后,斯内普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地把耳机接了过来,塞进自己的左边的耳朵里。卡罗尔也把耳机塞进右耳,按下开关。 随身听接着之前暂停的地方继续播放起来,女歌手粗犷的声音强势地传进了斯内普的耳朵里:“人常说爱是傻瓜的,现在我要打破常规……” 斯内普:“……” 他的眉毛轻轻弹动了一下,镇定地说:“我们从地窖开始。” 在“似乎很简单,耶,如此简单”的律动歌声中,两个人并肩下楼,耳机线的长度有限,他们不得不几乎胳膊贴着胳膊地走在一起。 今晚在来之前,斯内普已经做好了完整的心理建设——其实从昨天就开始了——他想着只是简单地走一走,简单地说几句话,简单地——简单地看一会她,他在伏地魔面前都能心跳不改地编造谎言,对着她保持平静、自然的心态应该也不算太难。 ——还是挺难的。 只是隔着若有若无摩擦的布料传递过来的体温就叫他手心微微冒汗,而他还得竭力忽视混在空气里输送到他肺叶的隐隐香气——这味道是她来霍格沃茨后才有的,大概是职工盥洗室里的香氛。 斯内普驾轻就熟地排空多余的思绪——这几天他每晚睡前都这么做——专心地回忆路线,带着卡罗尔下到了地窖。 卡罗尔看着黑乎乎的一排教室,记忆忽然被触动。 她说:“我刚进入霍格沃茨时,最讨厌的就是魔药课。” 这话让斯内普有些吃惊,他扭过一直板正地朝前看的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让卡罗尔差点以为她说的是“最讨厌大晴天”。 她耸了下肩膀,说:“虽然小学时我习惯了把书包里的虫子青蛙之类地抓出来,塞进那些等着看笑话的男生的衣服领子里,但并不代表我喜欢用刀把它们切得一段一段的——克服这种生理性的恶心花了我很大的力气。” “抱歉。”斯内普敏感地察觉到卡罗尔话里的意思,不太明白地问,“但我以为,你在学校里应该是会受欢迎的人。” 她漂亮,聪明,脾气爽直,怎么想也不会惹人讨厌。 卡罗尔也很惊讶,反问:“难道我在霍格沃茨里的人缘看起来很好吗?” 斯内普沉默了一瞬,低声说:“那是因为你得罪了掠夺者,他们在学院里带头孤立你。”——因为他的缘故。 “我在霍格沃茨会得罪掠夺者,在小学自然也会得罪别的什么人。”卡罗尔笑了下,“不过我本来就是被他们欺负的目标。在我生活的那个小镇,我是外来者,又父母双亡,照顾我的姨婆还是个无儿无女的泼辣老寡妇。再加上我从小长得高,脾气又冲,那时候我讲话说不定比你还要毒辣,所以被排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讲真,无关乎你是什么样的人,当别人看你不顺眼的时候,总能在你身上安上无数可以挑剔的罪名。” 她知道有些人并不是真的讨厌她,那些受荷尔蒙驱使的小男孩只是想吸引她的注意,但他们的手段一样让她感到恶心。 斯内普想起了自己的梦,小小的女孩居然潜意识里想着随身带枪保护自己,可想而知她的生存处境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美好。 “但你战胜了他们。”斯内普说。不用怀疑,失败者不会有像她这样的精神面貌。 “这得感谢我姨婆的言传身教——她在那个镇子战斗了一辈子。”卡罗尔欢快地说,然后把话题拉了回去,“你是一开始就喜欢魔药课?” 斯内普也跟着回忆了起来。他慢慢地说:“我喜欢所有和魔法有关的课。第一次亲手制作魔药也是在霍格沃茨,但大概是因为期待了很久,所以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在我还没会认字之前,我就在看魔药书上的操作画册。” 见卡罗尔专注地望着他,他敞开了话头,将那些本来以为一辈子不会提起的事平静地说了出来:“在我还没到上学年龄的时候,我母亲总得找点什么来打发一个小孩过于旺盛的精力。而且,我猜,她大概也是怀念念书的时光的,所以,她偶尔会用她亲手写下的笔记给我启蒙。她的魔药课成绩很不错,我想我几分是来自她的遗传。” 当然,这样温馨的相处时间并不多,因为她得亲手去做那些明明可以用魔杖解决的家务,接点零碎的活计来挣钱,清理酒醉男人制造的呕吐物,在争吵后把自己关进厨房里哭泣。 有一次托比亚醉醺醺地回来刚好撞上他们的教学现场,他发疯一样地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从那之后,他的母亲就不再回答他的提问,只是疲惫和麻木地告诫他,想看就躲到不会被发现的角落里一个人看。 卡罗尔说:“那你是很早就有自己是个巫师的意识了,我那会还什么都不懂呢,有次一个混蛋从楼上把水倒下来浇在了我的身上——那天我穿着阿莎丽姨婆新做的衣服。我气极了,等我反应我来时,我已经从楼下蹦上了二楼,把那人按在地上揍得吐出了早饭。” 迎着斯内普震动的瞳孔,卡罗尔平静地说:“阿莎丽说打架不能打脑袋,不能打胸口,不能打四肢,所以我每次只能照着肚子和屁股踹。” 斯内普想起了她一打四对付掠夺者时候的场景——这一幕对他来说记忆犹新,虽然占了偷袭的便宜,但也能看出她十分具有打群架的战斗意识。 他诚实地说:“比起治疗师,你的身手更像个傲罗。”不管是在魔咒的运用上,还是在手脚的功夫上。 卡罗尔欣然接受了这个称赞,谦虚了一句:“这几年没锻炼,体力还是不太行了。”跟着又说:“我那时候不知道我会是个巫师,我还以为我是神奇女侠——你在笑吗?西弗勒斯,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到了,就在这。”斯内普像是没听到卡罗尔的质问,表情如常地指着走廊尽头立着的一副盔甲说,“后面有一条路,出口在禁林附近。” 卡罗尔盯了他一会,才大发慈悲地把目光挪到盔甲上。 “怎么打开?”她问。 斯内普把盔甲手里的斧子从右手放到了左手,盔甲立时举起了斧子,卡罗尔差点以为它要劈砍下来,但它只是往旁边走了两步,身后的墙壁洞开,露出了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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