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和皇兄所言甚是,都是容乐考虑不周。”坐在容齐身边的秦湘优雅的站起来答道。 “公主深明大义,堪为女中典范,”宗政殒赫含笑一挥袖道,“请公主开始吧。” 侍女端着白玉茶具跟在秦湘身后,随着她缓步走入殿中,从一个个席列前踱步而过,每至一处,坐中的贵族子弟皆露出紧张期待的神情,每过一席,被她弃过身后的青年都不免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整个殿中之人,都全神关注容乐公主的动向,秦漫便趁此抬眸去看殿上的容齐。 容齐几乎下意识的眼眸一垂,避开她的注视。 秦漫挑了挑唇角,突然感到置于膝上的被人一把握住。 她回过头,正看到宗政无忧薄怒的注视她的眼神。 她不免又是好笑,将目光再次投向“容乐公主”。 于是,她自然没有看到,容齐看到她同宗政无忧牵手时的样子,几乎控制不住的眼神,和膝上猛得蜷紧几乎掐进肉里的手指。 满殿神情忐忑难以自持的青年中,若无其事自斟自饮的傅筹便显得卓尔不群。 秦湘终于走到了傅筹面前。 她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回头看姐姐的冲动,却在触及傅筹目光的瞬间沉定下来。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知道姐姐最想要的是什么。 秦湘在傅筹面前站定下来,转身斟好茶,双手捧杯,缓缓蹲下。 在她尚未跪坐下去的时候,对面的傅筹隔桌搀扶住她的手,将她扶起,然后接过她手中的茶杯。 傅筹一口饮尽杯中茶,目光仿佛无意扫过与他正对的秦漫,“劳公主亲自斟茶,本将受宠若惊。” 秦漫平静的与他对视了一眼。 平心而论,这个妹夫,长得的确还算可以,打仗也有几分本事,心不够狠,能让人哄得住,湘儿的眼光是不算坏的。 御座上的宗政殒赫见驸马人选已定,心情不由大好,哈哈一笑,“傅筹将军,一世英雄,精忠报国,与公主堪称良配,不知启皇陛下意下如何?” 宗政殒赫看向容齐。 “朕,愿意遵从皇妹的心愿。”容齐含笑望着殿中,一脸欣慰。 “好!”于是,宗政殒赫道,“卫国大将军傅筹听旨!将军傅筹少年英才,国之栋梁,赐婚与西启长公主容乐,愿以此结两国百年之好。明日便是回京之期,朕即刻命人筹措婚礼,七日之后完婚!” 殿中傅筹伏拜行礼,秦湘屈膝,谢过两位陛下赐婚。 席边,秦漫斟了一杯葡萄美酒,目光与金黄的酒液对视,轻轻一笑。 殿外一阵凉风冲进殿中,扫荡一遍又扬长而去。 很快,风声大作,雨乱如麻。 秦漫看向殿外,只觉得这天气的确再应景不过。 最后一日的篝火宴,自然无法举行了,宴会的地点便改在殿中举行。因为婚事已定,秦湘所扮演的西启公主便移席到傅筹身边。 秦漫没兴趣参加接下来的宴会,随便找了个理由,对宗政无忧表示自己还有事处理后,悄悄离席。 虽然还未到傍晚,天却已经完全阴晦下来,雨雾茫茫一片,有的事情,想象和亲眼看到的感觉终究有些不同。 她一路冒雨回到仙居宫,正好这场大雨做了掩护,节约了她避开宫中守卫的工夫。 萧刹笔直的站在宫门口,看见她,顿时露出愧疚的表情。 ”殿下,今日——” 若非他太过紧张,最后不得不按公主所言揭开可儿的身份,最后也不至于变成这样的结果。 他实在有些看不明白陛下对公主的态度。 今天早晨还要他发誓效忠公主的陛下,到了下午,就为公主挑了一个未婚夫。 他虽然对很多事都不清楚,却也知道,这绝非公主想要的。至少,如果非要在北临选一个人成亲的话,公主应该会更愿意选黎王吧。 这位将军,和公主从前根本未曾相识。 秦漫挥了挥手,甚至都不问萧可暴露的细节,那根本不重要,“好了,此事不怪你。皇兄想做的事,你岂能阻止?画影呢?” “啊,我先前将她绑起来关在柴房,”萧刹赶忙回答道,“但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殿下可是要属下四处搜寻?” “不必,”秦漫再次挥挥手,“让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属下疏忽了,属下这就吩咐下去。”萧刹又连忙道,他迟疑了片刻道,“殿下需要可儿服侍吗?” “不用,”秦漫拒绝,淋雨过后心情清爽多了,甚至还有心轻松的对萧刹笑了笑,好让他放松点,“可儿以后也不必做这种事,以后有闲时让她多读读医书,有什么需要,你去账房提就是了。” 下属的敬畏是必须的,但畏惧太过,却会造成危急。 事已至此,一切自然正常进行下去。 容齐替她下了决心,这也很好。 她设想许久太子那条线,还是总觉得不如傅筹容易,比起傅筹,太子受到的瞩目实在太多了。 容齐回到住所的时候,天已经晚了。纵使他不想参加今晚的宴会,却也不能太早离席。 西启公主自然随启皇一道离开。 马车内,秦湘想要出口质问,但忍住了。 她知道姐姐没有告诉启皇她们相认的事。 她们的对手很强大,所以每一分每一刻都需要小心。 “启皇陛下,”秦湘低声道,“若没有其他吩咐,在下就要离开了。” 容齐携着些微的酒意,几乎含着杀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瞬时间垂下眼眸,冷漠开口:“替我向傅筹带好。” 女子褪去锦衣露出里面紧身的劲装,在马车行过拐角的时候,从车门窜了出去,几乎瞬间消失在雨帘中。 他突然想起,这是漫儿的妹妹。 在过去,他们还在西启的时候,漫儿曾经不止一次包含思念的,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妹妹。 如果漫儿知道的话,大概再也不能原谅他了。 现在呢,容齐自嘲的勾出一个苦笑,难道现在他所做的事情,就能够被她原谅吗? “公主可已经回来了?”容齐步下马车,不理会瓢泼的大雨,匆匆进了仙居宫直向正殿走去。 身后的小荀子连忙将油纸伞撑开,高高的举起,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萧刹跨着剑守卫在公主寝殿的门外,看见容齐,低头致礼,然后回答:“回陛下,公主殿下申时回来,沐浴更衣就歇下了。” 容齐望了望未燃灯火的公主寝殿,无声的叹了口气,“公主可用过晚膳?” 萧刹看向真情实感担心公主的陛下,心里只觉得难解,但仍然老实的回答:“并未。” 容齐清眉微蹙,抬起手在门边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放下。 他不知道秦漫是真的睡了,还是只是不想见到他,他想了想,低声嘱咐道,“让厨房准备点东西,若是公主半夜醒了,可以用些。” “是。”萧刹应声而去。 容齐蹙眉看着行事实在粗糙不堪的萧刹,虽然他将萧可放到漫儿身边,但萧可未曾受过训练,性子也天真了些,不适合做贴身侍女伺候起居。 但是,漫儿大概也不愿再用画影了。 直到次日,容齐接到宗政殒赫同乘回城的邀请,也未见到秦漫。 终是失望的看一眼她禁闭的寝室门,登车而去。 他并不知道,昨天夜里秦漫接到无影楼的消息,已经连夜启程,此时已经在中山城中了。 “我以为你会随临皇的车队回来呢,小漫,”中山城西一间民宅的阁楼上,无相子立在屋子中央,看着秦漫浅笑着,“有些沉不住气啊。” “一路回来无聊得很,只能生气,还不如做事。”秦漫在兄长面前说了实话。 “这里没有酒,不过,若是小漫想要说的话,哥哥愿意洗耳恭听。”无相子甩着手中的墨玉扇子,眨眨眼睛。 “还是说正事吧,”秦漫摇摇头,她自己的事,并不需要别人帮忙拿主意。 “好啊,”既然她这样说,无相子便不再追问,命人将一个形容瑟缩的中年妇人带了上来,给她介绍道,“这个应该是你想找的人了。她曾经是苻鸢的陪嫁宫女,在苻鸢被打入冷宫之后,其他人都被灭口,只有她正好之前犯了过错被赶出宫。” 妇人听着无相子的话,瑟缩的更加严重,几乎将头埋进胸口。 “幸而还算聪明,出来之后就更名换姓,离开中山,这才逃得一条性命。”无相子道,“怎么样?你让我找知道当年旧事的人,此人作为苻鸢陪嫁宫女,已算是最了解其中内情了。” 秦漫认真的看了一眼带上来的妇人,头发花白,个子瘦小,粗衣短褐,打满补丁,虽然风霜摧折,但仍然可以从脸上可以隐约看出年轻的时候不失清秀的容貌。 站姿虽然略有些佝偻,但仍然下意识的将双手交叠在面前。 而那双手,虽然已经变得粗糙,伤痕交错,却仍然连指缝都洗得干干净净。 “多谢兄长。”她认真的抬手,弯腰,行了一礼。 “行了,”无相子挥挥手道,“你既然这样着急的回来,想来也是等不及了——啊,需要我回避吗?” 秦漫点点头,“多谢哥哥谅解。” 无相子一挥袖子,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潇洒的出去,顺手替她把门合上。 房间骤然一静,秦漫看着,从进来起一直全身发抖的妇人,用尽量轻柔的声音说道,“别害怕,我只想问你一些旧事,” 妇人却是一抖,慌张的高声道:“贵人,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秦漫秀眉一挑,吐了口气,蹲下来,依然用温和的语气:“你要知道,虽然你躲了二十年,但我们能找到你,别人也可以,苻鸢还活着——” 妇人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将头埋得更深。 “苻鸢还活着,这件事迟早会张扬出来,”秦漫向后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抬起头来,盯着她的脸继续道,“如果你今天愿意将你所知道的,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我可以承诺,给你们一笔足够衣食无忧一辈子的钱,到南方更平静的国家生活。你在宫里生活过,应该能感觉得出,现在北临的局势相当紧张吧?” “那些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本该是无人知晓,就连皇后本人都该忘记了——”妇人挣扎着说道。 “忘记?”秦漫轻轻一笑,“这种事,即使再过二十年也不可能忘记吧。” “真的,苻皇后真的忘记了,”妇人急切道,“临皇陛下给她服了一种叫做天命的毒,让她失去了记忆!” 天命! 苻鸢中过天命?! 她怎么解的? “你知道天命是什么样的毒,会有什么反应吗?”她压制住起伏的情绪,语气平静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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