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心中生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自豪与骄傲,越看胤礽越觉得欢喜。 胤礽又问:“汗阿玛有没有问他们要好处?内藩暂且不提。外藩想拿我们的青贮饲料,怎么也得付出点代价,宰他们一顿才行。还有和硕特跟准噶尔,他们对青贮饲料态度如何?” 如今的蒙古有内藩与外藩之分。内藩由朝廷任命官员管理,治权在朝廷手中。外藩由各部世袭,拥有极高的自主权和兵权,也是一大威胁呢。 “这还用你说!”康熙睨了他一眼,叹道,“喀尔喀这次倒是乖觉,愿意利益互换。和硕特这边亦有此意向,不过对我们提的要求讨价还价。准噶尔……” 康熙冷嗤,“准噶尔野心大着呢,想要青贮饲料,又不愿割舍利益,便想歪主意去劫掠我们送至喀尔喀的东西!” 胤礽:!!! 准噶尔打得一手好算盘! 康熙没说的是。他们的探子回报,在准噶尔发现和硕特派去的人。准噶尔劫掠喀尔喀青贮饲料之事或有和硕特的手笔。 和硕特也不看看相助准噶尔是不是与虎谋皮。和硕特现今汗王与□□关系紧张,自己都一屁股烂事呢,还有闲心去管准噶尔。 康熙将奏折扔去一边,怒极反笑。 胤礽蹙眉想了想,张嘴欲说什么,犹豫了下又闭上。对和硕特与准噶尔之事,康熙懂得该比他多。而且某些利益也不能一下子就给出来,需吊着他们,一点点放手才行。 因此,他最后终是没有多嘴。 外头小太监进来禀报,数位大人求见。胤礽见此,顺势站起来告辞,被康熙按了回去。 “你不愿多看奏折,参与朝政。偶尔听一听总行吧?” 胤礽抿唇,十分犹疑。 康熙无奈:“小时候还懂得请朕教你,知道每日可与朕在御书房呆半个时辰不知多高兴,每逢议事听得认真,不懂的也会询问朕。怎么现在长大了,反而愈发懒了?” 胤礽撇嘴,这能一样吗?不同时期自然是要使用不同计策的。小时候是为了和你培养感情啊。何况年岁幼小,也构不成威胁,不会惹你的眼啊!如今父子感情基础深厚,他年岁渐长,很多事情便要开始顾忌了。 胤礽低头把玩手指,不情不愿。 康熙怒瞪:“不许走,坐回去。” 胤礽能怎么办?听呗! 来得人还挺多。 索额图、明珠、李光地、陈廷敬、张英等等尽皆在侧。 因早两年蹭着胤礽的功劳步步高升,如今这群人里以索额图地位最高,便是他率先开口:“此前皇上所言开海之事,臣等已有商议。” 胤礽一顿:“汗阿玛,不是已经决定开海并下旨了吗?” 康熙怒瞪:“你以为开海是说开就开的吗?一句话下去就完事了?给朕坐好了,听着就是,不许插嘴!” 胤礽捂着嘴拼命点头。 行!他不插嘴! 很快胤礽就发现他误会了,如今商议的不是开不开海,而是如何开海,是全面开海,还是部分开海。开海后对庞大的海外贸易体系如何管理,是否实行关务制度,若要实行,又当如何设立。关税抽取比例又以何作为标准。 此前索额图明珠等人如何商议的,胤礽不知,只见他们与康熙你来我往,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最后确定以广州、漳州、宁波、云台山为对外贸易港口,相继设置海关。海关直属中央,不归地方管辖,直接向康熙和户部负责。其后又确定船税、货税细则。 诸事已毕,康熙看向胤礽:“听明白了?” 胤礽点头。 “有什么想法?” 胤礽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康熙:??? 胤礽弱弱说:“汗阿玛,您不让我说话!” 康熙:…… 胤礽又问:“我可以说话了吗?” 康熙瞪眼:“你不是已经说了吗?” 胤礽笑着舒了口气:“众位大人考虑周全,我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觉得进出口船只关税比例是不是可以分情况来定?譬如我国船只货物,税收可降低一等。别国船只货物,税收当提高一等?” 康熙:…… 众臣:…… 索额图第一个站出来附和:“太子所有极是。皇上,臣觉得此举甚妙!” 明珠心下冷哼,只要是太子说得,就算是坨屎,你也会觉得甚妙。 胤礽理直气壮:“我大清子民自当与他国洋人有所区别。大清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我们愿意与他们互通有无是一件事,他们想要在大清敛财又是另外一件事! “想要利益,自然要付出代价。非我国臣民,自然不可与我国正经臣民等同。汗阿玛怎知,我国臣民去往他国,他们不会如此?” 康熙一愣,问众人:“你们觉得如何?” 索额图自然鼎力支持,李光地等人随后附议。 明珠:……行吧!他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待得御舟抵达京城,关于开海事宜已经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 甫一回宫,胤礽首要事件便是去看望太皇太后,与太皇太后述说南巡趣事。而康熙呢,他直接被一个喜讯砸在头顶。 佟妃有孕了! 皇贵妃佟佳氏笑呵呵地,仿佛怀孩子的是她一样。 “皇上前脚刚走,妹妹后脚便说不舒服,臣妾请太医一查,竟是喜脉。恭喜皇上,又将添一皇子。” 康熙喜不自禁,“既是朕刚走便查出来的,怎不写信早早报给朕?” 佟佳氏睨了他一眼:“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宫里头时常有妃嫔怀孕,臣妾处理得多了,得心应手。左不过安排好吃穿住行,叫妹妹好生养胎便是。何必大费周章送信。再者,待皇上回宫再告知,岂不更为惊喜?” 康熙哈哈大笑:“是!着实惊喜!” 顿了片刻,康熙拉着佟佳氏的手问:“你也别心急,你身子才刚有起色,且先将养几年。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佟佳氏摇头:“陛下不必安慰臣妾。陛下责令太医不许告诉臣妾实情。更是命所有人都瞒着臣妾,不让臣妾知晓。可臣妾自己的身子,臣妾怎会感受不到。臣妾这辈子怕是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可对?” 言语悲伤,满是遗憾与失落。但目光看向康熙,里头又存了一丝希冀。希冀着康熙否认。 康熙张着嘴,也确实想否认,可看着佟佳氏,又不知这样的否认何时是个头。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烧着的。这一犹疑,佟佳氏已经有了答案,自嘲一笑:“臣妾早猜到了,偏偏还……”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这些日子,臣妾已经想通了。宫里头这么多孩子,见到臣妾都要唤一句佟额娘的。如今亲妹妹又有喜讯,臣妾还有什么不满足。” 康熙见她笑意盈盈,不似作假,心头松了口气,提议道:“等玉舒的孩子出生,朕让人抱来给你养,可好?” 玉舒乃佟妃的闺名。佟佳氏赶紧拒绝:“皇上,不可!按规矩,嫔位以下庶妃生育皇子皇女不可亲自抚养。但妹妹居于妃位,在嫔之上,是有这个资格的。若就此夺了她的孩子过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再者,臣妾膝下已有了四阿哥,也不合适。 “臣妾知道皇上是在为臣妾考虑。但玉舒是臣妾亲妹,她有子嗣,便同臣妾有子嗣是一样的。我们姐妹感情好,日日在一处说笑。孩子养在谁膝下又有什么区别?” 康熙看向她,见她说得认真,神色温婉,眉目间唯有喜色,不见半点勉强,这才终于确定,她确实是看开了。康熙心中更是高兴,对佟佳氏的喜欢又添了两分。 …… 咸福宫。 乌希哈眉带忧愁,看着眼前的膳食怔怔出神,再是精细的珍馐也没了胃口。她从小听生母说自己如何在后院争宠,如何讨得阿玛欢心,如何为有子嗣立足费尽心机。生母便是因此在生孩子时难产落下了病根,她那位不知名的兄长更是一落地就没了气。 此后生母调养数年才又有了她。这一生也只得了她一个。 因吃过年少产子的亏,生母对她耳提命面,用自己的半生经历告诉她,子嗣对女子重要,可要笼络男人的心,并不一定非得靠子嗣。 女人生孩子宛如在鬼门关走一遭,而年岁太小孕育子嗣,其中凶险更甚。 所以自入宫后她一直在偷偷服用避子的药丸。方子是生母弄来的,并不伤身。哪日想要孩子了,停了便是。她的计划是先固宠,将皇上的心揽过来。等过上几年,岁数大些再要孩子。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倘若太子能与她结盟,有太子相助,她这条路也能好走许多,不必过多担心。然而太子不喜她,佟家又新进了个佟妃。有皇贵妃做靠山,佟妃风光一时无两。再加之惠宜德荣四妃各有各的本事。南巡之前,皇上翻她牌子的次数便已逐渐减少。 南巡回来后,又遇佟妃有孕。皇上更是看不到她了。而已故元后二姐这招棋用得多了,也越发不好使。 如此情形,叫她怎能不急。 子嗣,子嗣…… 乌希哈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如今皇上对她还有几分荣宠,若趁现在怀个孩子,或许能扳回局势。否则照这个情形,过得几年,皇上可还记得她是谁?计划再好,却也是在她圣心加身的前提下才管用。若无圣心,还谈什么计划不计划。 可她如今堪堪十五,生产艰难,倘若遭遇意外,该怎么办? 乌希哈纠结万分,进退维谷。 伺候的大宫女燕喜瞧出她的心思,进言道:“娘娘可还记得惠安伯刘家的大姑娘?” “惠安伯刘家?”乌希哈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是研制出了牛痘的大功臣刘太医家?” “正是!刘太医研制牛痘有功,皇上特封其为惠安伯。他膝下长女自幼随他学医,天赋极高,医术不比男子差,尤其擅长妇人之症。当初皇贵妃因丧女之痛病危,太医院束手无策。最后还是皇上将刘姑娘召进宫施针,才使得皇贵妃回转。” 乌希哈恍然大悟:“此事本宫记得。不过后来皇贵妃病愈,她便回府了。” 燕喜又道:“刘姑娘今岁已经十七,却还未定亲。” 乌希哈一怔,转头看向燕喜:“你的意思是……” 燕喜摇头:“奴婢不知道刘姑娘为何一直没定亲,但听闻也是议过的。最初说的是个员外郎家的儿子,两家都有意向。就等正式定下,偏偏这时候,刘太医做出了牛痘,一跃成为惠安伯。 “从前太医对员外郎,彼此家底都差不多,员外郎家的门庭比刘太医强,刘太医还算是高攀了。可惠安伯的封赏下来,这亲事就有些门不当户不对,于是不了了之。 “据说今岁年初刘家又在替刘姑娘相看,相看的是谁,奴婢不知晓。但似乎刘姑娘不愿意,拒绝了,因此至今亲事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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