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三人都未查到后宫诸人的手笔,康熙微微松了口气,暗想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转而又想到天地会,想到朱三太子,康熙冷哼一声,开口唤人进来,道:“传裕亲王,索额图,诺敏,鄂尔多……” 他一气儿叫了十来位大臣入宫吩咐:“传旨各地,各州各府,全面搜查朱三太子一系,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他倒要看看,这朱三太子是何方人物,是否有三头六臂! …… 同一时间,宫外。 此时的朱三太子一系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一波生死角逐。 某农舍内。 “小太子”朱和潍正翻看着手中的话本,陈光义自院外入内,脸色十分难看:“目前京中各大茶楼说书都已换上了新话本,就连戏园子里的演出都一并换了。百姓们都很喜欢这出戏,民间讨论度很高,其中八成已信了话本里的暗指。” 说完,陈光义一拳砸在桌子上,愤恨难平:“清廷这群鞑子反应倒是快,咱们的流言刚传出去没几天,他们这新话本说书折子戏就出来了,仿佛一夜之间,遍地开花。 “据说,哪个说书人愿意说此话本,说一次给一钱银子。哪个戏班子愿意排这出戏,演出一次更是给一两银子。哼,好大的手笔呢!” 朱和潍微微蹙眉,随即展开。他放下手中的书本,封页上正是现今最火爆的话本《大衍朝秘闻录》。 “此局是我们输了。” “小主子,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好容易抓到一个牛痘的机会。若操作得当,便可动摇清廷根基,如果就这么放弃,我们未必还能有一次这样的时机。”陈光义不甘心。 朱和潍叹道::“既然输了,就得认。” 他轻轻勾唇:“你我皆知,我们的流言其实根本站不住脚,不过是仗着百姓皆愚,可煽动驱使。这点我们可以利用,鞑子自然也能利用,端看谁手段更高。我们流言传得急速且迅猛,很是打了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此刻,鞑子还沉浸在皇子之死的命案中,只需他们稍微疏忽一点,动作迟一些,等流言扩散,声势浩大,他们再想挽回,就难了。即便他们及时察觉,且第一时间出手,如何应对,也有讲究。” 朱和潍目光落在桌案的话本上:“我本想着他们若是强硬压制流言,就是给了我们机会。我们可从中挑拨,将他们的手段宣扬成恼羞成怒,更坐实了牛痘有问题的结论。谁知,他们竟然选了这么个取巧的办法。 “以话本戏剧入手,倒是个好主意。扩散度高,传播范围广。倘若他们直接出面说流言是假,即便皇室之人站出来亲身试法,也难免会有人非议怀疑。 “可他们顺着流言的说法,将一切隐入话本,甚至不在话本中给予结论,却在各个剧情细节上留下伏笔,着实聪明。别人告诉你的,你会质疑真假虚实。可若是自己抽丝剥茧发现的,便会深信不疑,甚至还会隐隐自傲,觉得自己能发现此等秘密,真是个天才。 “更重要的一点,他们没有强制要求说书人与戏班子配合他们,而是以利诱之,用银钱作为奖赏,说书的与戏班子还不抢着干?鞑子这招反击,用的着实是妙。” 陈光义眉头紧锁,小主子怎么还称赞起敌人来了? 朱和潍手指轻点话本:“倒是让我想起了前些年清廷太子刚做出牛痘杂交水稻时,民间的各类话本。起初话本中可是只有‘二公子’的,后来才加上了神仙父子。” 陈光义一愣:“小主子的意思是,这是那位太子的手笔?” “或许吧。”朱和潍并不敢确定,但对胤礽倒是多了几分好奇,“这几年清廷民心高涨,杂交水稻、牛痘、水泥等物一件接着一件,若是有机会,我倒真想会一会这位胤礽太子。” 他自幼早慧,被父亲以及一众旧部誉为神童,寄予厚望。可当他逐渐长大,能为父亲出谋划策,一展所长的时候,清廷太子横空出世,顿时把他比到了尘埃里。 朱和潍心里憋闷,却也会想。如果胤礽弄出来的东西放在他们手上,不必全部,哪怕一两样,也足够让他们收买人心,颠覆清廷的统治。 可惜啊!这些东西不是他们的,非但没能为他们所用,还使得他们举步维艰。近几年,不论是天地会还是别的组织,地盘都收缩了大半。别说拉人入会,但凡泄露身份,不被人举报逮捕就不错了。 这也使得他们的行动只能更加谨慎,躲在天地会的皮子之下。 说道此,陈光义更气了:“清廷这位太子是不是生出来克我们的!鞑子皇帝怎么就这么好命!” 朱和潍一叹,可不就是好命嘛! 在这位太子不出手前,民间百姓对清廷的认可度一般,甚至许多人嘴上恭敬,暗地里始终存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思。清廷统治看似牢固,实则有诸多漏洞可钻。 这位太子横空出世之后,民间百姓激情高涨,对清廷生出强烈的信任,甚至不少人私底下为皇帝与太子立长生牌。鞑子皇帝与太子在部分百姓心里,宛如天神,地位无可撼动。 更别说,这位太子近些年诸多亲汉之举,崇尚汉学,对汉族老师极为敬重。 此间种种,让朱和潍觉得,自家想要谋求之事,越发艰难。 但他从不会因为艰难而退缩,他就喜欢迎难而上! 朱和潍眉眼上挑,流言这一局他们是败了,他认。可他们也不算是一无所获。他行的本就是是一石二鸟之计。流言虽毁,但他们也留下了一枚种子。 陈光义依旧愤愤不平:“早知道清廷压根没有被宫里的事情扰乱视线,我们又何必让宋姑娘生事。痘宫的事,宋姑娘不曾插手。若她未在宫中传德妃与四阿哥的流言,想来事情不会查到她身上,她也就不用死。她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钉子。就这么毁了。哎!” 朱和潍轻笑:“陈叔叔可不能这么想。你觉得宋姑娘此举多余,并没有为我们牵制住清廷,却又怎知若非她在宫里搞了这么一出,鞑子皇帝的动作会不会更迅猛,我们会不会更快被发现?到时候我们走不走得了可还未知呢!” 陈光义一噎,似乎也确实如此。 “宋姑娘传的那些话看似是单纯报复德妃,离间她与四阿哥,岂知也是在一点点加深众人对滑板车的印象,让他们无知无觉中越发认定痘宫皇子之死奶滑板车所致。 “这番动作绝不是毫无意义。至少虽然效果不如我们最初的设想,但因为此事,宫里调查的人手被拖住,进展确实慢了下来。 “宫内宫外息息相关,这本就是一个案子,彼此协同合作调查。他们慢了,宫外也就慢了。再有,便是表面上离间的德妃与四阿哥那些话,也非是无用。 “宋姑娘在宫里一直没机会出头,连鞑子皇帝的面都见不到,更近不了太子的身,就是别的阿哥都没机会接触。继续潜伏下去,作用也有限。她此番牺牲确实让人惋惜,可她在死前却也尽自己的能力,替我们埋了一颗钉子。” 陈光义偏头,十分不解:“小太子是说燕燕姑娘?” 可燕燕姑娘不是他们精心策划送进去的吗?而且燕燕姑娘去年便到了大阿哥身边,入得皇宫,跟宋姑娘有什么关系? 朱和潍笑着摇头:“我说的可不是燕燕。这颗钉子若用得好,可比燕燕来得有利。不过……” 朱和潍双眼一眯,勾唇:“得让燕燕想办法给她送个信才行,总得让她知道我们为她的付出吧!” 陈光义怔愣,他跟随朱和潍多年,对其颇为了解,他这副模样可不像是要告知对方自己的付出,更像是要告诉对方,他们手中握着把柄。 …… 永和宫。 乌雅氏坐在窗边,看着窗台上的一株盆景发呆。胤祚在的时候,这些花草不知被他祸害了多少,如今胤祚没了,院里的花草似乎都开得好了些。可乌雅氏并不觉得高兴,反而越看越觉得刺眼,突然伸手将盆景枝丫上的花一朵朵扯下来。 玉蝉劝道:“娘娘若是不喜欢,奴婢搬出去吧。” 乌雅氏动作一顿,看着满地碾落的花瓣,也觉自己大概是魔怔了,跟一盆花较劲。 “娘娘,六阿哥虽然去了,可如今总算查清了真相,六阿哥泉下有知,也算对他有了个交待。” “真相?”乌雅氏一嗤,“你以为这就是真相?” 玉蝉:??? “你没听宋答应临死前说什么吗?她问我,六阿哥究竟是受了谁的连累?” 这话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提醒。宋答应是在告诉她,此事有蹊跷。她虽然认了罪,却不代表她说的就是全部。 玉蝉深吸了一口气:“刑部与顺天府联手调查,都说是天地会所为。一切证据也全部指向天地会。皇上也是这么说,更用此定案,料想不会有错。” 乌雅氏敛眉:“我没说不是天地会做的。” 玉蝉更奇怪了,既然是天地会做的,那还有什么疑问。 德乌雅氏却嗤嗤笑了一声,没有为玉蝉解释。 谁说证实是天地会干的,就同别人无关了? 宋答应问她是否清楚。她可太清楚了! 当日在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宋答应身上,唯独她一直留了五分心神关注佟佳氏。佟佳氏即便极力克制,但她曾在承乾宫伺候过,自认对她颇为了解。 佟佳氏表面镇定,可有些小动作已经暴露了她其实从一进屋就心绪不宁,惶恐不安。她始终紧紧盯着宋答应,在宋答应几度开口的时候,呼吸略有急促,似乎生怕她说出什么来一样。 此番情况,再加上宋答应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宋答应后来反问她话,几乎可说是明指了。 知道这等内情后再来看宋答应对她的怨恨。呵!她可不记得自己害了宋答应的孩子。康熙十七年,彼时她自己尚且位份低下,怎么会去对别人动手! 再说她又不是佟佳氏,求的是前程,并不是康熙的爱情。康熙宠幸别人,她何至于此!不过一个小小答应而已。她若连这都忍不了,上头还有那么多嫔妃怎么办? 即便宋答应是她的宫女爬床又何妨?与之交好,拉一助力,不比多一个敌人要强?彼时她身怀六甲,恐节外生枝,或许会看紧点宋答应,待生产后再说。但绝不会做别的手脚。更何况当时她并不是一宫主位,权力有限。 更有佟佳氏执掌宫务,对她虎视眈眈!她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靠着自己的机智与谨慎才走到今天。又如何会傻到亲手送上这要命的把柄?宋答应或许确实小产,孩子怎么没的,她不知道。但绝不是因为做针线,也绝不是因为她! 因此,宋答应那些话与其说是在说自己,不如说,是在说佟佳氏。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59 首页 上一页 96 97 98 99 100 10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