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音寺的弟子们时常能见到裴元庆在院子里练拳的时候,单嫣就抱着小小坐在一旁看他练武,甚至还有裴元庆的师兄打趣儿说,三个人这么乍看一眼跟一家子似的。 每每开这样的玩笑话,裴元庆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似的跳起来手足无措地辩解,又说自己怎么可能跟单嫣像一家人,又是忙说自己在家乡早已有了心悦的女子,单嫣并非他中意的类型。 单嫣倒是没什么可辩解了,听到这话抱着小小仰天大笑。 笑完还得取笑裴元庆说,“就你有喜欢的人啊?我也有啊!” 一旦这么说完,大家便又哄堂大笑,人群之中唯只裴元庆一人脸涨红得滴血一样,低着头一声不吭。 每天打开窗,都能见到绿意更甚昨,在寒音寺养伤的日子过得飞快,还没有等人反映过来,便又是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时节了。 又一个漫长的冬天悄悄过去。 小小已经能够咿咿呀呀发出些声了,有的时候就两只小手抓着单嫣的手指玩儿。 单嫣看着天开始回暖,便筹谋开始返回北平的日子。 她跟罗成、跟单雄信、跟所有人失联了这么久的日子,只怕现在他们已经找他找得发疯了。 再者这段时间以来,通过裴元庆与寒音寺的弟子们之口,单嫣也将现在潞州府的形式摸了个七七八八。 二贤庄被毁之后,靠山王杨林的人应当是没有查出她和小小的蛛丝马迹,如今潞州除了必要留守的兵马之外,已经不似之前那段时间这样的内外森严。 寒音寺悬于天堂县外高峰之后,临比官道,站在最上每日都能够看到大批的兵马陆陆续续从天堂县内撤离出来。 开始撤兵,不一定是放松了戒备。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可能性。 那便是瓦岗已经被攻下了。 瓦岗寨起瓦岗山,瓦岗其寨,内是平原,有良田与人家千户,外却是险峻峭壁,方圆十里,四门四关。这样的地界,最是易守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拥据瓦岗,发展壮大便不是不可能。 此等情势之下,相比靠山王也不得不急中兵马对准瓦岗。 单嫣筹谋回北平,原本想等着裴元庆与她开口。 可不知为何,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他提及此事。 而且对方似乎也完全没有要与她提及此事的意思。 思来想去,时间宝贵耽搁不得,单嫣便想着去与住持提及她想要回北平与自己人汇合的念头。 单嫣找着裴元庆,便编了一通话,只说自己如今伤已经大好了,北平家中人无她和侄女的音讯,相比是已经急疯了头。于是她想尽早回去,也好觉家里人放心下来。 裴元庆却犹豫了一阵,可到底拗不过单嫣拿家人为大,只好与单嫣道:“那我回去与师傅商量一番,看他老人家怎么拿个主意。” 住持自然知道她的来历,怎会不同意她折回北平? 单嫣也没多想,只客气与裴元庆道:“那就托你问一声师傅的意思了。” 裴元庆答应是答应了下来,可是脸色却不大对劲,点点头之后便转身往着住持的禅院过去。 单嫣心中雀跃,便赶紧回屋子先收拾自己与小小的细软。 回北平的事情于是很快定下。 送单嫣北上的人仍旧是裴元庆一个。 裴元庆只说自己即将也要返回河南裴家,另外正巧在北平也有一与他父亲交好的世伯,便道趁着送单嫣正好拜访一下长辈,叫单嫣莫要心中过意不去。 单嫣是有些过意不去。 裴元庆对她有救命之恩,再叫恩人送她一程返回北平,她私以为有些得寸进尺了。 可是现下急着回去,麻烦寒音寺不相熟的旁人倒是更难为情。 单嫣便也默认了与裴元庆同行,将来有缘再报答他的恩情。 只是到了北平之后,要如何圆谎,倒是需要斟酌思量。 定下三月十三启程。 启程的那那一日是个极晴朗的天,天色潋滟。 裴元庆备了一辆马车,两大一小简单收拾了行李,便准备朝着去北平府的官道前行。 临别之前,单嫣再三地与寒音寺的住持师傅表达了这半个月以来的谢意。 住持一一应了,而后微笑:“有几句话,还想单独与阿嫣姑娘说道一番。” 单嫣忙道:“师傅请讲。” “阿嫣姑娘这边过来。”住持指了一个方向。 单嫣跟着住持走到避开众人的墙根边上,墙头绿意已弄,丛丛的藤蔓蜿蜒着生出来,翠意袭人。 荫下,住持念了一声佛,莞尔温和道:“有件事情,一直没得空与姑娘说。” “师傅但请说。”单嫣作了一个揖,连忙恭敬回话。 “姑娘兄嫂的尸身,我已经私下叫人找到了。”住持慢慢道。 单嫣心头一抽,抬眸起来看着住持:“真的?” “单姑娘且安心北上。”住持微笑,“单姑娘兄嫂的后事,寒音寺当中我的弟子们会帮忙料理完毕,亦会替她诵经祈福。等来日单姑娘随兄衣锦还乡之日,再将令嫂的尸骨移回本家便是。” 单嫣听着住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不由得红了眼眶,顿时对着住持便要下跪。 住持忙一把搀住她:“单姑娘这是做什么!” 单嫣微有哽咽:“大师恩情,我单家无以为报。” “单姑娘说这话便是过了。”住持抚髯和蔼笑了起来,“如今令兄为推翻暴政奋不顾身,来日造福四海,老衲这儿还要与令兄说一声谢。” “那,家嫂便托付给师傅了。”单嫣破涕为笑,擦了擦眼角的泪光,“时辰不早,我便先告辞。” 住持温和道:“预祝姑娘一路顺遂。” 单嫣含笑点头,转过身朝着人群中的的马车处走去。 裴元庆抱着单小小,已经在那里等待着她。 出寒音寺北上而去,不久便出了山西边境,踏入燕赵地。 因着有裴元庆在,一路过关卡倒是方便许多。 唯一不便的只是,路途长远大人能受得了,可是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却娇嫩。 小小是受不起这马车日夜的颠簸,所以单嫣与裴元庆每走几个时辰,就要停下车马来叫孩子安稳歇息一阵,夜里更是不能连续赶路,只能就近找了驿站歇脚。 是以,纵是单嫣急着赶紧回到北平,也不能不顾及孩子的感受而放缓自己的脚程。 沿途漫漫,途径的州府县城无数。 单嫣满途所见的,却都是荒芜。 新帝杨广登基后,便急不可耐地撕掉了自己表面温良的面具。 除了各地搜刮财宝、增加苛捐杂税之外,又大兴土大伤人力,强夺天下美女使之黎民妻离子散,更甚家破人亡。 单嫣沿途经过的那些小村小寨,很多都已经成了一座座空城鬼村。 这全是因为其中乡民为逃避这般横征暴敛而不得不背井离乡。 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便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缩瑟在空城里,等着有朝一日饿死,便也痛快了。 荒凉。 满目的荒凉。 这个国家已经病了。 单嫣看着这荒凉便在想,杨广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究竟怎样的一个人,才有这种能力,将自己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若是有机会,她倒是想亲眼看看这个昏君究竟是一副怎样的面孔。 将近北平府之前,单嫣与裴元庆在一座名唤凤鸣的大城中歇脚。 北边的仲春还是很冷。 许是因着这样的冷,又兼近来几日阴雨不断,不知为何,小小突然发热。 她这一发热便叫单嫣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孩子发热这事儿可大可小,毕竟她年纪太小,这个时候病了若是处理不好,可能就会伤了孩子这一辈子。 上北平与罗成汇合固然重要,可是再重要,现在也比不得小小。 这是单家现在唯一的骨血。 裴元庆在寒音寺的时候与住持粗浅地学过一些望闻问切的皮毛功夫,便详端了小小的病情给她抓了几贴药。 吃过药之后,虽说发热有所减缓,可却还是没有彻底降下来。 眼前不远便是北平府。 单嫣看着近在咫尺的北平,又看着怀里还难受的小小—— 一咬牙,还是留下来。 因此,她便与裴元庆在凤鸣城又多住了几日。 裴元庆害怕自己医术不精,特意又从城中请了转至小儿的大夫给小小看病。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孩子的病情倒是好转了不少。 单嫣看着一天天好起来的小侄女,心中才慢慢放下心来,准备与裴元庆商量赶路。 可就在她与裴元庆定下启程的前一日,凤鸣城—— 封城了。 封城的那日午后,单嫣在客栈大堂里抱着孩子坐立不安地等裴元庆打听封城的消息。 等了老半天,才看见他步履沉重地从外头走进来,脸色不好看。 “怎么了?究竟为何封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单嫣一见他踏入客栈,连忙抱着侄女起身迎上前。 裴元庆板着脸,嘴角紧抿,一手从头了一句话。 “听说,陛下要入城来了。”
第126章 单嫣真是恨死了自己的乌鸦嘴。 出了凤鸣城之后不远就能抵达北平,可恨为什么偏生在这个时候被绊住了脚? “就没有别的出城的法子么?”单嫣抱着小小收跟着裴元庆往店里走,一面还不死心地问道。 裴元庆伸手把小小从单嫣的怀里接过来,笑着戳了戳娃娃软得云朵一样的小脸,方才转头过来看着单嫣摇了摇头:“出不去的。”走了几步,又慢慢道,“我前时还在家中的时候也曾听说,陛下登基之后便喜爱巡游,前时就已经去过江南一次,这回恐怕是看了南国风景,又想来见见背锅风光吧。” 裴元庆的话顿了顿,思量沉吟道:“凤鸣城与北平相隔不远,若是陛下现在就至凤鸣城的话,说不好便是要往北平府去。北境九郡乃是罗家的地界,自然是要迎陛下前去的。若是陛下也要上北平的话,咱们的脚程恐怕就还得慢上一慢。最起码也要等陛下预备从北平返京之时再去方才妥当。” 单嫣原还只静静听着不说话,可是一听裴元庆说得等杨广离开才能进入北平之时彻底不乐意了:“凭什么得等他走了咱们才能入北平府?难不成陛下来了天下人路走过不得、关都过不了?” “你小声点儿。”裴元庆搂着小小慌忙转头回来。 单嫣蹙眉,把心头无名火压下去:“我也没说什么大不韪的话。” 裴元庆左右相看一眼,好在此刻酒家的大堂之下生意冷清并无什么人聚集,方才喘了口气连忙道;“小点儿声,说不好已经有宫里的人入城了。这话被听见,你给自己找不痛快就罢,别把人店家也连累了。”说着降低音量正色道,“天子出行,怎可与常人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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