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艺冷笑:“他算计得好,原本还让我们家去主办。还是为父在皇帝面前说,此番带来的人马不够,这么短的时间不足筹集到人和物,方才让我们王府协办。这事,若是办好了,是他们宇文家的功劳,办不好,就是我罗家的不力。” 罗成听着,拧眉不说话。 营帐当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过了一阵,罗成方才抬头道:“目前也只有先按着宇文化及的话去办,只是要吩咐手下的人阳奉阴违些。父王,之前表哥给我写信说过,目下十八路反王已经成立都盟共反杨隋,此番杨广下扬州,我们在路上必然会碰见表哥他们,所以儿子想好了,若是在路上遇上表哥他们,咱们就趁乱脱身,接着这个机会,跟杨广把这条界限划清了!” 罗艺沉吟道:“如今不说皇帝想杀我罗家,宇文化及更是虎视眈眈。咱们再这么拖下去也确实不是办法,此次下扬州途中若是能找到机会,咱们也别再犹豫了。成儿,你说的话很是,这次,咱们一家的安危,恐怕还要你在其中多加谋划。” 说着转头看向单嫣:“儿媳妇,你此番既然随行了,就好好辅佐丈夫,尽己所能。” 单嫣郑重点头:“儿媳妇知道。” 望舟已备好,就停在洛阳城外。 登舟的当日天气清朗,杨广兴致一上头,便叫随行的文臣武将也跟着上了望舟。 单嫣身为燕山公夫人,也随行罗成前往舟上的群臣宴会。 望舟之下,两侧是杨林、罗艺的浩荡兵马,刀戟森森锋利,令人不寒而栗,油然而生出一股子杀戮的煞气。 行走在登舟的阶梯上低头看时,只觉得是一片冰冷的铁海。 单嫣不觉看得有些出神,前头的人走远了还停在原地。 身侧罗成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单嫣这才回头,猛地惊觉自己与前行的人已经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怎么了?”罗成轻声问她,有些担心,“是身子不适么?” 单嫣连忙摇头,抿嘴笑着解释:“没有。” “走吧。”罗成低声提醒,“父王已经上去了。” 单嫣将视线从舟下成千上万的兵马人海里收回来,点点头,跟着罗成继续登舟而上。 这艘望舟及大,站在头,看不见尾。两边的兵卒将士传递消息,光靠喊话是全然听不清的,需得有人来回传递消息。 望舟之上能看见的地方全然跟陆地一样,修筑了精巧的宫殿楼阁,里头隐隐能见到来往奔走的宫女太监。 单嫣收回眺望的目光,随着罗成走到船头的甲板上去。 那儿已经站立了许多当朝的侯爵相官,随行着命妇夫人按照官位的高低次序恭敬地站好,等待船上画阁内杨广的传召入侍。 画阁与甲板连接的阶梯下,站着一溜儿锦衣华服的太监宫女。 北平王府罗家的人才到甲板,阶梯下的太监就连忙上前来,在罗艺的跟前跪下磕了个头,毕恭毕敬地说道:“王爷千岁不必屈尊在这儿等候传召,陛下已经说了,请靠山王千岁、宇文丞相及您一家先入内上座。” 罗艺点头,又问道:“那靠山王跟丞相可是已经入内了?” 太监垂着眼睛恭敬回话:“回王驾千岁,靠山王千岁跟宇文大人一家早已经入内,目下只差您还没去。陛下稍后就驾到,您还是先请上去吧。” 罗艺“嗯”了一声,转头看儿子媳妇:“一道走吧。” 单嫣罗成点头。 “有劳带路。”罗艺转头与太监说。 “您折煞奴才了。”太监起身引路,“您请这边。” 单嫣跟在罗成身后,一家人登上画阁宝殿,引路的太监殿门前跪了安。 踏入殿中,脚步回响。 单嫣借着余光飞快扫了一眼,才发现这舟上的宝殿竟然出奇的大。 里头装潢金碧辉煌,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那儿都金灿灿的,格式各样的珍宝陈设,把这一块地方塞得满满当当。 宝殿最上方设着一张青玉镶金的长桌,一应的鲜果美酒已经备好,应当是杨广的皇位。 宝座之下,除对着大门一条大道供行走、歌舞表演外,左右两边全然设着席位,供群臣痛饮取乐。 这些宝座从前到后,最靠近王座的左右共四张白玉镶金的桌子最大最宽,而后的席位按着前后,一个比一个小一些,应当是区分官位高低、身份尊卑。 两张白玉桌的席位,最靠近王座的左右两张,早已经坐了人。 左席为靠山王杨林,右席为丞相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都父子两个。 杨林跟宇文成都单嫣早已经见过,但这宇文化及却还是头一回见。 罗艺领着她与罗成拜见的时候,单嫣目光快速扫了一眼宇文化及。 宇文家这父子二人倒是相像,只是与儿子宇文成都眉眼的冷峻英朗不同,宇文化及是个更加慈眉善目的人。 他年纪与罗艺相仿,留着一把半白的山羊胡,眉毛寡淡,在单嫣拜见他之时眼睛笑成一座桥。 这神态举止,不像奸臣,倒像个慈蔼的家翁,只是在不经意间,这人的眼神里还是会透露出一丝阴冷和锋利。 果然人不可貌相。 谁知道这么一副慈眉善目皮囊之下藏着的,是杨隋最凶狠的一副面孔? 单嫣不寒而栗,收敛了目光没再打量宇文化及。 见过宇文化及,杨林那儿是个好糊弄过去的。 拜见之时,他压根儿就再没单嫣身上投下多余的一丝目光,只顾着拉罗成说话,倒是一副爱才如命的样子。 相互见过,一番官场寒暄,单嫣便跟着罗艺罗成落座在杨林的席位边,等着外头的官员入内及杨广的到来。 时间过去,外头的官员大臣们渐渐也都入了席位。 单嫣坐在罗成身侧,目光不经意地一一扫过对面席位上每一张陌生的脸孔。 过了一阵,她的目光最终落定在对面那张还空着的白玉桌上。 此时宝殿内的人几乎已经坐满了,可对面那张桌子却仍旧是空着。 这样的宴会,宫人自然会提前根据客人的身份来安排坐席,座不虚席,所以罗家席位对面的这张空席位,定然也是有人的。 只是都这个时候了,杨广都已经快到,这席位的主人为何还迟迟不肯出现? 满座之上,除去杨广,就只有这四张白玉桌席位看上去身份最为尊贵。 既然如此,那席位主人的身份定然也是跟杨林、罗艺、宇文化及等人相差无几。 会是谁呢? 单嫣实在有些好奇。 “陛下到——” 忽然,人声喧杂的大殿之中传来内侍太监尖锐的报声,宝殿内的沸水般的喧腾在那一刻像是被冰封一般,顿时安静得鸦雀无声。 单嫣收敛好心绪,整理好衣装,随着罗艺罗成起身立在桌旁,恭候杨广的驾临。 一抹殷红的身影从大殿背后的屏风缓缓走出,这一瞬间,单嫣随着罗成恭敬地垂眸跪下身去,身后立即传来潮水一样气势宏大的跪安声——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万岁!!” 几百人的回声呼啸在大殿上,良久方才平息。 过了一阵,头顶上传来一个和气含笑的声音:“众卿家请起。”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172章 “谢陛下隆恩!” 又是浩荡的一片回响。 谢恩后,杨广先行入座。 待杨广及其众妃子落座之后,太监尖锐的赐座声才重新响起。 宝殿之上一片衣料钗环的响动声,待入座之后,殿上又重新恢复了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单嫣不动声色地动了动眼眸,余光扫过上首杨广的坐席。 今日杨广穿得随意,一身朱衣,头发披散着只在发尾随意困成一束,另带了皇后并四五个嫔妃前来,其中一个便是如今最为得宠的萧妃武姝。 武姝今日盛装打扮,全然不顾皇后在场,穿一身降红色衣衫,妆容华美娇艳,竟是生生压了一头正宫。 且武姝靠杨广而坐,笑容得体地回应着下座各命妇夫人们的朝贺见礼,皇后反而一个人凄清坐在下首的座位上。 单嫣听见背后的命妇们低声交头接耳说:“如今的萧妃,当真是虽无皇后之名,确有皇后之实际了,看来咱们以后还得多巴结着她。” “谁说不是呢?只是可怜皇后,长安城里名门毓秀的出身,如今反倒是被个不知来路的宫女给踩到脚底下。” “我看,萧妃立为皇后,是早晚的事情。” “……” 背后命妇们的说话声窸窸窣窣,单嫣听了一阵只觉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 她转过身来,想取面前的酒杯喝一口,可总觉得头顶上一道目光凝视着自己,背后一凉。 单嫣下意识照着感觉循那道注视去看,一抬头,却恰好与眼光身边的武姝交汇了眼神。 她捏紧手里的酒杯,生硬地将目光揽回来,将面前的酒饮下一小口。 冰凉的琼浆顺着食道滑落下去,单嫣冷静了一些。 罗成察觉到身旁人的不自在,回头张口想安抚她两句,就忽然听得头顶上武姝的声音笑吟吟地开口:“燕山公夫人,这几日在驿馆休息得可还好?” 武姝这一问话,杨广、杨林、宇文化及和在场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得移到了单嫣的身上。 只觉得头顶上压着千斤重担,单嫣垂着头咬了咬牙。 罗成拧眉,不着痕迹地抬眸冷看了一眼武姝。 武姝高高在上端坐,以一种从容微笑的面目看着罗成与单嫣,眼神的深处却暗涌着轻蔑。 点兵总不能不出列,何况当着在场这么多人奇怪的眼神。 单嫣顶着压力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冲着武姝拜了拜,垂头温声说道:“谢萧妃娘娘的关怀,承蒙陛下和娘娘恩德,在驿馆之时,妾身居住得很是舒心。” “舒心就好,本宫就怕你住的不舒坦,特意请了皇恩,恩赐你独身居住驿馆。”武姝含笑,“这一路下扬州路途遥远,本宫想着夫人娇贵,随军陆行只怕是吃不了这个苦,还是随着本宫一道住在龙舟上,这样本宫也有个说话的伴儿了。” 单嫣焦头烂额,正不知道这话怎么回绝,却听见杨广笑着接了武姝的话打趣:“爱妃是个淘气的,燕山公夫人出身北平名门,恐怕是安安静静惯了,哪能陪着你折腾?” 武姝包住杨广的胳膊,头靠在他胸膛前娇嗔着说:“陛下又笑话臣妾,臣妾邀燕山公夫人入宫,怎么就是折腾人家?臣妾要生气了!” 不得不说,萧妃这一声娇撒下来,是个男人听了都要酥半边身子。她声音娇媚慵懒,模样又生的艳丽可人,一声声的抱怨像是小猫叫唤,恨不得叫人立马揉了她在怀里疼爱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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