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一片寂静,皇太极的视线转到他紧握的双拳上。 他轻叹一声,凤目深邃:“从小到大,阿玛给你请最好的先生,最好的武师傅,是为教导四贝勒府的大阿哥成为栋梁之材,成为文武双全的巴图鲁。” 豪格眼睫颤了颤。 “你勇武,能征善战,更懂得一些汉文典故,不是刚愎自用,大字不识只知冲锋的兵将。”皇太极声音低沉,“立下的功勋自不必提,而今或有幼弟出生,妻母在旁撺掇,你犹豫纠结,烦躁不安,终究没有付诸行动。” 恰似一道映照夜空的闪电劈过,照亮他心底最隐秘的地方,豪格浑身一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他嗓音发哑,紧紧捏着衣袍:“父、父汗——” “殊不知本汗看重的长子,是这样受人蒙蔽的蠢货。”皇太极凝视着他,“不叫你出征,是为了历练,你都做了些什么?金印没了,不能及时献上,定然十分悔恨,十分愤怒吧?” “你也不知你一味偏袒的大福晋,还有好岳母都做了什么。本汗想叫你自己领悟,没想走进了死胡同,找娶得美人归的叔叔撒气,你若有心,提一句赐婚又有何难?!” 听到“金印”二字,豪格僵硬在了原地。 他恨不能当下是他做的一场梦,或是找个地洞钻进去,呼吸粗重起来,强忍着没有晕。 原来父汗早就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你是我的儿子,按理说,是有继承汗位的可能。”皇太极把一切都摊上明面,沉声道,“被几个妇人耍得团团转,大金的基业交到你手上,本汗如何对得住列祖列宗,对得住江山百姓!豪格,扪心自问,你担得起吗?” 啪嗒一声,数份黄纸摔在豪格身上。 其上有莽古济联系清宁宫联手对付关雎宫的证据,撺掇女儿女婿的证据,还有近日挖掘出的公主府痕迹,虽不明显,隐隐约约指向一个事实—— 最后写有皇太极亲手批注的五个字:有不臣之心。 豪格双目充血,颤抖着捧起纸张,彻底没了力气。 父汗说得对,汗位……他担不起…… 目光所致,像成了一片虚无,唯有冷沉的嗓音自天边传来:“再不醒悟,本汗连你一起清洗。” 又是一声叹息,语气化为毫无伪装的温和:“好了。去治伤吧。就与你十五叔一样,禁闭七日,留了伤痕总不好,等养好伤,你还是父汗的左膀右臂。” . 豪格跌跌撞撞地走了。皇太极静坐许久,食指轻轻敲着桌案,终于等到恩和回来。 恩和回禀道:“豪格贝勒一回府,就禁了大福晋的足,说是期限不定,连着撤了莽古济公主小住的厢房。” 凡事攻心为上,这般举动不算意外,皇太极颔首:“倒还拎得清。” 不是拎不拎得清的问题,而是魂都要没了,配上那惨不忍睹的脸,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恩和想知道大汗同豪格贝勒说了些什么,却也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真理。 他又道:“四位福晋尽已离宫,只是窦土门福晋在后花园摔了,摔得有些狠,以至于不能行走,需要养多日的伤。” 皇太极:“哦。” 看他毫不在意的模样,连个太医都不给派,恩和麻利地收拾桌案,以备前往关雎宫。 他已经摸透了主子的心思,果不其然,大汗披上纯黑的大氅,迫不及待朝关雎宫去。恩和记得这个款式,与海兰珠福晋纯白的那件是一对,图案还是大汗亲手设计的,一只鸳一只鸯,走一起那叫一个般配。 他犹记得看到鸳鸯图纸的惊悚,那活灵活现的画工简直不输于大家。大汗文武双全,会画画自然不稀奇,可画纸旁边摆着针线是要做什么? 幸好只是当个摆设,差点被把他吓出病,也幸好没有在那时召见大臣,幸好啊。 恩和回过神,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大汗手中握着的,是字条?海兰珠福晋交给他的那张? 其中写了什么,恩和不敢拆开看,如今重新见到,挠心挠肺地越发好奇。 刚想大胆地问出口,皇太极摩挲着字条,步伐生风,薄唇勾起一个叫他牙酸的笑。 “兰儿是女中诸葛,也是我的福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2 23:59:27~2022-03-23 23: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凉城梦瑾50瓶;谁人与春风30瓶;啊喵~^ω^~、凉初、小灵儿10瓶;柒柒5瓶;北极星、多加蒜泥、莫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皇太极的脚步声,海兰珠一听就能辨别。天色昏暗,寒风吹不散殿中温度,早有侍从来报大汗的行踪,很快,温热的膳食便摆了满满一桌。 她坐在桌前,正捧着一本书读,听闻动静抬起头,烛光下的面庞雪白如玉,眼眸潋滟如钩。 皇太极只觉心软成了一滩水。 他愿日日看见这样的美景,沉醉其中不愿醒。俯身抽过她看的书,封皮乃全唐诗三个字;余光映入浓稠的一碗红豆粥,粥水满得冒了尖儿,仿佛能闻见丝丝清甜。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皇太极低沉道,嗓音微哑透着磁。 大汗一向喜欢用行动说话,从没念过这样的诗句,今儿是怎么了? 海兰珠耳廓爬上剔透的红,拾起筷子放到他面前:“吃饭。” 皇太极:“……好。” 恩和转过身,尽量不让肩膀抖动得太厉害,在大汗的冷眼扫来之前,麻溜地滚了出去。瞧见守在外头的吉雅,他忽然想起什么,悄声问:“那日我在殿前见你,是去找长荣那小子?” 手里还拿了食盒,他眼睛可尖得很。 吉雅大惊,慌忙压低声音:“总管肯定是看错了。” 恩和:“……”看错就看错,你脸红个什么劲? 见她欲盖弥彰的模样,恩和从来没有这么哀怨地想,是时候找个媳妇了。 回头请大汗参谋成不成? …… 用完膳,皇太极牵起海兰珠的手坐在榻上,开始日行一例的亲子教育。 他蹲下身,轻轻贴着她的腰腹,半晌沉吟道:“又长大了一些。” 面颊传来暖意,像是隔着衣衫在回应他,皇太极的目光满是温柔:“不要折腾你额涅,过些日子,阿玛教你念汉文诗。” 海兰珠环着他的后颈,唇瓣弯起,静静听着话。如今小腹微微鼓起,离远些看,海兰珠的腰身依旧纤细,太医说离胎动还早着,但大汗坚持,她说不过他,也就随他去。 烛火传来噼啪一声响,皇太极抚了抚衣襟处的纸条,停下亲子教育道:“豪格那里,兰儿帮了我大忙。” 什么大忙,听着就是夸张的说法。大汗心有成算,她只是不想他过度辛劳,能省些精力都好,称帝非一朝一夕之功,不该被这些事牵累。 海兰珠抿唇笑了,倚在他的肩上,将自己的猜测事无巨细地同他讲,没有一丝隐瞒。 只除了窦土门福晋泼水这一桩,她的仇已经报了,不希望惹来大汗担忧。 皇太极凝视着她,眼中只剩这张精致姿容。偶尔含笑应一声,夸赞兰儿真聪明,慢慢的,他的凤目幽深起来。 金印的事,撺掇豪格的事,这笔账慢慢算,从今往后,她们再不会惊扰到关雎宫。 …… 豪格贝勒与多铎贝勒拳脚相向,然后双双被罚,在朝中掀起不大不小的波澜。第二天恰是五日一次的大朝会,他们齐齐缺席,时不时有大臣往他们空缺的位置瞟,继而不着痕迹地缩回去。 直至范文臣联合礼部,提请大汗称帝改制,霎时引.爆了整个朝堂。哪里还有人关心豪格多铎为什么打架,朝臣激动有之,感慨有之,复杂有之,有眼色的连忙跪下附议,终于要到这一天了吗? 在众人眼中,范文程是大汗的智囊也是心腹,若无大汗的授意,他哪里敢提。皇太极积威多年,将登位以来的反对者收拾得服服帖帖,但世事如此,没了出头鸟,也总有暗中唱反调与不服气的人。 是人总有私心,就是公认的圣主,也无法获得所有人的敬服。范文程率先提请,众臣随之跪下,排山倒海蔚为壮观,多尔衮毫不犹豫地跟奏,发现身旁还有一个站着的身影。 他抬眼望去,原来是兼理户部的十贝勒德格类。正当心里起了异样,德格类干脆地跪了下来,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苍白的脸色泛上诚挚的喜悦。 十哥身子不好人人皆知,跪得也比他们艰难一些,多尔衮随之移开目光。 皇太极居高临下,将犹豫不决,或是面有异色之人记在心里。 他微微摇头,道:“本汗德才浅薄,如何当得起?” 当即有礼部郎中引经据典,再请称帝。皇太极拒了两次,等到第三回,他叹息一声,再不掩饰逐鹿天下,开创万世伟业的雄心:“准奏。” . 大汗要称帝了。 消息以光速在大金各地蔓延,欢呼雀跃的声音传出很远。除却八旗之外的百姓是最能够评判当权者的群体,他们不懂什么争霸与吞并,只知道大汗并不歧视蒙人与汉人,智囊团全都是汉人先生,他们混居在一处,不用再像从前那样饿肚子,生活也在一日日地变好。 察哈尔归附,不正是一个绝好的证明? 只除了早有不忿之心的少许人,还有骤然焦虑的哈达公主莽古济。 豪格不见她不说,大女儿再也没了音讯,找人上门探问,门房原先恭敬的态度变了一变,竟是带了几分敷衍。 要知道她可不是普通的公主身份,从前乃老汗王最宠爱的女儿,手下更有持刀的部曲。之后成为豪格与岳托的岳母,去年回京小住,一跃而成盛京身份最为尊贵的女眷,便是皇太极,碍于名声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朝她下手。 可自海兰珠到来,一切都变了。又是刺杀又是惊马,她受够了罪,原本伪装的骄纵跋扈转为深沉的恨意。蛰伏的日子里,她恨不能摧毁一切,让皇太极,还有海兰珠那贱人尝尝她吃过的苦! 豪格是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环。她想推豪格继承帝位,她的长女便是皇后,凭从龙之功,行昔日的馆陶长公主之事。眼见大汗生了怀疑,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拼着暴露的可能,也要催动豪格的野心,可现如今,他竟蠢到去和多铎拼命,还胆肥地把她挡在了门外。 皇太极召豪格进宫,到底都说了什么? 一切都脱离了掌控,莽古济只觉一把火在心间燃烧。 豪格啊豪格,你这是亲手断送了自己的登基路。 还有德格类,她一母同胞的弟弟被迫娶了囊囊大福晋,娜木钟那个女人是好相与的么。莽古尔泰被圈,如今轮到了德格类,皇太极连她最病弱的弟弟也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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