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会投赞成票吗?”露克蕾莎恨不得现在就能听到结果。 “我想是的。”佩罗托说。 “需要全部投票决定吗?” “不,我想只需要多数票赞成就行了。”切萨雷说:“就像选举新教皇,只需要多数票。” 露克蕾莎点点头,“那倒不错。佩罗托,到了比萨之后你立即派人回罗马,问问父亲这件事情的结果。” “好的,小姐。”佩罗托的话音刚落,忽然,从道路两边的树林里,奔出了一些衣着肮脏的男人。 紧接着,箭矢划空之声由远及近,一支箭射在车轮上,另一支箭射在车窗上,驾车的驭马也中箭了,转瞬间拉着马车一路狂奔。 露克蕾莎尖叫着跌在车厢地板上,女奴安吉拉立即从座位上滚下来,伏在她身上,“别怕,小姐。” 她吓得半死,慌张得只知道尖叫。 隐约听到马车后面马蹄得得,佩罗托和骑士们呐喊起来,奋勇迎战。 很快,战斗的呼喊声听不见了,只有车轮滚滚碾过泥土的声音。 切萨雷大喊着:“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哭哭啼啼的喊着:“切萨雷!切萨雷!” *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车厢翻倒,而两匹驭马跑得不知去向。 安吉拉紧紧抱着露克蕾莎,没让她受伤。很快,切萨雷跳上翻倒的车厢,紧张的喊着:“露克蕾莎!你受伤了吗?” “我不知道。”露克蕾莎带着哭腔。 安吉拉放开她,“少爷,快带小姐出去。”她半蹲着,抱起露克蕾莎,将她举高。 切萨雷伸手拉住露克蕾莎的手腕,将她拉出马车。 “你怎么样?受伤了吗?”他急匆匆解开她的红色斗篷,转来转去查看她,“手臂?腿?有哪里疼吗?该死!” 露克蕾莎惊慌的抱住他,“我吓得要死!” 之前她好像被冻住了,只顾着大喊,慌张,但来不及想太多。如今危险过去,反而越来越紧张:她还那么年轻,怎么能死呢?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她很珍惜生存的机会,也希望在这个时代留下自己的印迹,可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她惊慌失措,脸色苍白,手脚冰凉,只顾着紧紧抱住身边最亲近的人。 “哥哥,哥哥!我怕死,我不想死。” 切萨雷也紧紧拥抱吓得半死的妹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现在就死的。不对!你这个小傻瓜!就是马惊了,这么点小事,怎么会死呢?” 这会儿她才想起来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可怜又可爱,“切萨雷,别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你瞧,我这不是追上来救你了吗?我永远都会把你放在第一位,永远。”
第23章 托斯卡纳松柏(23) 她抽抽泣泣,“你别忘了你说的话。” “我发誓。” 她又哇哇大哭起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小心脏狂跳,都要跳出小胸膛了呢! 惹得切萨雷心疼不已,“别怕别怕,我在呢。”继而大怒,“该死!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 他命安吉拉留在马车旁,抱了露克蕾莎上马,返回刚才遇袭的地方。 佩罗托已经带着属下和马木留克们结束了战斗,一地横七竖八的死尸,大部分都衣衫褴褛,有几个穿的比较好一点,看装束就是普通乡民。 切萨雷也没想到不能让还是个孩子的妹妹看死尸,严厉的问:“佩罗托,这些都是什么人?你没留活口吗?” “留了。”佩罗托手一挥,一名骑士从地下拖起一个半死不活的男子,一路拖到切萨雷的坐骑前面。 切萨雷示意佩罗托抱下露克蕾莎,随后跳下马,用脚尖踢了踢那人,“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刺杀我的?” 那人笑了,“刺杀?什么刺杀?难道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 “我带了上百人,拦路的强盗可从来不敢惹我。”切萨雷骄傲的说:“你们知道先放箭,就不是普通的强盗。说!”他拔出长剑,指着那人的喉咙,“谁派你们来的?” 是刺客吗?露克蕾莎紧张又好奇:听说,刺客这个行业自古就有,几乎每一位君主在位期间都遭遇过刺杀,教皇也不例外。就是不知道这次的刺客是不是专业的,看来也不算专业,她还以为刺杀总会是暗杀呢,没想到也会有拦路硬干的。 她躲在佩罗托身后,佩罗托不想让她看到一地死尸,小声劝她上马车。行李车没事,没有专车豪华,但也是可以乘坐的。 露克蕾莎坚决不从,伸长了脖子看着切萨雷,冷不防他一剑刺死了地上的男人。那人惨叫了一声,很快断了气。 露克蕾莎吓了一大跳:谈论生死与真的见到人死了还是很不一样的。 切萨雷有他冷酷无情的一面,这是身居高位的大贵族的自觉,他不会拿别人的命当一回事,除了血亲之外,他不会在意旁人。 切萨雷极为冷静,长剑抽回,一抖,剑尖的血滴下。 立即有一名马木留克递上雪白的丝帕,切萨雷接过丝帕,擦拭长剑,还鞘,这才转头看着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也注视着他,眼神没有躲闪,甚至还颇有鼓励的意思。 切萨雷便轻笑了一下,“检查一下,不要留活口。” 他很快走过来,“你害怕了吗?” 露克蕾莎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怕你受伤,你不能受伤,也不能死。你问出来了吗,是谁指使的?” “他没说,不过也不需要他说。”他低头看她,“你第一次见到死人,还是这么多死人,怕不怕?” 她犹豫了一下,“有一点,血腥味太重了。” 切萨雷爽朗的大笑起来,“你很好,我妹妹就该什么都不怕!” * 他们没在此地久留,很快将露克蕾莎的马车拉了回来,重新拴上驭马,紧张快速的向比萨出发。比萨在佛罗伦萨西边,纬度相同,跟罗马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两个罗马到佩鲁贾,切萨雷自己骑马跑一趟是2到3天,带着露克蕾莎则走了6天,途中住宿5晚。 前4个晚上都是住在小镇旅馆,财大气粗的切萨雷总是包下整个旅馆,要老板赶走其他客人,颇是鸡飞狗跳,怨声载道,但切萨雷又岂会在乎平民的愤懑与牢骚。 路上没有再遇到拦路的强盗,或是刺客。第一晚住在小旅馆里,切萨雷便跟她解释为什么要包下整间旅馆,这还是为了安全。 佩罗托想派人送信回罗马,切萨雷没有同意,说现在人手不足,不能再少人了。等安全到了比萨,佩罗托带着骑士们再日夜疾驰回罗马,向波吉亚枢机主教汇报此事。 包了整间旅馆也不能大意,晚上安排轮班值夜,好在剩下的路程没有再遇袭。 第5个晚上,来到大城锡耶纳,仍然是包了一整间旅馆。 露克蕾莎精神不太好。 这个时代交通非常不便利,舟车劳顿,旅行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坐了几天马车,11岁的身体吃不消,晚上倒头就睡,白天居然还精神不济。 切萨雷总是一到旅馆就要女仆赶紧为妹妹布置房间,将床上的卧具全都换成她自己的。旅馆卫生堪忧,这也是为什么贵族旅行总会带上自己的卧具,从卫生和舒适度来说,还是用自己的东西睡的香。 露克蕾莎累得不行,叫女仆烧了热水,随便洗了洗,便准备上床睡觉。 一会儿切萨雷上楼来了,端了餐盘,上面放了刚出炉的热面包、银杯盛了热牛奶,外加一只切开的橙子。 冬天能吃到的水果就是可以储存到春天的柑橘类。 “你还没吃饭,快来吃点东西。” “我吃不下,不想吃。”她气息弱弱的,声音很低。 “病了吗?”切萨雷马上担心的问:“是哪里不舒服?发烧了吗?”放下餐盘,摸了摸她额头。 “没发烧,就是浑身没力气,可能坐马车太累了。”她可怜兮兮的说。 “叫佩罗托去找医生来给你看看。佩罗托!去喊佩罗托上来。” 佩罗托很快上来,也觉得她脸色苍白,怕是病了,急匆匆出去请医生。 露克蕾莎也有点担心,也许是前几天遇袭吓到了,也许是路上太累,总之不能大意。这个时代病不起,没准一个小病就送你见上帝了。 她勉强吃了两只小面包,喝完牛奶,吃了半个橙子,便不想再吃。 切萨雷为了逗她开心,便跟她说故事,说他在比萨大学的同学。只有男人能接受高等教育——倒也不是没有女人上大学,只是极少极少,一百年里也没有一个——所以他的同学都是男人,20岁左右的男人只惦记一件事情:女人,争风吃醋的事儿可不老少,隔几天就有人鼻青脸肿的出现在校园里。 露克蕾莎非常羡慕那些能上大学的女人,通常都是家里异常宠爱又不差钱的的小康平民,贵族之家反而几乎没有,是因为贵族女孩都要早早订婚、结婚,一旦订了婚,夫家便不乐意见到未婚妻居然去几乎全是男人的大学里上学了。 这是男人对男人本质的觉悟,一个女孩在男人占绝对多数的大学里,贞洁堪忧,不带上成打的仆人、奴隶,别想过安稳日子。 好难呀!露克蕾莎想了一下就知道,父亲能同意自己去比萨住上2、3个月,但绝对不会同意她去大学上学。 切萨雷便说:“你要是能听得懂,可以跟我一起去上课,老师不会在意。” “可以吗?”她精神一振。 “我就怕你会觉得无聊。”他微笑。 “也许。你都上什么课?” “哲学,法律条文,还要学神学。” 意大利宗教氛围浓郁,法律条文本身就有很多跟神学、圣经相结合。中世纪大学也没有大学之上的细分,学士往上就是博士,文史法类的课程相对后世也不少,哲学是法学专业必学,流派也多,从毕达哥拉斯到西塞罗,从亚里士多德到奥古斯丁,从苏格拉底到阿里乌斯。 阿里乌斯的理论很有意思,在梵蒂冈算是“异端”,他出生于公元280年,是神职人员,获封主教(bishop)。天主教主流教义认为上帝只有一个,但包含了圣父耶和华、圣子耶稣、圣灵,是为“三位一体”,不可分割;阿里乌斯则认为耶稣的地位高于凡人,低于耶和华和逻各斯(logos),这个理念跟三位一体派那是水火不相容,阿里乌斯派于是跟主流派打成一团,打了20多年,最后搞得当时的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心头火起,将阿里乌斯赶走了。 阿里乌斯此人的另一个事迹是死状奇惨,切萨雷坏得要死,绘声绘色为她描述阿里乌斯的死状,恶心得露克蕾莎奋起捶他。 切萨雷哈哈大笑。 * 佩罗托请了医生回来,为她诊断一番,说她身体尚好,就是缺乏休息,最好不要赶路,休息几天,吃好喝好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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