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之前教皇也仍然想尽可能低调的处理这位多明我会修士,威逼利诱的手段都试过了,这位修士油盐不进。教皇失去耐心,终于下定决心要彻底解决这个“祸害”。 切萨雷还带了另一份教皇令,准备明天张贴在佛罗伦萨市政厅的公告板和圣母百花大教堂外面。这份教皇令宣布教廷将吉罗拉莫·萨伏那洛拉从教会中除名,也就是“除你教籍”的大杀器。 被开除教籍的人没有上天堂的资格,只能下地狱,是教廷在行政上能拿出来的最高惩罚。 佛罗伦萨民众对他那套“抛弃你的浮华”的说辞也已经开始感到厌倦,毕竟,人是喜欢享受的,一旦有人开始醒悟他那套鬼话居然能让人返贫,反对的呼声会越来越高。 接着是方济各会与多明我会的对立日益尖锐,主要矛盾都在多明我会坚持支持萨伏那洛拉。 萨伏那洛拉又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今年年初开始鼓吹应该召开国王级别的公开会议,罢黜波吉亚教皇。 这才是教皇终于下定决心干掉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就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切萨雷只要不太笨就能干掉他。 对付萨伏那洛拉的难题是他的布道中除了针对教皇的言论之外,其他内容都符合天主教的教义。但他最致命的一点是以“上帝的儿子”自居,鼓吹自己的“预言”。他曾经预言过美第奇家族的倒台,并且预言“成真”了,因此在佛罗伦萨的人气高涨。 “应该跟他辩论,以教义击败他。”露克蕾莎说。 “比较难。”切萨雷沉吟,“他对教义的讲解不能算有问题,不然他也不能使得多明我会的教众推选他为领袖。” 对圣经不够了解的露克蕾莎在这方面的知识比较匮乏。想了想,“总会有什么漏洞的。” “我想过了,就从预言开始吧。” 露克蕾莎不解的看着他。 “他不是预言过美第奇家族的逃跑吗?那就让他预言——” “预言他自己怎么死吗?” 切萨雷不禁哈哈大笑,“那倒也不错。” 马基雅维利也笑了,“这也不错。” * “除你教籍”公告在佛罗伦萨掀起轩然大波! 首先是多明我会的反应,大多数多明我会教士有点无所适从,开除教籍可是一项很严重的命令!怎么说多明我会都只是教会中的一个支派,一个小团体,他们想都没想过公然违抗如此严重的裁决。 一部分多明我会教士立即动摇并且疏远了萨伏那洛拉。 佛罗伦萨执政团暗自拍手称快,不动声色静待事情发展。 民众们则迅速滑向梵蒂冈,不管怎么说,唯有梵蒂冈才是“正宗”。而且,听说要是萨伏那洛拉继续布道,教皇有可能将佛罗伦萨市民全都逐出教会呢!教皇也不是没用这一招制裁过佛罗伦萨,青年洛 伦佐·美第奇就曾经迎接过西斯笃教皇的震怒,以至于整个佛罗伦萨都被上帝“抛弃”了。 逐出教会对普通民众意味着不再有公开的弥撒,也不允许教士给新生儿洗礼,如此一来,那些孩子们就被迫成了“不信上帝的人”。这多可怕呀! 前往圣母百花大教堂望弥撒的群众大幅度下跌,改去别的教堂,很多人转而去隶属方济各会的圣十字教堂望弥撒。 望弥撒的教众少了,意味着教堂的收入少了,望弥撒的惯例是缴纳“彼得便士”,一名教众怎么也得给一个银币吧,富裕的教众给一枚弗罗林也是有的,圣母百花大教堂的收入锐减,这下子可让多明我会教士们慌了。 * 露克蕾莎的行程从几天延长到一周。 这几天萨伏那洛拉也没闲着,他继续让他的黑袍纠察队走街串巷,收缴“世俗的浮华之物”,准备堆在圣母百花大教堂门外的街道上焚烧。 这个仪式叫“焚烧虚荣”,自从萨伏那洛拉出头以来,基本每年都要搞一次,烧毁了大量艺术品、奢侈品、乐器、书籍、珠宝、装饰物等等,实在暴殄天物。 马基雅维利对这个仪式深恶痛绝,抱怨烧毁了许许多多的珍贵书籍。他想不通一个在教会里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一个教士怎么会忍心烧毁那些珍贵的书籍? 这个时代因为还没有小说,绝大部分书籍都是政治、科学、历史、哲学典籍,马基雅维利也许不在乎艺术品,但一定会在乎那些价格昂贵、甚至会是孤本的典籍。 “佛罗伦萨人还没有开始痛恨他吗?”露克蕾莎也不很理解这一点,“我以为人们总是本能知道,享受才是奋斗的动力。” 马基雅维利忧郁的一笑,“这不好说,当你周围都是一些疯狂的事、疯狂的举止,你要是过于清醒,就会成了‘异类’。” “你呢?你交出过什么浮华之物吗?” 马基雅维利好笑的抖了抖自己的外套,“您看看,我浑身上下朴素得不得了,我一点也不浮华。”他是马基雅维利家的长子,但父亲没能给他留下什么财产,在成为女公爵的机要秘书之前,他一直经济拮据。 萨伏那洛拉的档案散乱的放在办公桌上。知己知彼嘛,想要打败一个人,首先要研究透彻这个人。 萨伏那洛拉出生在费拉拉,这几年他居然成了费拉拉公爵的“挚友”,两人来往信件不断。卢多维科没有跑路之前,也曾经跟他信件来往不断。阿方索·埃斯特提过公爵父亲很信任萨伏那洛拉,但他对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 露克蕾莎昨天已经写信给费拉拉公爵,请他派阿方索到佛罗伦萨来。另外又给阿方索·埃斯特单独写了信,要求他问问费拉拉公爵有关萨伏那洛拉的事情。 前天则写信回罗马,请列奥纳多·达·芬奇来一趟佛罗伦萨。 萨伏那洛拉很小就进了修道院,在修道院里一路混上来,接受了前辈的指导,接受了教育。这个时代绝大部分平民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和金钱,教会可以说掌握了绝大部分教育资源,就连露克蕾莎现在开办文法学校也要依附教会。 平民出身的萨伏那洛拉要不是进了修道院,现在也不过只是个文盲农夫,或者小手工业者,做着最辛苦的工作,赚着最少的钱,整天为了吃饱肚子发愁,还整什么“焚烧虚荣”呢? 他哪有那么高风亮节?如此高调的抨击波吉亚教皇、抨击腐败的梵蒂冈,当然也是为此博出位,博取“政治资本”,教会系统当然是讲资本的,洛伦佐·美第奇还活着的时候,他可绝对不会成为公爵的“挚友”。 基本策略已经定了下来,几天后切萨雷会主动向萨伏那洛拉提出挑战,他有且只有两种反应:接受挑战、或拒绝挑战。 如果他拒绝挑战,那么民众对他的支持率会继续暴跌,他就成了一个“伪人”、一个懦夫;而他如果接受了挑战,那么几乎必死无疑。 针对这两个选择,拒绝挑战当然需要后续,切萨雷将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公开布道,以他的口才和魅力来征服佛罗伦萨民众;另外会约见多明我会的其他教士,让他们主动跟萨伏那洛拉划清界限。 接受挑战嘛,也要小心他会让他的追随者代替他接受挑战,这样也有办法,可以质疑他为什么不敢自己接受挑战,是心虚吗?还是明知道自己不是“上帝之子”,上帝不会庇佑他,于是他怕了?总之目的是要逼他亲自接受挑战。 挑战的内容是……踏火而行。 就在圣母百花大教堂门外,开辟一块场地,铺满木炭后点燃,萨伏那洛拉要从木炭上赤足走过,如果他毫发无伤,便可以证明他是真正的“上帝之子”,受到了上帝的庇佑;反之,他就是个冒牌货! 但这个挑战有个问题:萨伏那洛拉如果要求切萨雷先走一遍呢?
第229章 西西里岛杏仁(19) 波吉亚兄妹深入简出,极少出门。 阿方索·埃斯特先到了佛罗伦萨,很低调的只带了十几名侍从。 “父亲说,萨伏那洛拉修士是教廷的‘希望’。”阿方索有些嘲讽的说:“父亲没有明说,但我想他的意思是萨伏那洛拉有望成为枢机主教,对费拉拉来说,多一位枢机主教总是好的。” “没准还会成为教皇呢,是吧?”切萨雷淡淡的说。 阿方索一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听露克蕾莎说:“公爵不会让萨伏那洛拉成为教皇,倒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教皇。” 既然有想要的东西,那么又多了一个可以拿来谈条件的项目。埃斯特家的枢机主教是现年18岁的伊波利特,可以在切萨雷之后接任教皇——唯一不太妙的是,教皇平均在位年龄为10年,能超过15年的都是少数,20年的教皇极为少有。不过这个问题也不大,要是伊波利特早早挂了,还可以从第三代中挑选合适的人选。 阿方索笑而不答,也就是默认了。费拉拉公爵既然让长子继承人来到佛罗伦萨,自然是表态,萨伏那洛拉不算什么,埃斯特家族和波吉亚家族即将成为姻亲,怎么衡量都是波吉亚家族胜出。 这天,从中午开始,圣母百花大教堂的门外便开始“焚烧虚荣”的仪式。 火把点着了杂物堆。其中已经没有什么艺术品了,都在之前的“焚烧虚荣”仪式上烧毁的差不多。马基雅维利说,就连波提切利的大作都难免付之一炬,波提切利也曾被蛊惑,主动交出了自己的作品,但他很快醒悟,自己的心血怎么能如此轻易的被放弃、被付之一炬? 波提切利那段时间陷入了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中,于是老友的一封信才能立即说服他离开家乡。 唉! 阿方索·埃斯特、马基雅维利陪着波吉亚兄妹去看了“焚烧虚荣”的仪式,一行人默默看着灼热的火堆,书籍焚烧之后的动物蛋白焦糊味,纸张化成灰,被热气吹上半空,灰色的、灰白色的灰烬从半空徐徐落下,落在他们的头发上。 马基雅维利一脸心痛,阿方索则面无表情。 切萨雷小心为妹妹拂去灰烬,为她戴上帽子。 露克蕾莎痛恨一切毁灭“美”的东西。萨伏那洛拉借由“上帝”之口,随意践踏公民权利,歪曲“美”、痛恨“美”,这是什么样扭曲的灵魂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呀! 雕刻精美的家具,装饰着金银或是贝壳薄片,在烈火中烧成灰烬; 记载着学者们的智慧的书籍,书页蜷曲,变成了灰烬; 弹奏出优美音调的琉特琴,只能发出“哔哔啵啵”的木料断裂的声音; 无数工人精心织就的布料,裙子、外套、幔帐、窗帘。 信徒们群情激昂,欢呼着“抛弃你的浮华”! 烧呀,烧呀,全都烧掉! 灼热的火焰烧红了她的脸庞。 * 有人走近他们,是萨伏那洛拉。 他脸上堆着假笑,“小心,枢机主教,站得太近,会烧毁你的斗篷。还有你,逃出伊甸园的夏娃,你必将受到上帝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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