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不过准确来说,我是学习药学的。我在瑞士念书,假期来德国玩的。”赤松源也只是回答了可以透露的事情。 “那我们还真是有缘,我叫太田丰太郎,小姐你呢?” 森鸥外主动介绍起自己,当然,用的是自己偶尔写文章投稿时所使用的化名。 毕竟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留学生,而是作为预备军医被政府派来欧洲进修,并且调查欧洲这边的异能使用状况的。 身份本就有些敏感,更何况他本人又向来是个极度谨慎之人。 所以无论是自己的本名森林太郎还是成年后给自己改的森鸥外这个名字,都不会轻易交代出去。 赤松源淡淡地回道:“Elise……” 森鸥外怔了一下,微微偏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那幢贝多芬故居,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莫不是因为贝多芬的《致爱丽丝》才想到这个名字的吗,看来Elise小姐是并不想结识在下啊。” 并没有否认自己就是看到贝多芬故居才随口编了这么个名字,赤松源眉头微挑,回以一个别有意味却又分外明媚的笑容:“彼此彼此,丰太郎君。” 作为聪明人中的聪明人,森鸥外自然是瞬间便明白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禁轻笑出声……真是的,他用的是假名,从一开始就被识破了啊。 “我有在一些报刊杂志上看到过太田丰太郎这个作者发表的针砭时政的文章。” 赤松源主动提起这个话茬,眨巴了下眼睛笑着说道,“总不会是作者本人真的让我偶遇到了吧。” 言下之意是,那是不是你的真名,我不在乎。 你是否就是那个名为太田丰太郎的作者,也不重要。 不必顾虑对方的真实身份,以旅途中偶遇的陌生人的方式相处吗……这样,也挺好,说不定还会收获意料之外的美妙。 至少这一刻,森鸥外觉得还不错。 他只是个叫做太田丰太郎的异乡游子。而她是在旅行中同他偶然相交的爱丽丝小姐。 “那么,Elise小姐觉得那些文章怎么样呢?”森鸥外颇有兴致地问道,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她的看法。 “嗯……”赤松源手指轻点着下巴,却是用她那姣好的面容,说出毒舌的评语,“读那些文章的时候,我不止一次怀疑过……作者他真的是个自然人,而不是个人形AI吗?那些文章,简直就是把绝对理性的观点用究极严密的逻辑不差分毫地组合构建出来的,根本不是人写的东西嘛。” 二十二岁尚且年轻的森鸥外差点儿把控不住自己的表情管理,就连头顶那根倔强的呆毛都颤抖了。 这……这……他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啊? 高兴于她对他的高度理性与严谨逻辑的肯定?还是该伤心于她居然说他不是人啊。 “嘛,开玩笑的,毕竟杂志社怎样也不至于接受AI的投稿啊,所以,这个作者……” 赤松源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刚刚那些都是玩笑话,接着用更加灿烂的笑容说道,“这个作者,大概真的是个屑吧。” 头顶的呆毛彻底耷拉下来了,一脸备受打击样的森鸥外:“……” 太,太残忍了啊,Elise小姐…… “但是……” 听到对方话锋又是一转,捂着脸的森鸥外重新看过去,却看到她已经转身欲离开了。 “但是,如果没有这种屑人的存在,现实只会变得更加混乱且残酷吧。而且,一个绝对的现实主义者,其实也是个极端的浪漫主义者啊,那种理想至极的浪漫。” 一边说着这话,赤松源一边挥了挥手示意道别:“有缘再见吧,丰太郎君。” 望着那抹穿着酒红色风衣的背影,以及那头在阳光下似乎更加耀眼的金发,森鸥外一瞬间有些怔然。 有缘再见,缘分吗。 …… 作为一个绝对的现实主义者,森鸥外自然是不相信缘分命运这种东西的,就算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他也会将其扭转为自己想要达成的最优解。 但也许正如那位Elise小姐所说的那样,绝对的现实主义者,其实也是极端的浪漫主义者。只不过所追求的浪漫主义更加极致纯粹、更加理想化。 夜晚,在月色下的莱茵河畔再次相遇时。他觉得,纵使很清楚所谓的缘分命运只是镜花水月一场。但他愿意相信他得到了这一刻的极致浪漫。 “又见面了啊,一天之内见面三次,不知道这算不算Elise小姐你所说的有缘呢?如果算的话,有幸能邀小姐你共进晚餐吗?” 原本倚靠着栏杆静静欣赏着莱茵月色的赤松源偏过头来,看向眼含笑意朝自己走近的青年。 波恩城不大,两个陌生人能够一天内三次见面,并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但也有许多生活在这个城里的陌生人,却存在一辈子都不会与对方对视一眼的可能。 她是个将自己平衡在现实与浪漫之间的人。但她却觉得此刻自己的心似乎在向其中一端倾斜,一如此刻莱茵河面上随着拂过的风而漾开的粼粼月光。 “当然,乐意之至,丰太郎君。” …… 河畔一家有着百年历史的餐厅里,《致爱丽丝》的旋律在空气中飘散开来,和着玫瑰花的淡淡甜香。 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写着【Für die sste⚹ Frau Elise】的卡片,赤松源抬起头望向正在为她演奏着乐章的男人。 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摆放着钢琴的角落,那个男人仿佛也沐浴在了那片皎洁中。纵使他本人是与皎洁格格不入的存在。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那双蓝眸中闪动着怎样的光彩,她了解的只有此刻自己的心情。 真是的,完完全全被这个男人蛊惑到了啊。 …… 如同无言的默契一般,二人都并未再去探寻对方的身份背景,就这么以缘分之名成为旅伴,继续接下来的旅行。 从波恩出发,顺着莱茵河一路向南,欣赏了河两岸的古迹名胜,也一起探索到了许多隐藏着的绝美风景。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一个月,来到了德国和瑞士交界处的博登湖。 仿佛一时兴起,又仿佛自然而然,月光下的博登湖畔,二人交换了彼此间的第一个吻。 今晚的月色真美。
第6章 Chapter 6 “再给我十分钟……应该,就快修好了……” 事实证明,术业有专攻,森鸥外那双操纵手术刀时灵巧无比的手在处理汽车器械时,着实不怎么在行。 赤松源看着他在那儿忙活,也帮不上什么忙……因为她也不擅长这个。 二人决定在这个博登湖畔的小镇停留几天,今天从热情的民宿老板那儿租借了车去郊外寻觅自然风光,结果车刚开到郊外就抛锚了。 这种小地方的郊区很少有什么过路的人能搭把手,森鸥外用后备箱里放着的一些简单工具开始自己动手修车,却是修了快半个小时也还没搞定。 原本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实在没办法的话就打电话叫拖车来。虽然要等待很久并且花上一大笔钱就是了。 然而偏偏祸不单行的是……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有新消息的提示音,赤松源拿出手机,看到有一封新的标注为加急的新邮件时,眉头下意识皱起。 点开后,浏览完邮件的内容…… “抱歉,丰太郎君,我必须要立刻离开了。”赤松源突然开口,猝不及防地说出了道别的话语,“有非常紧急的事情,我必须要马上回瑞士了。” 言下之意是,这趟旅程,只能到此为止了。 一段旅程,既然有开始,就必然会有终结,只是没有想过会是如此突兀地戛然而止。 如果换作普通人,突然间被这般告知,多少都会忍不住生出惊讶和不舍之情。 但森鸥外终究是森鸥外,纵使心头在一瞬间涌现出了这些情绪,也能够在下一刻处理好,理性地将注意力集中在此刻最首要的问题上:“那么,现在的情况可是有些糟糕呢,先查一下火车的班次吧。” 赤松源已经在用手机查了,结果却不怎么乐观:“啧,一个小时后有一班开去苏黎世的火车,再下一班就要等到晚上了。” 看出了掩藏在她那还算淡定的神情下的焦躁内心,大概是真的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回去处理吧…… 默默记下了她应该是长居在瑞士苏黎世的,森鸥外冷静地想着解决办法:“如果一定要搭上一个小时后的那班火车的话,现在去附近的巴士站牌等车可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今天是周日,公交发车频率本就比平时低,下一班公交巴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在我看来,当下的最优解应该是……” 话音落下时,森鸥外从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了一辆折叠电动滑板车: “用这个吧,之前取修理工具的时候,有看到老板在后备箱里放了这个。啊,太好了,电量很充足,这样应该半个小时内就能到火车站……嗯,怎么了吗?” 将打理好的电动滑板车递过去,却见对方一脸为难。 只见赤松源少有地露出了难为情的神态,尴尬地眼神瞥向了一旁,“那个……我,不会玩这个,我的平衡感,很差的。” …… 电动滑板车虽然不像机车那么酷炫,但在空旷的周日街道上一路畅通无阻地滑过也是颇有风驰电掣之感。 森鸥外双手扶着前面的平衡杆,操作着这辆电滑板。赤松源站在后面,紧紧搂着他,既是为了防止自己被甩下去,也是因为这样挤一挤才能勉强能让两个人都踩在这个单人滑板上。 五月的南德,天气已经渐渐转热,森鸥外上身只穿了件休闲衬衫,隔着薄薄的一层衬衫,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牢牢环在他腰上的那双手臂的温度,以及紧紧贴着他后背的柔软。 虽然作为一个医生,人的身体对他来说早已成了各种组织的集合体,再完美的身体对他而言也是如此,但是……他,果然还是个男人啊。 一个正值血气方刚年纪的正常男人,身体会有反应,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更何况因为是她,他还反应得,有点儿激烈。 倒是稍微有点这方面的自觉啊,亲爱的Elise小姐。 “那个……” 就在森鸥外想要出声委婉地提醒一下时,一道高亢的吼声平地炸响,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 “Stopp!” 只见一个开着警车日常巡逻的警察在看到俩人挤在一辆小滑板车上风驰电掣着的人间迷惑行为后。 当即拦了下来,一通批评教育:“这种行为很危险的知道吗!干什么,干什么,上演泰坦尼克号啊,你们小情侣还真会玩儿!” 面对着来势汹汹且批评教育个没完的警察大叔,赤松源原本已经稍稍放松下来的心情又焦灼了起来,再这样磨叽下去要赶不上火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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