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了。”我从和服衣领处取出手帕,细细擦拭直哉渗出细汗的皮肤。看来他的确很喜欢这个味道,我漂亮的洋娃娃用手扶住我的手腕,贴着那片芳香,眯起了翡翠般的眼眸。 这是我从常夏那里新学的法子。不直接将香水喷在身上,而是把它涂在手帕上,仔细叠起后贴身放进和服的内里。 香味混合了肌肤的气息,被体温加热逐渐扩散,它们沿着皮肤的肌理四处游走,从衣袖飘出后,闻起来柔和又动人。 虽有香气弥漫,却不在手腕、不在后颈,而在胸口深处。真是俏皮、真是迷人,也只有常夏这样细腻的女孩能想出这样的谜语吧? 而且被藏进胸口的香味,倘若能飘进心底深处,那我这样糟糕的人也会变得鲜活芬芳吧? 我觉得很有趣,所以也照着做了一份。 眼见受教者直哉失去了兴致,作为老师的扇也默默收住了声音。当我因直哉任性抬头向他道歉时,发现少年正望着我藏入手帕的前襟发呆。 “小孩罢了。” 扇宽宏大量原谅了直哉的走神,别开脑袋,专注去看赛场的情况。 …… 新的挑战者已经登台,没有掌声、没有喝彩,他的背景是一片静默。 以前几场作为参照,养精蓄锐的甚尔摸清了甚一的攻击方式。他在武器架上选了把短匕首,轻巧地跃上擂台。 “请赐教。” 少年扯动破损的唇角。 之后,他以纯粹的力量跨越了扇口中术士与非术士间的鸿沟—— 为什么没人躲得开甚一突然凝结的拳头? 因为不够快。 为什么没人击碎甚一突然的进攻? 因为不够有力。 没有咒力自然无法预计,过分强大当然无所畏惧。 胜利绝非不可能,前人的失败只能证明他们还不够格。 少年像山猫般矫健,压低上身躲过捶向胸膛的袭击。对于那些无法避开的拳头,则展现出豹的力量,自上而下挥动匕首,将其一分为二,瞬息间突破了甚一外围那圈“密不透风”的防御。 闪着寒光的匕首直刺甚一喉咙。 太快了,他甚至没来得及聚集第二波咒力。 甚尔的雷霆般的,令甚一神色紧绷,生死攸关激发了他的潜力,甚一下意识动用了全部的实力,在那刻忘记了对手只是个毫无咒力的“普通人”,汹涌的咒力迎向咒具—— “咯。” 劣质的咒具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尽管在甚尔手中锋利好似神兵利器,但仅供队员练习使用的它早在第一次劈开咒力的那瞬生出裂纹。 以碎裂的咒具作为缓冲,甚尔以不可思议的姿势避开了朝面门而来的一击。飞溅的碎片划开他的皮肤,咒力爆炸的旋风在他额角留下了一片擦痕。 最终留在甚尔掌心的只有一把光秃的刀柄,但甚一腰间的武士刀已然出鞘,笔直地指向甚尔的喉咙。 他将以术式为傲的禅院甚一逼得使出了凡人的武器作为自保。 鲜血从甚尔额上滑落,沿着粘腻的触感令这头凶兽眯起了眼睛,他垂眸看向光洁如镜的刀面,倏地发出声轻笑。 “我输了。”少年随手将光秃的刀柄掷向甚一的脚边。 他真的输了么? 青春期的甚尔还在长身体,等他同双胞胎兄弟甚一那般强壮,等他拥有更趁手的咒具,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没有咒力的甚尔是禅院的怪胎—— 术士们视他为家族的耻辱,傲慢地对他视之不见。而无术式的男人们,则将他视为兜底,以排挤掩饰自卑,想着只要“没用”的甚尔还在,没有术式的自己便不是最可悲的那个。 但就算再怎么不愿承认,那个时候,少年挑战甚一屹立不倒的身影,还是强硬地刻进在场每人心中。 “晋级。” 将武士刀收回刀鞘,甚一如是道。 作者有话说: 我喜欢战损 第二十一章 ◎恶意【修改】◎ 夜幕降临,我威风凛凛的小狗盘腿在我面前,低低垂下脑袋任我检查他的伤口。 甚尔恢复能力不错,清晨留下的伤口经过医务队处理,现在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当我以蘸着药膏的手指轻点甚尔的额角时,他便通过细碎的额发,用那双冷绿色的眼眸专注地望着我: “我说过,等我养好伤我就要狠狠揍扇一顿,本来以为今天就能实现。但为什么突然换人了?” “你不是讨厌扇么?” 一旦提到“扇”,甚尔便好像重新回到了赛台,会从喉咙里挤出冷酷的低吼。 “真辛苦……那小子差点把嘴贴上你的耳垂吧。” 果然,先前甚尔看见扇时流露出的不快并非我的幻觉。 原来他还记得之前说的话。 少年那孩子气的发言让我忍不住笑着眯起了眼睛。我用双手捧住他的英俊的脸庞,然后以额头亲昵地同他相贴,发动“未尽之言”解释道: “但我更喜欢甚尔。” “你是我最宝贵的小狗。因为你说了要赢,我就想做点什么帮你实现这个目标。” 况且我也没有甚尔想象的那么辛苦。尽管讨厌扇,但一想到和父亲相似的扇会为我放低身段,企图做些蠢事吸引我注意时,心底又会涌上层莫名的快|意—— 看啊,就像母亲嘴里那些外表清纯,内里恶毒的轻浮婊|子,我如此轻松就获得了她苦苦追寻的东西。 毫无意义的虚荣占据了我的脑海,驱使我在扇面前做出更多“讨人喜欢”的举动,最终绘出大家想看到的亲人间其乐融融的画面。 然后等话剧落幕,我一人收拾现实残局。那时能收获的只有无力的悲哀以及被燃尽的空虚。 所以我一点也不想提到和“扇”有关的话题,只是贴着甚尔,专注地诉说心底的想法: “当然能晋级最重要的是你的努力,我只是尽可能让结果更公正一点罢了。你表现得真的很出色……” 甚尔轻轻笑了一声。当我用拇指摩挲他下颌骨漂亮的曲线时,他便以双手撑在身体两侧,顺势前倾身体,方便我手上的动作。 然后少年压低声音,温顺地同我请求: “是么?那给我点奖励吧。” 对小狗的要求,我一向很大方:“你想要什么?食物、衣服还是钱?” “让我抱你。” 甚尔突然的发言惊雷般劈中我的脑袋。 我僵在了原地,内心想法千回百转—— 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真可恶,他偷看我藏进我柜子里的书了么? 抛下之前宽容大度的假象,我认真地审视这只坏小狗。 见我一时消化不良,甚尔眼底笑意反倒更深。 他耐着性子慢条斯理地同我解释: “就像你之前抱我那样,让我也抱抱你吧。” 跟金钱和咒具相比,这个要求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经过和男人们的相处,我对异性的抵触稍有减弱。如果后面真要习惯丈夫的亲近,倒不如先接受小狗的拥抱。 我沉默地看着甚尔,像是被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所诱惑了那般,应许了他的靠近: “可以。” 少年强壮的手臂虚虚环绕我的身体,他的影子、他带着热度的气味完全笼罩住了我,如此密不可分,像是无法抗拒的束缚又像亲昵无比的保护。而曾在白日紧握匕首撕开咒力的手掌,如今温柔地抚摸我的后背—— 赛场上甚尔同人对决的画面不停在我脑中闪现。可比起对暴力的恐惧,我心底涌现出更多的是奇异的渴望,仿佛沐浴时温热的流水正缓缓从小腹淌过。 少年用鼻尖蹭过我的耳垂,如是感叹:“我喜欢你的拥抱。”,然后他将脸颊埋上我的脖颈,深深地呼吸。我的胸脯依偎着他结实的胸膛,心跳声交织一片。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他或许在等待,而我则是混乱—— 好热。 明明甚尔只是把我对他做的照样还给我罢了,可感觉却截然不同。 那夜,拥抱结束后我没有多加逗留,丢下一句“你养伤要紧”的关心,便从甚尔那里逃走了。 之后我独自在漆黑的夜晚中漫步,却不急着回到有直哉沉睡卧室。 禅院的夜晚并不宁静,不少人在白日里口口声声强调恪守礼教,但夜里却同我一样在外追寻快乐,任由压抑的感情在黑暗里膨胀、爆发。 我时常在僻静的小路上撞见他人纠缠的丑态。 最开始,我只知道那是叫人恐惧、恶心的可耻之事,会拧着眉毛匆匆离开现场。 但当我收到母亲的图册,亲身体验过快乐后,我的看法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如今我藏身于漆黑的阴影内,忍不住驻足观察他们的动作—— 女人被男人紧紧地搂在怀里。 她好似承受着莫大的痛苦,粉雪似的脖颈无力地向后仰着,但唇角溢出的却如啼鸣的夜莺般婉转。那声音同男子粗重的鼻息混合在一起,叫我的耳根跟着发烫。 情难自已,男人垂下脑袋,急切地去寻女人的唇。 他好像要将她吞之入腹,亲吻的动作凶猛异常,喉头上下耸动,尚未吞咽的口涎自两人嘴角滑落。 他用手掌扣紧了她的腰肢,粗大的手指嵌入她丰盈柔软的皮肉。 黑暗中我并看不清两人的面容,却不知为何想起了狗狗的脸,以及他抚摸我背部的手掌。 不行、只有他是不行的。 我应该更温柔、更小心地对待他才对。 以手掌压住作乱的胸口,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 吃过了冈山县的清水白桃,最近苗木的葡萄被送往禅院家的餐桌。而最好的一茬最先赠予作为客人的我—— 乒乓球大小的葡萄汁水饱满、香气沁人心脾。剥开薄薄一层果皮,将葡萄含入口中,用牙齿稍稍用力,它便像小小的水球炸开甘甜。吮尽浓厚的果汁,细细咀嚼果肉,纤维丰富的果肉像是弹性十足的果冻,双重的享受叫人心情愉快。 就算吃不出味道的我,也会因为那独特的口感,叫阿玲剥上几个葡萄给我尝鲜。 不过我食量小的要命,吃了几个就感到了厌倦。留够直哉的口粮,以及影子中给甚尔的部分,我去厨房找了些漂亮的食盒,让阿玲将剩下的葡萄分给同她要好的女仆。 “谢谢您,我这就给她们送去。”阿玲笑着应了下来。 午饭后,阿玲前去拜访相熟的姐妹,没有午睡习惯的我,则从卧室里走了出去,猫腰坐在紫藤长廊的一角吹风。 正当我沐浴在藤萝枝叶间倾泻的碎光,舒适地发出叹息时,一阵对话声突然被微风送入我的耳中: “请等一下,这是我婶婶送来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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