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自己不反抗为筹码,换来了银时的平安。 令人欣慰的是,银时并不是一个冒进冲动的人,他下山之后,没有追着天照院那群人不放,反而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小孩子腿短,但跑的却不慢,我紧赶慢赶,好歹在肺炸掉之前,追上了这只小银毛。 这、这家伙,跟他一比,奇犽简直太省心了。 我一边往外咯血,一边撑着树缓缓蹲下去,靠着树干准备缓一缓。 银时和一群差不多大的小豆丁会合了,看得出来这些孩子都是附近人家的孩子,有的衣着稍好一些,估计是武士阶层的孩子,也有一些干脆就是普通的乡下人。 这群小孩,细数下来基本都是松下村塾的学生。 在这群小豆丁中,最早跟在松阳身边的坂田银时,毫无疑问是他的首席大弟子,其他小豆丁先不论远近亲疏,姑且都能算是他的师弟。 但这位大师兄此刻在一众师弟面前,却并没有说一不二的威信,因为老师就在他面前被抓走,银时态度中隐含了很多愧疚以及歉意,面对着师弟们含泪的疑问和控诉,他只能沉默。 但无论如何,松下村塾是没办法再开下去的。 松阳之所以被盖章“结党营私”而无法反驳,这个村塾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原因。没有向幕府报备,私下里为下层民众的孩子灌输新思想,在幕府统治的底端钉入无数危险的楔子,这种反动行为是不会被允许的。 银时虽然上课时老睡觉,没怎么听课,但他也知道,连老师都不想正面反抗的幕府,是一只多么庞大的巨兽。 以他此时的能力,甚至连幕府一根毫毛都无法撼动。 银时用他红彤彤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师弟们。关系最好能力最强的两个,桂小太郎和高杉晋助此刻也两眼红红,不同的是,他俩是哭的,而银时的红眸是天生的。 “老师临走前说了,要好好活下去。你们都有自己的家,没有必要把自己的人生空耗在这个已经被烧毁的村塾里……”我不知道银时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这些话说完,但说开了头,便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你们都是松下村塾的骄傲和希望,也是老师最在意的事物。我不能让你们出事。”他说着,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你们都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个子小小的高杉晋助最先爆发,他来的时间不长,家庭条件也最好,甚至可以说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但他对村塾的感情绝不比银时差。此时看银时有要放弃村塾的打算,他自然不依,“银时我真的看错你了!你这样对得起老师么?啊?!你这时候不想着救老师,竟然还想把大家送走?” “好了高杉,银时心里也不好受,安静一点大家好好商量对策。” 桂小太郎拦住张牙舞爪的高杉,扎着马尾的他看上去十分清秀,像个漂亮安静的小姐,但能力手腕绝对不差,思想稳重成熟而周全,在三人组中,一直充当着中心的角色。 此刻他开口,高杉再有不满,也愤愤的忍了下来。 银时本身也不是什么软乎脾气,只不过他知道老师最在意的是什么,他最在意的是老师,自然会把老师在意的东西放在第一位。 “老师说过,相比于他自己的性命,你们才是更重要的。他的意志是希望你们可以活下去,我不会允许你们去送死的。” “那老师呢?!” “老师我自然会去救。但不是现在。”银时从胸前的衣襟中掏出一本浅绿色封皮的线装书,“这是老师留给我们的武器,在熟练使用之前,所有人都不可以轻举妄动。否则,别怪我替老师踢你们屁股,一人一脚把你们逐出师门。” 他小心地将松阳老师亲手抄写的书本藏回最贴身的地方,然后,对着满脸惶然无助的师弟们道,“你们都走吧,在成长起来之前,你们都不再是老师的学生。” 有几个孩子吸着鼻子,摸了摸书兜里还带着墨香的手抄本,对着这个一直跟着老师的小尾巴大师兄鞠了一躬,然后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村里。 ——银时说的没错,他们家里还有亲人在,即使再舍不得老师,作为一个孩子,他们此时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保护好自己。最起码此刻,要将自己与“反动派”的吉田松阳,划清界限。 剩下几个,要不就是家里好几个兄弟姐妹,少一个不少的,要不就是兵荒马乱中被老师捡回来的,总之最后还有五六个孩子留下,并不打算离开。 “假发(つら),你家还有奶奶在,就别掺和这事儿了,赶紧回家给婆婆熬粥吧,省得跟上次一样吃年糕把假牙都粘掉了。”剩下这几个孩子,银时还是挺开心的,但他同样不希望这些孩子出事,或者说他更加不希望这几个孩子出事。 桂小太郎鼓着腮帮子,“银时,我说过好多次了,我不叫假发(つら),叫桂(かつら)!” 年少的银时抠了抠鼻子,“反正都一样嘛假发,你也好,高杉也好,你俩都一样,有人疼有人爱的家伙就别来打扰我在老师面前刷好感度了,快点滚蛋吧。” 高杉此时也调过劲来了,他斜了一眼银时,“别怪我没提前说好。我老爹虽然不看重我,但我有钱有势,等我培养出一只奇兵,一定先你们一步救出老师。到时候我一定要跟老师说,把你们都逐出师门,只留我一个关门弟子。” “哦呀哦呀很有志向么高杉君?”银时眯着眼睛握起拳头,“假发,带大家一起上,揍丫的!” 一群小孩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着冲上去。 冷静,自持,强大,而又温柔。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是否身处绝境,无论面对多少困难,都绝不放弃希望,坚信自己一定能够成功。 这就是松下村塾的学生,这就是小松最得意的弟子。 我看着他们,十分欣慰地笑了出来。 “啊说起来,那边那个躺树边上的人,我在意很久了……”桂先发现的我,“她不是前段时间老师从山里捡回来的那个……” 银时回头,在夜色中眯了眯眼睛,待看清我之后他懊恼地一敲脑门。 “这个大婶啊……老师临走之前她才醒过来,说起来她应该和老师认识,见到她醒来老师好像挺开心的。刚刚急着跟你们传消息让你们别回私塾,忘记她了。不知道怎么竟然拖着这样的身体追过来了……” 话刚说完,这群小豆丁就冲了过来围成个圈。 “大婶,你是老师的什么人啊?” “大婶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婶你从哪里来啊?” “大婶……” “大婶……” 我“噗——”一口吐出血来。 “糟啦大婶病重要死啦!” 不知道哪个小混球来了这么一句。 眼前渐渐变黑,我颤抖着伸手,艰难地张口,“我是你们师祖啊……一群逆徒……” “……”×N 啊? 小豆丁们面面相觑。 听到他们反应之前,我肺里像是着起来一般,剧烈的难以消弭的疼痛终于激发了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大脑停止感受一切外界信息。 我,昏顾七辽。 意识沉睡之前,我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以后碰上小松,一定要告诉他,下次教学之前,先教教他们礼貌——碰上女士,不管年纪多大,先来一句甜腻腻的“小姐姐”再说,不然可是会被打的…… 算了,小松的弟子,不就是我孙辈的么。 做奶奶的,原谅你们了。
第148章 第一四八血 攘夷战争本质上是深爱着家国的武士们联合起来对抗幕府和天人所爆发的战争,不过银时他们加入战争的初衷是营救松阳,而非为了将天人从这片多灾多难的国土上赶出去。 在这个明确而又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困难的目标的激励下,他们这只队伍十分的顽强且难缠,在其他势力都相继被打压解散的情况下,以“白夜叉”为首的攘夷志士们,成了攘夷战争尾声中最亮眼的存在。 直到,原本被关在普通牢房的松阳接连几次被转移,让银时他们几次扑空,他们才开始思考,与他们初衷类似只为救人的攘夷志士比比皆是,究竟为什么松阳老师作为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做筹码与他们谈判,而非像其他的被扣上“结党营私,祸乱国本”帽子的武士一样被直接撕票,断去他们的信仰。 这让我想起了许多年以前,在将小松养大成人的过程中,我曾经在这个国家布下的用于网罗信息的天罗地网。我离开之后,这张网的主人自然而然便成了小松。 即使现在的时间距离那时已经五百多年,但小松能从那时起一直安稳活到现在,就证明他没有昏庸到把这样一把利刃交到别人手里,更甚之,他可能把当初仅用作刺探情报的线人集团改成了一个可怕的足以颠覆国家的庞然大物—— 换句话说,他们不动松阳的原因,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 这样一想,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在一个黎明将至的时刻,我装了一瓶子补血丸后,便悄无声息地运起忍足跋涉百里潜入了天照院之中。 ××× 天照院奈落,是一个听命于幕府的暗杀组织,搜罗了大量的优秀人才用作暗杀业务,本部戒备森严,并非等闲人等能混得进去的。 当然,大概我本身就不是什么科学侧的存在,所以只依靠简单的变身术和幻术我便打探出了松阳的所在,并且成功潜入。 松阳大概骨子里就适合做一个老师,所以在我穿着“借来”的一身奈落专有制服出现在大牢内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妹妹头的三无少女跪趴在牢门外拿着一支毛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而一门之隔安静地坐在牢内的松阳则用一块尖锐的石头将文字刻在墙上的景象。 很明显,即使身陷囹圄,松阳也不忘教师本职,向渴望学习的孩子传授知识,哪怕是狱卒,他也愿意教授,誓要将文化的光辉洒遍大地。 小姑娘虽然看上去十分乖巧安静,但事实证明,能够出现在天照院里的孩子,即使外表再怎么无害,也必然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杀器。 在察觉我气息的一瞬间,她眼神便锐利了起来,抓起放在一旁的太刀,只一个眨眼便出现在我面前,泛着寒光与血气的刀刃狠狠地与我手中猛然抬起的权杖撞击在一起。 金属相撞火花四溅的时候,她丢下的笔才刚刚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一道黑色的墨迹。 “骸,要学会礼貌哦。” 松阳在墙上刻字的动作稍稍一顿,回眸用温和的口吻对杀气四溢的小姑娘轻飘飘来了这么一句。 刚刚还凶狠冰冷到仿佛下一瞬便能将我按在地上撕碎吞噬入腹的小怪兽动作一下子僵住,虽然不情不愿,却再也做不出违背松阳意思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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