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猫眼,走廊上一具具戴着防毒面具倒地的尸体落入太宰治眼底。他们或趴在地上四肢扭曲,或低头睡着般倚坐在墙角,头颅要掉不掉地挂在脖子上。 山吹律理漫步在走廊中央,眼神漠然无光地扫过死寂的周围。 她的手臂放松地垂在身侧,鲜红的血滴顺着指尖一滴滴落在地毯上,猩红色的绒面地毯晕开深色的印迹。 尸体堵住了下楼的道路,山吹律理漫无目的地徘徊在走廊里,直到一道浅浅的呼吸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漏网的,活着的,猎物。 失去理智的少女歪着头想了想,空洞的眼眸望向403房间的门牌。 找到了,藏在门后面,躲着的,猎物。 山吹律理举起染血的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叩,叩。 太宰治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的女朋友非常能干,已经把所有敌人打成了饼干渣。 坏消息是,女朋友好像打算把他也打成饼干渣。 门外站着的人显得很有礼貌,不仅在破门而入前预先敲了门,还贴心地等了两秒,可能是留给太宰治想遗言的时间。 太宰治记忆中那双对其他人清冷漠然,唯独对他无奈又纵容的暗金色眼眸此刻一片空洞,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显示主人正处于六亲不认大杀特杀的极危状态。 “不开门也没用,这里只有我一个活人,锁定猎物的捕食者遭遇的反抗越激烈越兴奋……” 太宰治干脆地扔下手里的枪,在山吹律理手放在房门上欲推的瞬间一把拉开房门。 山吹律理推了一空。经验不足的人或许会下意识地愣一愣露出零点几秒的破绽,她半点犹豫也无,由掌化拳,一拳轰出直击太宰治心口! 太宰治果断向后仰倒,在极近的距离间与死亡擦身而过。 此时的太宰治必须感谢虽然体术中下但训练从不懈怠的自己,感谢为了躲避中原中也铁拳苦练格斗技的自己。 曾经为了不挨打流下的每一滴汗水终是没有辜负它努力的主人,它为让主人不挨打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一击不中,山吹律理并没有气馁,她走进房间,反手合上房门。 砰的一声轻响,酒店房间完全形成一个密闭空间,唯一的生路似乎只剩下靠床的窗户,窗帘被拉开,圆月驱散黑暗,银白月光洒入室内,盈盈脉脉。 假如空气中的血腥味没有那么浓,女朋友的杀意没有那么明显,这应该是个格外浪漫的夜晚。 不过,假如不理会太宰治的心情,山吹律理倒是有几分愉快。 她有着大多数猎食者共通的劣根性,面对引起她特殊兴趣的猎物,山吹律理总不吝啬玩弄对方的兴致。 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解决外面那些人时敷衍又随意,多一秒都嫌浪费时间,却在眼前这只猎物身上产生了久违的慢慢来的兴味。 但没有关系,凭借直觉生存的人相信直觉,随心所欲从不需要道理。 他很灵活。山吹律理漫不经心地评价,劲瘦的身体显得纤细,却有力量。在格斗上技巧很出色,不是训练场上练出来的花架子,经历过相当多次生死间隙的实战,身上染着死亡的气息。 不过,仅限如此。 不可能逃得掉的。 非人的怪物心情更愉快了。 仔细看看,长相很符合她的品味呢。眼睛尤其漂亮,被掐住脖子的时候眼里会蓄满泪水吗?因窒息的痛苦而挣扎的时候会更好看吗?汗水打湿额发的时候一定脆弱得一折即断吧,手无力地抓住她的手腕,用尽全力也不过在她手背上留下一道浅白的划痕…… 房间内流动着危险黏稠的空气,太宰治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放在砧板上的鱼。皮毛油光水滑的黑猫优雅地把尾巴盘到身前,暗金色的猫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思量着第一口要从哪里开始吃,要含着骨头细细吮净,最后留下的骨架也要一点点咬开,一口不剩地吞进肚中。 “我总觉得你对我的幻想很可怕,而且大概率不是错觉……”太宰治且躲且退,一路从门口退到床边。 床靠着墙,走到这里再没有退路。太宰治跌坐在床上,向后仰倒在柔软的床铺中。 他退一步,山吹律理进一步。见太宰治仰躺在床上,脖颈和心脏的要害完全暴露在她眼底,山吹律理下意识单膝跪在床边,举起拳。 她冰冷的长发落在太宰治脸上,蜿蜒滑落。 太宰治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似是想到曾经伸手替山吹律理把黑发挽到耳后的场景,柔顺的长发会丝滑地绕过他指尖,流连地勾住他袖口的纽扣,再缓缓抽离。 “她和别人战斗的时候也喜欢用这种让人误会的姿势吗?”太宰治低声自语,在山吹律理俯身攻击的一瞬间,他主动迎上前,偏头堵住她的唇。 “……嗯?” 陌生又熟悉的触感令山吹律理空洞的暗金色眸子染上些许迷茫的色彩,她紧握的拳下意识地松开,手在空中找不落点似的晃了晃,最终犹疑地搭在太宰治肩上。 在理智全然封锁的情况下,主导她行动的只剩本能。杀戮是本能,反击是本能,玩弄猎物是本能,一切令她舒适愉快的都是本能。 被眼前这只掐死的时候一定会哭得很好看的猎物亲吻得很舒服,于是暂时忘记杀死他这件事,也是本能。 太宰治没想到亲吻的效果这么好,他本以为自己要硬挨一拳才能把藏在口中的解药喂给她。 含在太宰治口中的胶囊被舌尖抵到另一头,山吹律理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包裹解药的胶囊顺着喉咙咽下。 麻.醉.剂的解药,太宰治亲身体验的结果告诉他效果很不错,几乎入喉生效,但他不确定山吹律理的抗药性是不是对解药也生效。 “不,麻.醉.剂对她根本没有用吧?看这深更半夜活力十足的样子,我都怀疑老爷爷们是不是经费不够药里掺了水。”太宰治拉开和山吹律理的距离,嘶地舔了下唇瓣。 单纯的亲吻只让失去理智的山吹律理安静了一瞬,她试探性地咬了咬太宰治的唇瓣,所用力度让太宰治确信如果自己不马上松开她,一定会流血到需要缝针的地步。 见太宰治想要离开,山吹律理松松搭在他肩上的手一下收紧,力度大到他仿佛能听到骨头咯吱的响声。 萦绕在山吹律理周身的杀意并未因解药消失,近距离接触下太宰治的皮肤都因此战栗不已。 “因麻.醉.剂造成的应激反应吗?麻烦大了。” 太宰治仰视山吹律理空洞的眼神,在办法用尽再无退路的情况下,他反而笑了。 “我期待已久的死亡……要在今天由你给予么……” 他的眼神因期待闪闪发亮,呢喃如情人间的耳语,太宰治黑发凌乱地躺在雪白的床中央,一副全然任她妄为的姿态。 山吹律理俯下身,五指张开虚覆在太宰治脸上。 残留在她指缝的血滴落在太宰治脸上,溅起小小的花。 山吹律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冰凉的指尖落在太宰治眼尾,抹出一道猩亮的红。 那双空洞映不出人影的眼眸,逐渐染上一点儿熟悉的影子。 山吹律理缓缓合上眼,额头抵在太宰治心口,喃喃自语: “……我的宝石。”
第56章 夜风拂起窗帘一角, 哗啦抖起海浪般的弧度。 银白色的月光攀上褶皱的床单,温柔笼罩静默的房间。 太宰治小心地伸手去触蜷缩在他胸口的少女。她闭着眼,呼吸很轻地挨着他,方才尖锐冰冷的杀气温顺地收敛不见, 像一只结束捕猎的黑猫, 困倦地趴在主人身上休憩。 “律理酱?”太宰治小声唤她, “你醒了吗?” 没有回应, 太宰治动弹不得。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艰难地在怀里抱着人的情况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他甚至看不了手机屏幕,纯盲打给森鸥外发消息, 让他找人过来收尾。 “……我做了个梦。” 良久, 在太宰治快保持现在的姿势睡着的时候,倚在他心口的少女突然出声道。 “梦见了什么?”太宰治含着困意问。 “梦见我抓到一只坏得流油的黑兔子, 把他捆在烧烤架上撒孜然粉。”山吹律理手肘撑在太宰治胸口, 双手托腮。不仅没有起身, 反而把身体的重量更加压在他身上。 “我该为不是下油锅炸而庆幸吗?”太宰治抬头和山吹律理对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 掌心隔着睡裙扶住她的小腿。 “没有说是你。”山吹律理强调, “是一只眼睛绑着绷带的黑兔子。” “嗯嗯。”太宰治敷衍地点点头,一脸我信了哦我真的信了哦的诚恳, “然后呢, 吃得连骨头都嚼碎了吗?” “然后,下雪了。”山吹律理看向太宰治眼尾那抹鲜红的血迹,“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我在雪中走了很久很久, 天真冷啊。” “兔子也没有了。”她低落地说, “一口都没有吃到。” 太宰治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安慰她, 讲道理,明明是虎口逃生的他比较惨吧? “你一直在雪里?”太宰治试探着问,“律理酱还记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的指缝中残留着洗不掉的血。 “那种时候,没有记忆的。”山吹律理摩挲指尖,“我只知道每次醒来门都上了很多层锁,要拍很久的门,反复回答他们问的一些弱智问题,才会被放出来。新来的、原本用很喜欢的眼神看我的护士姐姐,再也没敢出现在我面前。” “吓到你了吗?”她笑了一下,“我控制不了,闻到麻醉气体的味道就会变成那样……咦,我是怎么醒的?” 她古怪地打量自己:“正常来讲要过两三天时间才对……” 两三天!太宰治在心里狠狠又记了老头子们一笔帐,各种刑讯手段在他脑海轮了个遍,第一次想要自愿加班去红叶大姐那儿干活。 “可能是因为我喂了你麻.醉.剂的解药?”太宰治猜测。 解药?不,市面上出现的已知药物几乎没有能对她产生作用的。 山吹律理很费劲地回忆着。 下雪了……她感到有一些不愉快,一些小虫子围着她嚷嚷,她很轻松地让他们闭了嘴。温热的液体溅到她的手上,但温暖很快散去了,她本能地去追逐更多转瞬即逝的温度。 不够……还不够…… 她漫无目的地徘徊着,她听到了一道极其轻微的呼吸声,她发现了一只躲在门后的猎物! 迟来的愉悦驱散了焦虑,她很高兴,很快乐,她把漂亮的猎物堵死在房间里,愉快地想象他在她手心挣扎的模样,甚至露出了些许几不可察的笑意。 或许可以不必那么粗暴地对待他。 或许可以比以往更粗暴地对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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