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姜心里却忍不住起了个大逆不道的猜测:皇上莫不是从前扎太上皇的小人无效,才有这一番感慨吧。 不管旧事如何,她反正给皇上报备完了,就依旧告辞,回太医院去。 她现在每天的日子充实极了。虽则考试宝典的题库已经刷完,但她既有了【学霸的凝视】,是过目不忘的记性,自然每天抓紧时间沉浸在太医院的医山书海中去读书破万卷。 若是看书看累了,就去做做模拟手术实践一二换换脑子。 心里有规划有计较有盼头,人的精神气就十足,皇上就喜欢看人这样明亮爽快的,好似什么在她手里也不是难事。 这太医院正多靠谱啊,看着成竹在胸的,要弄个天天愁眉苦脸生无可恋的太医,皇上还不想看不肯信那张苦瓜脸呢。 心里刚赞许完林姜这经自己手挑出来的千里马得用,一转头下一封折子又是林长洲送上来的。 只见折子内,林常住汇报了下自从领了五百兵丁去,在海外‘以(武)德服人’多了,生意自然做得更大更顺畅。这不给皇上私折报账一下,让皇上自个儿勾,哪些钱财珠宝先入私库,其余的再报成游弈使的官方所得入国库。 皇上看的更愉悦了:这父女俩,一个负责朕的身心健康,一个负责朕的荷包满满,真是国之栋梁。 于是想起回京的林如海来。 说来在皇上眼里,林如海自是个人才,能压服江南各地,管着盐政多年不乱的朝臣实在少有。 虽说他是太上皇手里出来的探花,但是个不掌兵的文臣,且不与皇子们同流合污的直臣,皇上不会扔着不用。 但怎么用,皇上还真有点犹豫。 按说林如海在盐政上多年,财务上头自然是最通的,调回京中按旧例可升半级,去户部做从一品的尚书,可惜新任巡盐御史正是从前的户部尚书,两人还是同科之谊。 皇上自然不能行此两人官位调换之事,免得他们俩继续熟手搭班,那这官员调动防止专权的意义就没了。 可若不是户部,又要把林如海放到哪一处去呢。 皇上细细琢磨起来。 - 这日林姜出宫回到林府,却见黛玉在酿桂花酒,林姜托腮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笑道:“妹妹酿好了要喝之前,可得先叫我验一下啊。” 黛玉不明所以,林姜就道:“外头酒家的酿酒严格些,粮食、水与桂花的比例严格不说,密封也跟咱们自家做的不同。自己酿的酒,可能把眼睛喝瞎了呢。” 就像现代很多人自己把葡萄装瓶酿葡萄酒,因甲醛超标而眼睛失明。 林姜之前就从系统花了五点声望值,兑换了一个甲醛测量仪,专门为了自己喜欢喝酒准备的。 哪怕是外头买来的酒,她都会测一测不超标再喝——她不太信任古代非工业标准化的的造酒工艺,谁知道哪一瓶就发生了不对的化学反应呢。 黛玉闻言顿觉还是算了,只将整理好的桂花交给嬷嬷,仍旧让人托付外头专门的大酒家去酿造。 之后洗了手,跟林姜分享了一下荣国府得到的最新消息。 今日黛玉去安慰了贾母一日,这也是刚刚回来。 毕竟是外祖家的差点演变成丧仪的大事,黛玉本人也是刚从贾家搬出来,这会子不闻不问反倒显得不好,自然是要上门探候的。 据说自打纸鬼没了,宝玉和凤姐儿便逐渐好了起来,今日已经开始认识人了,且能进下一点薄粥。 林姜听黛玉说起,那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倒也出现了。 只是此时纸鬼已经被毁了,宝玉凤姐儿性命无忧,那和尚道士虽然也说了将玉挂着等话,但贾家没有把他们当成什么救世主,只是无可无不可的把通灵宝玉挂在了床头,之后就把这和尚道士跟其余真人一起送了出去。 黛玉又叹道:“这事儿想来跟二舅舅家里的赵姨娘有关,今儿我去的时候,三妹妹躲着人在垂泪,说是老太太忽然发话,怜惜她年纪渐长,要她做做些针线,预备着明后年就说亲叫她出嫁,已经不让她管家了。” 可怜了探春,跟着凤姐儿管了半年家,刚摸到了门道立起了威望,正是觉得一切往好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却被赵姨娘一脚给踹到坑里去了。 探春拉着黛玉哭道:“咱们也是一家子骨肉,却是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她心里也很难过:毕竟凤姐儿和宝玉,都是对她不错的亲人,赵姨娘出手害人,探春夹在里头是最为难的。 也就是看在探春的面子上,贾母再生气,也没有直接处置了赵姨娘,甚至没将此事公布于众。只是说赵姨娘得了时疾,会过人,怕传染了老太太或者姑娘们,就先送到庄子上头去养着,以后再接回来。 当然,这以后是什么时候,可就没人说了。 探春这回是真的连哭都不敢当着人哭,生怕让那些下人议论:“姑娘还哭啊,倒是劝着姨娘少作孽,今日就不用哭出一缸眼泪来了,给谁看呢。” 就连探春躲在屋里落泪,周瑞家的还要把这些话直接说到她跟前去,将探春气的浑身发抖。 黛玉见探春两眼像是桃儿一般,就觉得三妹妹实惨。 林姜也觉得探春可以说是无妄之灾了,又想起探春那句悲愤无奈交加的:“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也觉得心酸,探春是个有志气的人,正因聪明又有心气儿,才会比随波逐流的人更加几倍痛苦。 她只好安慰黛玉道:“其实不从感情论,只说赵姨娘为人,去庄子上也好。早走早安生些,也不至于以后再做下什么事情,叫探春继续为难。到底那边史太君看重探春,没有点破此事,过段时间也就好了。” 黛玉也道:“是啊,等凤姐姐身子好了,我们再去帮着说合一二,别叫她心里怪罪上三妹妹。” 至于宝玉,两人难得觉得他有一点好处,就是从来不怪罪姊妹的。他就算知道了这件事是赵姨娘害他,可能也只会心疼探春有这么个亲娘裹乱,不会怪妹妹。 林姜应下:“嗯,是这个道理。等我下回休沐咱们就去,我是上门复诊的大夫,琏二奶奶总要给面子的。到时候再寻个由头,把三妹妹接过来住几天散散心吧。” 一来是散心,二来也是为了给她一点底气,别叫她被那边府里下人们都欺负了。 -- 林姜与黛玉接探春过来的由头来的很快,都不需要格外去找,正是一件喜事——三日后,圣旨明发,升原二品巡盐御史林如海为从一品礼部尚书,十日内与原礼部尚书魏谦交接。 荣国府得了信儿的时候,贾母担忧宝玉多日的愁眉苦脸终于云开雾散。 “好事!好事!” 本朝不设宰相,可按着前朝那设六名宰相的旧例来说,这六部尚书也就是过去的宰相大人了。 何况林如海也才知天命之年,在朝上根本不算年纪大的臣子。只要他太太平平熬上些年岁,等老来致仕,必有一个正一品的‘太傅’的荣誉职称给他,让他光荣以位极人臣的等级退休。 这官位做到这等地步,也算是到了头。 当年荣国府最显赫的时候,荣国公虽有国公爵位,但论起官位来说也只是正二品的京营节度使兼任从一品的护国将军,已然是武将的天花板了。 自林如海回京来,荣国府内主子们就一直为这事儿提心吊胆,生恐太上皇没了,林如海官位也要没,如今终于尘埃落定,可以说是贾家上下人人欢喜。 凤姐儿此时都好了大半了,就剩下有点头晕,故而特意起身陪着邢夫人到贾母这里来道贺。 贾赦贾政不用说,也都过来与贾母同喜,连着东府的贾珍都带着贾蓉过来蹭蹭喜气,脸上都是喜气盈腮的。 只是贾政有些不解:“妹夫原是盐政户部出身,既然升任一部尚书,怎么没升户部,倒是去了礼部?” 听他这么说,贾家男人面面相觑:这是正经朝政,完全不懂哎。 还是史家两位侯爷上门来恭贺的时候,替贾家解了疑惑,面对贾政的问题,忠靖侯道:“六部之中,自然以吏部为天部,掌管天下官员调度,其次便是兵部和户部,一个掌兵权一个掌财权。” “论要紧,之后才轮到另外三部。礼部算是六部里最清贵的部门了,以往除了祭祀等也没有大事。” 贾赦贾政一听就着急了,贾赦直接问道:“莫不是陛下心中不肯信妹夫,所以不给户部?”只给个清贵部门养老? 想想也是,国跟家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在他们贾家,管祭祀的人固然也要紧,但哪里如掌财政的人权利大呢? 保龄侯摇头道:“要说往前倒两年,皇上给林大人礼部尚书,不给户部,还可能是不信重,但今年给林大人这礼部尚书之职,却是要重用了。” 见贾赦和贾政都一脸求知欲,史家兄弟感慨:原本是我们四大家族领头羊的贾家,怎么就落到这样的地步了呢? 这会子要是跟王子腾解释,他们绝对不用说这么多废话。 还是保龄侯年纪大些脾气也耐心,就跟贾家两位傻白甜解释道:“上月,有御史上折子,只道皇子们年纪都渐长,尤其是大皇子已近而立之年,膝下儿女成群,继续居于宫中与庶母们日常难免照面,于礼数不合。” 御史们也算发表了众大臣的心思:从前皇上你不管儿子不封王爵,是因为你头上还有太上皇,可现在太上皇已经龙驭宾天,这皇子出宫开府的事儿再不能拖了吧。 本朝开国以来,皇子都是按着年龄成婚,然后就搬出宫苑去了。 皇上这一朝,实在是特殊情况拖到了现在。 当然,臣子们这一波要求,也是为了试探——因为有一个皇子是不必出宫的,那就是太子!他自有东宫可以住,哪怕八十岁也不用出宫。 御史们这个提议,也是在试探皇上,有没有立庶长子大皇子为太子的意思。 不是大皇子也没关系,只要皇上留了哪个年长的儿子在宫里,那就是隐形的太子啊。 而皇上这回果然也没把这道折子驳回去,只说让礼部俱细折来议。 礼部还没开始怎么议呢,人事就出现了重大的变动。 皇上这会子让林如海任礼部尚书,根本是重用啊!接下来,皇子们的封爵可是朝上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所以史家也赶着来道贺,想要跟新鲜出炉的礼部尚书拉拉近乎:毕竟论起亲戚来,史家跟林家没啥直接亲戚,还是要从贾母这里走关系。 想到这儿,史家两位侯爷,也感叹贾母实在福气好:年轻的时候靠着丈夫做了超一品国公夫人,老了虽然儿子们不太争气,但眼见的女婿争气啊,一个女婿半个儿呢,一辈子的富贵尊荣是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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